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莽!來來來,再喝一杯!


    等你去了幽州,咱們再坐在一起飲酒就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說著,阿哲又給卷耳倒上了一杯。


    卷耳是屬於那種一喝酒就上臉的人。


    兩杯酒下肚,現在小臉已經紅撲撲的了。


    卷耳管祁周行借了條發帶,將頭發隨意的綁在了腦後。


    燭光下,發絲隨風微動,一舉一動都透露著一種鬆弛感。


    “九師兄,別勸了。


    我這酒量不能多喝,否則明日隻怕我前腳邁進外祖家,後腳欒師叔就能聞的出我身上的酒味兒。”


    祁周行將卷耳的酒杯拿到了自己麵前


    “不言,給你家主子添完甜湯。


    阿哲,卷耳年幼,不適合多飲。


    隻為盡興,莫要多勸!”


    阿哲撅著嘴巴,白了祁周行一眼。


    他飲酒極快,卷耳喝兩杯的功夫,他已經自己喝了小半壇了。


    “三師兄怕是忘了,我還小她三個月呢!


    偏心!等我見到六哥,非要好好的告你的狀不可。”


    卷耳揉了揉眼睛,對六皇子越發的好奇了。


    “三師兄,你很怕他六哥啊?”


    祁周行輕笑一聲


    “怎麽會?是他怕,所以覺得我也會忌憚罷了。


    六爺對所有人都很好,賢良大度。


    唯獨對阿哲略有些嚴厲,但也僅僅是因為對他有期盼而已。”


    阿哲打著酒嗝,一臉的不讚同。


    “不不不,你說的不對。


    六哥每次見我都要給我講大道理,其實就是為了滿足他當兄長那顆私心。


    宿莽,我這個人,你看的出來啊!


    我沒有什麽遠大抱負,我最期盼的就是父皇他能哪日開心時給我撥塊封地,然後我就可以在我的封地,自由自在,灑脫肆意。


    偏六哥看不上我這沒出息的樣子。


    唉~說多了都是眼淚啊!


    嗝~~~”


    卷耳揮了兩下手,把阿哲打嗝的氣味扇散了。


    “你這個人真是沒什麽出息。


    你不想想,你爹如果真給你了塊封地,難道你就真的自由了?


    話說萬一,到時候接替你爹地位的是八爺,你覺得你還能自由了嗎?”


    “卷耳!”


    此話一出,祁周行馬上打斷了卷耳。


    “喝多了吧?


    不言,扶你家主子回去休息吧!”


    阿哲連忙站起來將初蕊按回到了座位上。


    “哎哎哎?別走啊!


    都是師兄弟,有什麽不能說的。


    三師兄,宿莽是為了我考慮你呢,這話我愛聽,你別攔著她。


    不過啊,宿莽!


    你對我家還是不太了解。


    我八哥啊,天時地利人和都占。


    他是唯一的嫡出,腦子也不笨。


    他又深得我父皇的喜愛,但你有一點沒考慮到,就是……他身體不好。


    而且,很不好!


    哪怕母後一直讓八哥在父皇麵前表現的很健康,但是病態是瞞不了人的。


    我八哥臉上常年帶著不正常的紅潤。


    一到春秋換季變天,他就要找借口休上好幾天。


    有時說是去莊子裏體察民情。有時說是要去寺廟裏為大煊祈福。


    但其實我都知道,他就是病了。


    他和母後就怕父皇覺得他身子不好,不肯將大位傳給他。


    但身體這東西,瞞不住的。


    父皇有一次考教我功課時,因為我沒答上來,狠狠的訓斥了我。


    訓我的話中,有一句就是‘你怎麽就不能學學你八哥,一年有一半的日子他都在病中,但他的功課從未落下。’


    聽聽,聽聽。其實父皇什麽都知道。


    他對我沒期盼的,母妃亦然。


    所以,其實六哥也不必如此。


    最起碼,我現在還挺快樂的,不是挺好?”


    皇家之事,卷耳不方便多言,隻好打岔。


    “九師兄啊,若是你像我一般,是個普通人的話,你長大最想做些什麽?”


    阿哲聽了這話,拍著桌子就不幹了。


    “什麽叫長大想做些什麽?


    小爺我現在就已經長大了。


    不過,若是我是個平民。我應該想同師兄們一樣當個鏢師吧?


    走南闖北,到處看看。


    去看山川大河,去看江南水鄉。


    又或者,我可以當個俠客。


    懲惡揚善,劫富濟貧。


    哈哈哈哈,想一想那種生活都好愜意!


    宿莽,你呢?


    你想做些什麽?”


    卷耳支頤在桌子上,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


    “我啊?我其實還真的沒有什麽想要去做的。”


    阿哲尤其奇怪


    “怎麽會沒有呢?


    我看你做生意的樣子,你難道不是喜歡賺錢嗎?”


    卷耳思考了下,隨後搖了搖頭。


    “不是!


    其實我還真的沒有想要掙好多的錢。


    最開始做生意時,我隻是因為害怕。


    我父母去世時,我生了場大病。


    大病後,我就丟失了以前的記憶。


    陰差陽錯,又趕上送我回王府的人在差一步進府之前暴斃而亡,還沒來得及交代我的來曆就去了。


    沒辦法,當時我就被當成了他的孫女養在了王府仆人的身下。


    那時我是王府最底層的燒火丫頭。


    雖然那些嬤嬤、嬸嬸都很寵愛我,但我還是要天不亮就起床去燒熱水。


    後來,王府來了一個大家閨秀,她來的第一日就無緣無故的罰我在二門口跪了許久。


    我還記得,那個季節是倒春寒,石板從下反著涼氣。


    這一跪讓我病了好幾天。


    又一回,那個小姐的弟弟也來了王府。


    為了一個紙鳶,就把青竹推下了山坡。


    青竹你們記得吧?就是現在跟在晚兒身邊的那個憨憨的小姑娘。


    我後來一直覺得青竹腦子不會轉彎,就是因為那時從山坡摔下來的原因。


    我那個時候怕極了,我好怕有一天我也會無緣無故地就被弄死了。


    再後來,王爺和顧家哥哥們從幽州回來認出了我。


    雖然從一開始,他們就說讓我將王府當成自己家,但我那時總怕日子久了,我爹娘跟他們的情感就會單薄,我又會無家可去。


    所以,當我知道我父母給我留了些產業後,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要讓錢生錢。


    哪怕最後我被攆出了王府,我也要有銀子傍身。”


    聽到這裏,祁周行再也沒忍住


    “他們……


    他們待你不好嗎?”


    卷耳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神中有些茫然


    “誰?你說誰?


    哦,你說王爺和王妃嗎?


    他們待我極好的。


    晚兒有的,隻要不越製的我都有。


    在顧家,顧小四的地位都不如我。”


    祁周行有些不解


    “那你為什麽還要將生意鋪的這麽大?


    長安,鹹陽,玉門,陽關都有你的產業。


    茶山,蠶絲你也都涉獵。


    現在還有白糖。


    你要這麽多銀子做什麽?”


    卷耳怔住了一會兒,隨後苦笑了出來


    “因為有再多的銀子也不夠花啊。


    幽州軍沒有禦寒的冬衣,棉靴。


    守衛軍沒有蔬菜、肉類!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我不能眼看著戰士們流血還流淚啊。”


    這話說的阿哲心裏很不是滋味兒,畢竟克扣軍餉和軍糧的是自己的親爹。


    但帝王之心,本就多疑,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什麽也做不了。


    “三師兄,你呢?


    你想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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