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娥被人販子拐走的事情一出,盛岩祥連著倆月都沒去大河邊蹲活兒。


    直到孫秀娥回來以後,他才重新出現。


    可卻是頭發半白,瞅著像是硬生生的老了十歲。


    他無數次在夜裏裝作無意路過鐵匠家,聽到那個素日老實樸實的鐵匠像個暴徒似地低吼,“你個爛貨、賤貨!”


    “你咋不死在外頭呢,嗯?”


    “你咋不幹脆死了呢!”


    可後頭,卻全無聲響。


    鐵匠糟踐她糟踐的那麽狠,她愣是連半聲兒都沒吭。


    盛岩祥瞪著眼,嘴裏都咬破了呼呼冒著血。


    他明白,他明白孫秀娥是怕她那黑兒子聽見。


    盛岩祥不敢再多待,最後一次蹲在鐵匠家牆根底下逃走時,他一如孫秀娥當年怯懦。


    他想一切都晚了,一切的一切。


    卻沒想這事兒終於就快變成道陳舊傷疤時,他竟頭一次聽見了孫秀娥的哭叫。


    在一個春和日麗的晴天,他那天覺得心情還挺好。


    甚至在落日時分他還喝了點兒酒,吃了不少飯,完事兒就揣著鑰匙出去遛彎兒。


    他醉醺醺的,也不知是咋,等醒過神兒來的時候就走到鐵鋪後頭了。


    盛岩祥渾身一僵,倏而轉身想換個方向。


    鐵鋪後頭有個小窗戶,正敞著,裏頭熱氣呼呼往外冒。


    熏的人站那直冒汗。


    盛岩祥才抬起手邊擦汗邊邁開腿,就極其清晰地聽到裏頭傳出滋啦啦的一聲!


    隨之響起的,便是孫秀娥被死死捂著嘴卻仍然淒厲的哭叫!


    盛岩祥如被雷電擊穿,酒意瞬間散盡,雙足如釘死在地上。


    很快,他就聞到一股皮肉被燒焦的味道。


    他驀地也捂住嘴,轉身時還栽了一跤,一個沒忍住就直接吐了出來,可盛岩祥也沒停,就一邊吐著一邊撒開丫子跑。


    跑得嘴裏肺裏都剌得生疼,如吞下生了鏽的刀片兒。


    第二天,孫秀娥在家中上吊自殺的事兒便在村兒裏炸了鍋。


    盛岩祥緊閉房門,裏外上了好幾道鎖,如腐肉屍體一般關在家裏窩了足一個月之久。


    遲鐵在闊別多年再次談起這剜心一般的過去時,也少見地灌下好幾瓶二鍋頭。


    他經年累月連在一起,也沒跟姚海棠說全活兒過,直到遲騁五歲這年。


    至於他是為啥提起的呢。


    是因為今兒早上,曹震帶著個信封兒去民宿找他。


    那信封裏是盛岩祥給遲鐵寫的最後一封信。


    就在遲鐵把他們三口兒照的相片兒給他寄過去的第二天,盛岩祥去那頭兒的縣派出所自首了,交代當年遲鐵匠的死不是意外,是他在鐵匠的酒裏下了藥。


    是能讓人昏過去的藥。


    鐵匠喝的酒不多,不至於昏過去。


    他最終就是因為昏倒在雪地裏才被生生凍死、凍硬的。


    遲鐵當著曹震的麵兒把信看完,沉默了老半天,嘶啞著嗓子問了一句:“還有呢。”


    “他還等啥呢。”


    曹震了解完案情始末也覺愕然感慨,咽了咽唾沫說,“他連著五年往縣城來回來去地跑蹬,幫忙給那村兒搞建設。”


    “回去以後又動員村民,連勸帶求的讓大家都簽了字。”


    “最後縣裏出了工隊兒,給劃片的地方全推了重新蓋,蓋成商鋪店麵... ...鐵匠家也推了。”


    “渣兒都不剩了。”


    遲鐵又半晌未言語,最後眸底冒著血似地悶悶嗯了聲,他將信重新塞回,起身道:“回吧。”


    “你們最近也忙著呢吧。”


    “啊。”曹震一愣,知道他指的是啥,頓時嘿嘿一樂。


    遲鐵側眸睨他,“辦事兒了叫我,姚老板說那到時候指定得給你這幹爹把禮錢整到位。”


    “誒你可別,”曹震嘖嘖一聲,“回小孩兒知道了絕對又得跟我鬧。”


    “你不挺會哄的麽。”遲鐵轉身離去,沒拐彎兒抹角,“我先回家。”


    “回頭再嘮。”


    曹震了然,“明白,明白。”


    “回家等你媳婦兒哄你唄?”


    “嗯。”遲鐵點頭,說:“就能跟她拉的下臉兒哭可憐。”


    曹震略收笑,隱約透出嚴肅,“甭難受,鐵哥。”


    “那邊兒的同誌告訴我,盛叔兒走的時候瞅著特踏實,真的。”


    “我現在沒那身兒衣服,你甭挑我理。”


    遲鐵回:“你說的啥,我剛沒聽著。”


    他再沒停留,無聲離去。


    直奔著供銷社去了,買好酒。


    又去商業街買了好些下酒的菜,蹬著三輪兒往家走。


    到家啥都在圓桌上準備好了以後,姚海棠就跟踩著點兒似地推門而入。


    她進來以後把鑰匙隨手一扔,往窗戶底下瞅了一眼。


    隨後直奔著他走過來,往他身邊兒一坐,自覺端起酒杯。


    急促地喘著一抹汗,咧嘴樂道:“我叫遲騁今兒晚上去王忠漢家睡了。”


    說完,她去碰他酒杯,“你敞開了喝,喝多少也不怕。”


    “姚老板今兒不累,明兒也沒要緊事不用早起。”


    “今晚橫豎陪你大戰三百回合。”


    遲鐵牽唇,也端起酒杯,仰脖兒咕咚咕咚往下灌。


    三兩口就飲盡。


    撂下後重新滿上,紅著眼尾瞅她,“成。”


    “那你小點兒音兒,天熱了好些家都開窗戶睡。”


    “嗯呐嗯呐,”姚海棠敷衍似地點頭,“你也一樣嗷他鐵哥。”


    遲鐵眼皮子一抖,酒都灑出幾滴。


    難耐闔眸,嘶啞著嗓子懇求:“你趕明兒跟遲騁說說,甭總讓他也跟著忠漢他們叫我鐵哥。”


    “他跟別人叫的一樣倒沒啥,你再叫我就咋聽咋別扭了。”


    “那你學學我,”姚海棠滿臉無所謂,吊吊眉梢兒,“他還叫我姚老板呢,我這不也沒多想。”


    言罷,她賊笑著捅咕他赤裸堅實的臂膀,“你能不能不要把‘悶騷’這詞兒發揮的這麽淋漓盡致啊他鐵哥。”


    遲鐵毫不猶豫,“不能。”


    “我現在不光是人夫還是人父。隻能跟他媽騷,跟別人都得悶著點兒。”


    他撩起眼皮,眸底深濃炙熱,“不你說的麽,叫我要守男德。”


    “啊成成成,”姚海棠受不了他這燒起野火似的眼神兒,瞬間服輸。


    黏黏糊糊地哼哼著掛他脖子上,小手兒開始不老實地往下跑,眯縫著眼兒笑得像勾人魂兒的妖精,“你說啥就是啥,”


    “誰讓你把我迷死死的呢~”


    遲鐵失笑,嗓子眼兒裏的啞卻恍然粗重,“夜裏再迷,”


    他吻上她眉心,如同夢囈般滿含依賴地呢喃,“先哄哄我吧。”


    “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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