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早上之事,漢武帝還想不到該如何麵對遙渺渺。以至於他在主帳中和衛青等人商談軍事時,也遲遲不肯宣布結束,就拖到了很晚。


    當漢武帝硬著頭皮掀起寢帳門簾時,卻見遙渺渺早已抱著七星龍淵劍窩在被窩裏睡著了。


    這讓漢武帝不禁鬆了口氣,舉手製止了凝萃等人想要進來隨侍。


    他放輕腳步入內,輕聲褪去鬥篷後才上了床榻將遙渺渺小心翼翼的擁入懷中,唯恐將遙渺渺驚醒,但又忍不住想輕斥她一句沒心沒肺。


    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罪魁禍首卻自顧自的睡得香甜,偏偏他又沒辦法生氣。


    自從遙渺渺入宮以來,漢武帝一直都能感覺到她很不安,這次北巡,他能感覺到這不安日益加重了。


    他知道遙渺渺的不安並非是因為戰爭隨時可能爆發而加重的。正因此,他也才隨之感到不安。


    明明遙渺渺就在自己的身邊,但他總覺得遙渺渺離他很遠,他不懂遙渺渺眼中的哀傷何來,悵惘為何,就像不知她為何不安。


    就當漢武帝沉思之際,遙渺渺突然轉身抱住他的腰,並將頭埋在他的懷裏。


    漢武帝果然如遙渺渺預想的一樣,整個人明顯一僵,一動都不敢動。


    這讓遙渺渺更加肯定漢武帝應該也被另一個人取代了,就如同李漫兮被她所取代了一樣。


    今日霍光提出推想,覺得時間可能和空間一樣,在某一個維度也可以展開如同一塊布。那麽是否時間也存在坐標,而這返魂香,恰恰就是指引的坐標,又或者是一種靈魂往來於時間點的通道。


    霍光受限於古代對空間的認知,認為布條如果和大地一樣,那麽布條是無法折疊的,布條上點到點的距離,是隻能沿著布條上的路徑走。


    如果在21世紀,他讀過史蒂芬·霍金的《時間簡史》和《果殼中的宇宙》,就會明白還有一種理論叫超空間跳躍。在比三維空間更高層次的多維空間裏,空間就如同布條是可以折疊的,布條上點與點就可以重合。


    時空穿越,不是如同絲線反折從二十年後回溯到二十年前,而是時空折疊,漢朝和21世紀重疊,她直接來到了漢朝,就像是一根線將兩個點連結在了一起。


    如果真的是這樣。


    那麽季遇曾經說過,返魂香乃是建木枝幹陰幹之後磨成的粉末製成,有帶人靈魂回到過去的能力,那返魂香是否就是那根線?


    《山海經·海內經》對建木的描述是“大暤愛過,黃帝所為”,現代人根據《淮南子》對此的注解“建木在都廣,眾帝所自上下”,對這句話的解釋是大暤、黃帝等上古帝王以建木為橋梁,上下往返於天庭人間,建木乃是黃帝所種。


    建木即便百仞,又怎麽能直達蒼穹呢?


    那是否有一種可能,這裏的大暤爰過,過的是時間的距離,亦或者兩者皆有之。


    《山海經》對九鼎之上圖案《山海圖》的文字描寫,那麽繪圖時無法勾勒時間的人,以空間作為了隱喻,以至於後人誤解其為上下往返天庭人間,而不是時間。


    宇宙,是空間,也是時間,它是時空。


    大禹距離漢朝至少也有兩千年了,《淮南子》出現誤解,也再正常不過了,《山海經》亦傳世那麽多年,後人不單需要根據自己所處朝代的文字對古文進行翻譯,這其中出於自己的理解更改了原文也很正常。


    畢竟《德道經》都被改成了《道德經》,甚至連常說的“道可道,非常道”,原文也是“道可道,非恒道”,其誤導世人兩千年多年的繆誤,僅僅可能是為了避諱漢文帝劉恒的名字。


    君權至上,即便神靈聖賢也要避其名諱。


    思及此處,遙渺渺突然想起了漢武帝曾直呼嫦娥為恒娥,並沒有避諱其祖父漢文帝劉恒的名字。


    遙渺渺想起李延年說的,他曾經按照李長君的吩咐,在李漫兮和漢武帝第一次相遇的時候點了還魂香。


    這還魂香是為漢武帝點的,還是為李漫兮點的?


    漫漫長河裏,她偏偏來到了這個時間點,是巧合?


    還是李長君利用這返魂香的刻意引導?


    所有的一切都太過巧合,巧合到讓遙渺渺全身陡然升起無限寒意,忍不住往漢武帝懷裏縮了縮,想要尋找些溫暖。


    她實在無法去想象,她穿越到漢朝,很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一場精心算計。


    不知為何,遙渺渺突然想起了穆穀瑤死在她麵前的場景,車子的擋風玻璃被穆穀瑤砸的皸裂,鮮血滲透進皸裂的紋路,緩緩的就像是張開了一張血腥華麗的蛛網。


    她曾以為穆穀瑤是網中之人,可現在想來,這網中的獵物又何嚐不是她呢?


    “你在害怕什麽?”漢武帝有些笨拙的撫著遙渺渺的頭頂,試圖緩解遙渺渺的惶恐不安。


    遙渺渺沒有抬頭,隻是搖了搖頭,悶悶的道:“我也不知道。”


    漢武帝無奈的輕歎了口氣:\"朕會護著你的”。


    “我知道。”遙渺渺低低地應了聲,沒有絲毫懷疑漢武帝的話,卻更覺得忐忑不安,“如果我不是這樣的容貌,陛下還會護著我嗎?”


    漢武帝愣了愣,扶著遙渺渺的下頜想要抬起遙渺渺的臉頰,但遙渺渺卻執意埋首在漢武帝懷裏。


    漢武帝沒有強求改而撫摸遙渺渺的頭發,認真而堅定的道:“卿是誰不重要,卿是卿就可以。”


    遙渺渺聞言沉默許久,就在漢武帝以為自己會得不到回應而失落時,他感覺到遙渺渺抓緊了他後背的衣服。


    風雪之聲在帳篷外呼嘯著,帶著兵戈甲胄的撞擊聲,帳篷內被炭火烘烤得暖意融融,靜謐的似乎能聽見相擁兩人的心跳聲。


    漢武帝和遙渺渺兩個人都久久沒有說話,就像兩人誰也不願意打破這一刻的安寧。


    “陛下害怕過天道嗎?”許久之後,遙渺渺才開口,語調中滿是茫然無措,“或者有人稱之為天意,或者命運,如果一切都早已注定,那麽人還能抓住什麽?”


    漢武帝微愕, 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但他隻是付之一笑:“朕信天道有常,故應之以治國。但朕從不相信什麽命運二字。”


    漢武帝停頓了片刻,似反應過來他一直在向天下百姓宣揚天人感應、君權神授的儒家思想,想要以此來鞏固漢家政權統治的合法性,便又補充道:\"即便命運之說不可全然不信,但朕也相信人定勝天。若一切都早已注定,天道何必給人以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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