那時的雙生子不知道,哪怕他們竭盡全力撇清周藺和女孩的關係,想要保證她的安全。


    宋玉嬋還是被秦明修讓人帶上了車。


    年幼的女孩垂著淚,默默無言,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任由高大的護衛兵將她關進了昏暗的車廂。


    宋玉嬋不知道這些人要帶自己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麽才讓他們拋棄了她。她隻知道他們說不要她了。


    那溫暖的光短暫照在她身上一段時間,又毫不留情的棄她而去。


    若是沒有見過光,她或許還能忍受痛苦。


    可是。


    為什麽?


    為什麽不要她,在媽媽肚子裏時候,宋玉嬋很怕自己會死,很怕再也見不到他們。她殺死了她的噩夢,以為能和他們一起迎來新生。


    卻不曾想迎來的無情的拋棄。


    希望轉眼變成絕望。


    世界上沒有比這更難受的事了。


    宋玉嬋抱著懷裏破碎的草莓小熊,借著車廂旁透進來的朦朧月光,在車身抖動的顛簸中反反複複的將溢出來的棉花塞進娃娃身體裏,但是破開的傷口太大了。


    蓬鬆的棉花一邊被塞入,一邊掉下來。


    細細碎碎落的滿地。


    “為什麽.......”


    女孩一邊哭著,一邊發出痛苦的泣音,她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們能說不要她就不要她了。如果她能再長大些,再同他們口中的姐姐再像些,他們是不是就不會不要她了。


    即使是替代品也沒關係。


    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拚不......好了,拚......不好...”宋玉嬋看著失去左臂的小熊,清楚的意識到了她被徹底拋棄的事實。


    就和這隻破碎的草莓小熊一樣,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人在痛苦至極的時候,是會失聲的。


    漸漸地,宋玉嬋開始無法呼吸,她捂著胸口,手裏的草莓小熊落在地上,它黑色的圓潤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在月光下泛著光,嘴角上揚的弧度依舊。


    但它不再完整。


    “媽......媽......”


    隻有女孩泣音的空闊車廂,響起了一道沙啞稚嫩的呼喚。


    “別...哭.....媽...媽。”


    聲音的主人像是學會說話的孩童,他的發音不太標準,其中夾雜著焦急。女孩的悲傷讓剛出生的小蛇無法坐以待斃,他絞盡腦汁的回想人類的發聲,生澀的學習人類的語言,想要安慰他的媽媽。


    宋玉嬋聽到了貼著耳廓響起的聲音,被淚水浸染的長睫顫動,她茫然的抬起苦澀的眼眸,側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細長的小蛇親昵的纏繞她的手臂,明亮的,猩紅的眼中倒映著她的眼睛。


    紅色,是世間最為灼熱的眼神。


    眼前這雙美麗的眼中滿是對她粘稠的愛意。


    宋玉嬋看著伸出小蛇舌頭,舔舐她的濕漉漉的眼角。


    她聽到小蛇說:“媽媽......不要哭。”


    我在的,媽媽。


    小蛇不喜歡媽媽哭,可是,在他誕生的這一天,她流了很多淚水。


    而現在經由他舔舐滲入舌尖的淚水比上次的更加苦澀,其中的痛苦,難受,悲傷也一同被他品嚐,他為媽媽的痛苦而感到痛苦。


    媽媽傷心的快要死掉了。


    “沒關係......我會陪著......媽媽的。”


    “沒關係......我會永遠愛著...你。”


    愛?


    宋玉嬋聽到這個字,飄散的思緒終於落下,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緩緩的轉動瞳孔,絲毫不為小蛇會說話而感到驚訝,隻是慢慢的舉起手捧起小蛇腦袋。


    “你.....說愛我?”女孩有些不敢置信的歪了下頭。


    “愛.....媽......媽。”小蛇學她,同樣的歪著頭,用那雙灼熱的猩紅眼眸注視著她,仿若她是他的全部。


    這個由她親自孵化帶到世界上的生命說愛她。


    在她人生至暗的時候,青澀的表達著他的愛意。


    這一刻,宋玉嬋想起了那個男人說,蛋裏麵的生命是隻屬於她的禮物,這一刻,無比的感謝那位給她蛋的男人。


    他是最好的禮物。


    時間隨著車輛的形式緩緩流逝,天邊亮起曙光。昏暗的車廂裏,宋玉嬋抱著那隻破碎的草莓小熊和小蛇,蜷縮成小小一團在角落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女孩哭了很久,眼下還掛著微幹枯的淚水,麵頰掛著淚痕。


    車廂大門被小心翼翼的推開了。


    在一行穿著黑衣的護衛兵擁簇著身著白色西服的男人,男人單手拿著手杖,周身縈繞著高不可深的氣息,圍繞在他周圍的士兵胸前的“x”形雙蛇纏繞的logo格外醒目。


    男人將手裏的手杖交給身旁的護衛兵,他並不想吵醒裏麵睡著的女孩。


    “處理幹淨。”


    男人漫不經心的抬眼,摘下了手上的手套,淡淡吩咐。


    輕描淡寫間就決定了某些人的死亡。


    護衛兵們聞言,沒有發出聲音,他們將手至於胸前,行了一禮,而後恭敬退下。


    這些護衛兵隸屬建立不久的永恒之心旗下。


    而能讓這些護衛兵態度如此恭敬對待的人,除了永恒之心的創始人伏元渡也不會有誰。


    “哭的真可憐。”伏元渡小心翼翼的脫下外衣抱起不安蜷縮在角落的女孩,伸手輕柔的抹去她眼下的淚珠,“在睡夢中都這麽傷心啊......我可憐的果實。”


    “唔......”累的不行的女孩睡得很沉,似乎是夢到什麽可怕的東西,眉頭緊緊的皺著。


    她下意識的貼近讓她感覺到心安的氣息,像隻可憐的小貓,蹭著他的胸膛,手裏還攥著那隻破碎的草莓小熊。


    “嘶--”


    小蛇從她的衣領中鑽出,目光冷冷的看著抱著媽媽的男人,張開嘴巴露出了尖銳的獠牙。


    伏元渡現在沒心情應付他,他視線淡淡的掃過小蛇,用掌心貼著女孩的後腦勺,將她的頭置於頸窩,讓她能枕著入睡,而後伸手去接女孩手裏的草莓小熊。


    女孩攥的很緊,手指死死的握著小熊,怎麽都不願放手。


    伏元渡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發頂,放輕聲音道,“好孩子,先鬆開好不好,握這麽緊手會疼。”


    女孩還是不願意放開,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嗚咽的說著夢話,“不要......不要我。”


    “小痕小棱...我會聽話......”


    “不要走,不要走。”


    宋玉嬋在夢裏看到了到了雙生子離開的背影。


    伏元渡聞言落在女孩頭上的動作頓了片刻,沉默了半晌,他說:“不走,不走的。他們會回來的。”


    “這麽痛苦的話,忘掉好不好......忘掉就不會痛苦了。”


    “我會為你營造出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不會有危險,不會有敵人,平平安安的長大吧。”


    “鬱淵,照顧好她。”


    “嘶...知道了......我會照顧好媽媽。”


    在不久之後。


    暗啟城的某間福利院,迎來了兩位來自天啟城的孤兒。


    有著琥珀色眼眸的女孩膽怯的躲在有著猩紅眼睛的男孩身後,手裏抱著一隻破舊的草莓小熊。


    “大家好,我叫...宋玉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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