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連環嶺分營的士兵起早貪黑,天天拿個鐵鍬進山,虎頭嶺派出尋寶的山賊們觀察他們好幾日了。


    “看來他們是真的很窮。”


    一個山賊躲在樹後觀望,時不時朝低頭看藏寶圖的山賊說,後者煩躁地說道:“你有這工夫說別人,不如好好幹活。”


    那個山賊癟癟嘴,去扛起地上的鐵鍬,老老實實往南邊的山走去。


    二當家掩麵偷笑,被耳尖的山賊聽到,後者一張圖紙甩在他身上,一視同仁道:“有這工夫笑,不如好好帶路。”


    看不懂藏寶圖直說,何必訓他。


    二當家拿好地圖,往分營的反方向走去。這麽多座山,一時半會可走不到那個藏寶地。


    分營的人在他們來到五連環嶺的前一日就收到消息了。封長訣和穆南桉十分有默契地決定,帶一隊去圍住那些山賊。


    “我前去山洞堵住他們,你帶隊圍住山頭。”封長訣當機立斷,穆南桉點頭,走出營外召集一隊。


    在她整頓和分任務這段時間,封長訣騎著他的二龍,先行一步。


    “都聽著,此次任務不許失敗。”穆南桉個子沒這些士兵高,卻氣勢十足,一腳踩在木箱上,聲音高亢。


    “是,穆姑娘!”


    士兵們整齊劃一地喊出來。


    騎馬的速度是人的好幾倍,足足騎到夜晚,封長訣到達他們早就布置好的山洞時,那夥山賊還沒到。他想著在附近找個空地歇息。


    夜色正濃,封長訣靠著一棵樹,抬頭望月,林間會傳來蟲鳴聲,他有些睡不著。


    腦子控製不住地去想裴問禮,想與他有關的事,猜他那邊進度如何。白日裏忙起來還好,夜晚一閑下來,他就習慣在睡前想很久。


    不知裴問禮會經常想起他嗎?


    殊不知在他思念的時候,危機已經到來。


    他的樹上靜悄悄地站著一個黑衣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望月的封長訣。


    見封長訣終於有了睡意,黑衣人冷笑一聲,緩緩下蹲,手上抓緊匕首,瞄準他的身子,猛地躍下。


    剛閉上眼的封長訣睡眠淺,耳朵一動,立刻側滾出去,刺客撲了個空。


    幸好封長訣已經習慣被人刺殺的日子了,虛驚一場,他迅速拔出顥氣劍,刺客見到那把劍時,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飛身刺來。


    封長訣揮劍擋開,刺客見他的招式,隨機應變地在空中變轉方向,前者瞳孔一縮,一時沒接上反應,被他用力刺向肩膀。


    防止被他刺得更深,封長訣捏住他拿匕首的那隻手,用力拔開那隻手,肩上留下一個血窟窿。


    “嘶。”


    封長訣麵色痛苦地捂住肩膀,見那個刺客又刺過來,這次他學乖了,拿著那柄劍身擋住了他的匕首。


    那柄劍身材質極好,硬生生地讓刺客被震得後退。


    “大爺的,不玩了。”


    刺客被震得暗罵一聲,飛身就上樹,身影閃來閃去,最終不見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封長訣捂著肩膀原地坐下,好痛。


    他小心地褪下衣服,傷口處的衣料一動就撕裂般的痛,封長訣咬牙忍痛,將上衣褪光,春日夜晚還是有點冷,他哆嗦了一下,扭頭垂眸看向肩膀的傷口。


    真狠啊。


    他短暫處理好傷口,用布料緊緊包紮起來,披上外衣,以免刺客再度突刺,重新找了一處地方。


    回想著那個刺客暗殺他的招式,訓練有素、手法嫻熟、反應極快,這不是普通刺客。


    與以前要刺殺他的匈奴人和一般刺客不同,這個刺客身上的氣質就不同。


    不死纏爛打,見機行事。


    他招多少人恨啊,這麽多人想殺他。


    封長訣遙遙望著彎月,暗自心想,先安全度過今夜再說。


    那輪彎月西沉,接替它的紅日升上天空,染起朝霞。


    晨曦照耀四君子軒,大早上茶館的小二就布置好包廂,熏香溢滿整間,中央放置一方桌,兩個靠背椅對著麵放。


    包廂外的小二好奇地問:“什麽貴人要來,一大早就要我們布置包廂?”


    另外一個打雜的小聲回答:“裴家和阮家不是定了親事嗎,今日是定親的雙方見麵的好日子,定的我們四君子。”


    “啊?他們兩大家不早定了親嗎,為何少爺小姐今日才見麵?”那個小二疑惑地問。


    打雜的朝他擺擺手:“嗐,你可仔細你的嘴巴。我聽聞啊,他們裴家是瞞著裴少爺定的親,前不久才告訴,裴少爺發了好大一通氣呢。”


    “什麽?!”小二震驚得聲音變大。


    打雜的弟兄立即死死捂住他的嘴巴,生怕被人聽了去,到處張望,見大家都忙著布置包廂,才撒開手。


    小二小聲地說道:“那裴家少爺不得惱死?”


    打雜的聳聳肩:“有什麽辦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唉……”


    兩人談話間,管事的抓住他倆不幹活,厲聲嗬斥:“你倆幹什麽呢,還有時間說閑話,裴家少爺到了,馬車都停在樓下了,你們倆給我去迎賓。”


    “是、是。”


    兩人一溜煙跑下樓,在門口裴家馬車旁等了許久,正疑惑著裴家少爺怎麽還不下馬車,馬車的車簾就被掀開了。


    走下來的貌美少年氣度不凡,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衣著色彩素,但花紋銀線貴重。


    金保警惕地觀察四周,確保萬無一失,跟在裴問禮身後走上樓。


    “少爺,裏邊請。”


    迎客的兩人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腰彎得像隻大蝦米一樣,雙手恭敬地放在身前。然後伸出右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似乎生怕自己的舉動會讓對方感到不滿。


    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巴結和諂媚的神情,盼望著少爺能賞點銀兩給他們。


    裴問禮輕輕點頭,示意金保賞錢給他們,並讓他們不用跟著了。


    走進包廂,裴問禮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金保過去為他倒茶。


    金保小心翼翼地將茶壺中的茶水倒入茶杯中,直到杯子被斟滿,他才緩緩放下茶壺,然後靜靜地站在一旁。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和憂慮,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少爺,這親事躲不掉的。”


    裴問禮呼出一口氣,想起一大早父親就派人來山綠別院叫他。


    本來趁今日沒下雨心情好,想寫信給遠在南蠻的封長訣,如今早上的心情全給敗壞了。


    但他仍然寫了信過去,隻是信中言語談不上心情愉悅。他更想能把愉悅的感覺寄托在信中分享給封長訣,讓他遠在南蠻之地,也能得到一份喜悅。


    寫完信後,隻言片句中皆為平淡。


    “少爺,此事你為何還不告訴封小將軍?”金保死腦筋,他想不出為何裴問禮要瞞著封長訣。


    他們本來就沒法久遠的在一起,何必拖著對方。


    裴問禮臉上少見的慍怒,他冷冷道:“管好你分內的事。”


    為什麽?


    他也曾幾度反思過自己,最終得出一個結論,他貪心,他自私,他不想和封長訣分開。


    若是封長訣知曉這門親事,他會怎麽想?憤怒、難過……最終的結果,就是分開。


    想都不要想。


    金保跟了他這麽多年,第一次聽到自家少爺對他說重話,因為封長訣。


    他很驚訝,從未見到這樣的少爺。


    金保更加不明白,封長訣早晚都得知曉,你們最終都會分開的,少爺如今瞞著,隻會讓封長訣更難受,不是嗎?


    “阮小姐,裏邊請。”


    廂房外傳出招呼的聲音。


    下一刻,廂房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端莊秀美的小姐,身著青綠色的襦裙,有一雙好看的杏圓眼,朝他翩翩行禮。


    “裴公子。”


    裴問禮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朝她淡淡一笑,示意她坐。


    “裴公子久等了,是青詞來得晚了些。”阮青詞不大好意思,說著說著,臉上浮起紅暈。


    裴問禮招手讓金保為她也泡了一壺茶,語氣平淡地說道:“無妨,我也才到。”


    阮青詞見裴問禮壓根沒有主動要提起話題的意思,她也沒知難而退,鼓起勇氣道:“不知公子還記得我嗎?小時候我們見過的。”


    “抱歉,沒印象了。”裴問禮油鹽不進。


    阮青詞幹笑幾聲,說道:“沒事,小時候的事誰又能記得呢?以後日子還多著呢。”


    裴問禮忽然開口:“姑娘,這門親事是我家裏人瞞著我定下的,你也許聽說過,我並不喜歡這門親事。”


    阮青詞愣住,當初定下親事她就不敢相信,去問了父母,才知曉裴家是瞞著裴問禮定下的。


    可是那又何妨,裴問禮隻是未到及冠,等他及冠後,心智成熟,自然會顧家。


    所以她對父母的決定沒有異議,她喜歡裴問禮,打小就喜歡。裴問禮這麽優秀,她可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裴公子,我想知道,你為何不喜歡這門親事?”阮青詞沒有退縮,甚至反問他。


    真棘手。


    裴問禮微微皺眉,他直言不諱:“很簡單,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阮青詞:“???”


    怎麽沒人和她說?!


    她神色頓時低落下去,但她轉念一想,萬一是裴公子故意搪塞她的呢?


    “裴公子,你倒是說說你的心上人。”阮青詞是蘇州遠近聞名的才女,別人上趕著來阮家提親,不信有姑娘能比她還好。


    聽出她不服輸的語氣,裴問禮輕輕一笑:“他識得字少,不會詩詞音律,也不會吟唱雅樂。他有時莽莽撞撞,卻又是真情表露。他心地善良,純真無邪……總而言之,我喜歡他的一片赤忱,喜歡他的真率,喜歡他的很多很多……”


    如數家珍。


    阮青詞見他說起心上人的語氣溫緩,神情柔和,完全信了。


    她抿抿唇,若他這麽喜歡這位姑娘,為何不去提親?要麽這個姑娘是裴家瞧不上的,要麽這個姑娘已然被他人定了親事……


    不管如何,裴問禮和那個姑娘在一起肯定很麻煩,否則早去提親了。


    如今定下的親事是阮家,有心儀的姑娘又如何?


    阮青詞暗暗捏緊裙角,擠出笑容:“裴公子,我們還是喝茶吧。不管你是否有喜歡的姑娘,但裴阮兩家已然定了親,今日也是你我的見麵之日。怎麽說都要喝完茶四處逛逛。”


    裴問禮:“……”


    他是聽懂了,這阮小姐拚了命都想嫁進裴家。


    他神色不動地端起茶喝,一口苦味。


    “裴公子,喝完茶我們去逛逛吧。”阮青詞放下茶杯,笑盈盈地望著他,“夜晚還能去一葉軒聽蘇姑娘唱曲兒。”


    怕裴問禮不願,她還補了一句:“這樣,回家和父母也好有個交代,不是嗎?”


    這種被人威脅的感覺真不好。


    不過她竟然想要去一葉軒聽曲……


    裴問禮淡淡一笑,應下來:“好啊。”


    阮青詞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笑逐顏開,說道:“裴公子,喜歡聽哪一出啊?我現在就派人去包廂房。”


    “不必破費,金保。”


    裴問禮偏頭給了金保一個眼神,後者聽懂意思,說完“明白”就走出他們的廂房。


    阮青詞高興地又喝了一杯茶,正想和裴問禮說些什麽。隻見他望向窗外,好像在想什麽事。


    不知那封信今日寄出,何日能送到封長訣那兒。


    而封長訣也不知道有這麽一封信,他正麵色蒼白的,躲在暗處盯著那隊山賊走往山洞。


    二當家指著那處大山洞,欣喜道:“就是這兒!”


    那幾個山賊對視一眼,迅速衝了進去,二當家落在後麵,四處看了一圈,好似在尋人。


    突然,他看見躲在暗處的封長訣,和他交換了一下眼神。


    下一刻,二當家緊隨其後,走進山洞。


    封長訣咬牙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傷口,抬頭望著太陽,快正午了,希望穆南桉帶兵能趕上。


    “這裏麵烏漆麻黑的,真的有寶物嗎?”探路的其中一個山賊好奇地問道。


    山洞裏岔路口很多,二當家從隊伍末尾走到最前麵,故意帶著他們彎彎繞繞。


    直到一個山賊發覺不對勁,不滿道:“你都帶我們走多久了,怎麽還沒走到!”


    “哎呀,別急嘛。”


    二當家看他們不耐煩,領著他們往另一條路走去。


    沒走多久,洞口忽然變得亮堂,這是一個很大的山洞,裏麵赫然擺著許多寶箱!


    一個山賊飛快衝過去,想要打開寶箱看。當他的手觸碰到寶箱的一瞬間,二當家默默退後,神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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