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給出的理由,實在是太蹩腳了。


    趙顏心中冷笑的同時,對李傑未能前來參與宴會的原因,也很驚疑。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黃安一眼,然後又轉過了目光,看向了李水,笑意盈盈道:


    “既然染了風寒,那讓李縣尉好好養身體才是。”


    李水臉上越發尷尬,趙顏的一本正經,讓他有些吃不住。


    而且,他突然發現,眾人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心中越發沉重。


    難不成是他們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堂弟,派人來燒賬本和卷宗?


    心中對堂弟李傑的恨意和厭惡,攀升至巔峰。


    隻是,他仍舊控製著麵部表情,還做出感恩狀,對著趙顏拱了拱手,謝道:


    “多謝趙大人關心!”


    他幹巴巴的說了一句,竟又看了黃安一眼,眼神中透露著與他身份不符的祈求。


    黃安感知敏銳,絲毫不亞於銅皮境的武者,對他的目光注視,豈能沒有反應?


    眼珠一轉,心思一動,黃安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他的感知很敏銳,貌似已經讀懂了李水這個眼神的意思。


    他祈求自己不要再追究李傑未能前來的罪責了?


    他讓自己看在送了那麽多禮的份上,換個敲打的對象,放過他李家?


    黃安嘴角一勾,這怎麽可能?


    不過,他還真好奇李傑未能前來參加宴會的原因。


    心中一動,黃安大膽猜測。


    李傑是武者,他能被什麽事情耽擱,而錯過如此重要的一場宴會?


    答案隻有一個。


    受傷和死亡。


    死亡幾乎是不可能的,外麵也沒傳出風聲,李水臉上的神情,也沒有半點悲傷。


    那隻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李傑受傷了,不能前來。


    隻是,他是李家高層,又是縣尉,誰能讓他受傷?


    目前來看,隻有一個人,那就是眼前這個裝可憐的李水。


    黃安突然想起了剛才李水出現時,鐵青的臉龐,心中便有了猜測。


    “難不成是因為昨天李傑私自派簡通燒賬本和卷宗一事,被李水知道。然後李傑家夥被揍成豬頭,不敢出門不成?”


    心中暗暗冷笑,黃安目光一閃,接過話茬。


    “既然李縣尉身體不適,那稍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去看望看望如何?”


    說話的同時,環顧在場所有人,看向趙顏的過程中,還對趙顏使了個眼色。


    趙顏微微一愣,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她明白了今日就是和李家攤牌的日子,也知道黃安已經派了兩批人,將李家圍住了。


    此刻黃安提出想要一起去李家,她自然是同意的。


    黃安的提議,非常突兀。


    別說李水了,連場內眾人都愣住了。


    李傑那莽夫,何德何能,能讓他們這一幫人去看望?


    有機靈的,已經反應過來了,黃公子這是打算對李家出手了。


    他們嘴裏噙著笑,也不說話,就當個看熱鬧的人。


    趙顏一向相信黃安,領悟了黃安的意思,當即打起了配合。


    她將目光放在李水身上,溫聲問道:


    “也行。這幾日公務繁忙,趁此機會,去李家府邸轉轉,想必李大人不會拒絕吧?”


    不等李水找理由拒絕,她就將事情定了下來。


    黃安和趙顏都這樣說了,李水哪怕心裏一萬個不同意,現在也隻能同意了。


    況且,他還真沒什麽拒絕的理由。


    甚至一度以為,是自己連續送了兩次好處,得到了黃安和趙顏的認可,想要借著去他們家的機會,和他們親近親近呢。


    李家府苑,修的可是比城主府還要好很多的,府內也經常邀請貴客。


    在李水看來,黃安和趙顏借口參觀他們家,想必目的是為了交好自己家族。


    自己必須答應下來,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家族中已經沒有銅皮境的武者了,他們再也不是以往能威壓整個豐安城的第一世家了。


    但他們李家,仍舊占據了城內最大的好處。


    失去銅皮境武者庇護的李家,其實和城內現在的世家,沒有多大的區別。


    既然如此,就趕緊打蛇上棍,趁機巴結上黃安和趙城主,以後他們李家,依舊是豐安城內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大勢力。


    李水越想越美,越美越想,由李傑導致的糟糕心情徹底恢複了。


    不等細想,他連忙拱手道:


    “趙大人,黃公子,您二位既然想入我李家一觀,我李家必然掃榻相迎。不如,放在明天,或者後天,如何?”


    顯然,李水想要好好招待客人,留下時間做些準備。


    但黃安和趙顏既然已經開口了,又怎麽會讓他有所準備?


    為免夜長夢多,藏好的那些火藥和硝石被李家的下人發現,今天就必須把李家了結了。


    黃安當即擺手,開口拒接了。


    “哎,李大人,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也就今天有這個時間,以後怕是很難得到空隙。李大人不用擔心來不及,等會兒我等騎馬過去,倒也方便。”


    黃安找了個很合理的理由,他一邊笑著,一邊伸出手指,指著眾人,補充道:


    “各位老哥們,我們同去,同去。今日你們也試試,這草原上的異族馬兒,騎著是何滋味。”


    眾多族長聞言,也笑了起來。


    他們很樂意給黃安捧場,一個個笑的春風滿麵。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水也隻能同意了。


    他順勢開口,就將在坐的所有族長,也全部邀請了。


    一時間意氣風發,像是回到了當初李家還在風光的時候。


    自家族中的兩位銅皮境武者,一死一失蹤,李水就轉變了以往蠻橫無理的辦事方式。


    他有意改善和城內其他家族之間的關係,緩和眾家族之間,過往的恩怨情仇的競爭關係。


    同樣的,其他家族也是如此,在當前的局勢未明之前,他們很樂意暫時摒棄恩怨,抱成團。


    在麵臨危險時,團結是弱小者最好的選擇辦法。


    一眾族長,一致舉杯,表示同去。


    氣氛越發火熱,眾人好似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黃安絲毫沒有阻止眾族長的意思,反而很讚成他們一起前去。


    甚至邀請他們一起去李家,就是黃安自己開的頭。


    給李家送大禮的時候,若是沒有人觀看,那該是多麽無趣啊。


    恩威並施、虛虛實實,誰能想到,自己真正的目的,是將在場的所有家族,都一掃而空呢。


    李水有心派人去提前通知府內,讓下人們做一番宴請迎接的準備。


    可是,黃安一直拉著他,不斷和他說話。


    話題五花八門,李水在驚歎黃安見多識廣的同時,也暗暗苦惱自己找不到抽身的機會。


    整整兩個多小時,他愣是沒找到離開正堂的機會,叫自家小兒子,回去通知做準備。


    下午三點,宴會提前一小時結束。


    李水實在是憋不住了,撇開黃安的手,一臉苦求著跑去了茅房。


    他覺得自己再憋一會兒,就當不成男人了。


    很快,李水等人都回來了。


    黃安也不囉嗦,對著眾人招了招手。


    “馬匹已經備好,各位老哥,請!”


    眾人在黃安的帶領下,出了正堂,就往武館外而去。


    黃安和趙顏,領著眾人往外走,但黃安總覺得身邊少了些什麽。


    左顧右盼間,立馬注意到了,是駱飛瑤。


    她竟然沒有跟上來!


    黃安感到驚疑,鏟除李家最重要的棋子,就是駱飛瑤啊。


    她不來,效果不夠好。


    所以,黃安立馬扭頭往後看去。


    一襲白衣的駱飛瑤,就站在後麵,他看過去的時候,駱飛瑤正在打哈欠。


    她好像沒有半點要跟上來看戲的意思,她似乎要去補覺。


    大白天的,睡什麽覺?


    黃安當即吼道:


    “跟上啊,去長長見識!”


    黃安催促了一句,語氣很是隨意,或者不客氣。


    駱飛瑤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黃安會突然轉身叫自己。


    本來不打算去李家的,但既然黃安主動邀請了,她就勉為其難去一趟吧。


    剛才宴會太過無趣,她太無聊了。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自認為自己已經猜到了黃安鏟除李家的手段,也沒興趣去看結果了。


    也不猶豫,抬步就追了上來。


    黃安身邊的趙顏,麵色微微一僵,她怎麽感覺,小師弟和駱飛瑤的關係,有些不正常呢?


    所幸她了解黃安的為人,故而也沒說什麽。


    但是,黃安身後的李水等一眾人,是徹底愣住了。


    看向黃安的目光,都充滿著詫異。


    心中更是感到了震撼。


    好家夥,黃安對駱飛瑤駱大人,說話這麽隨意的嗎?


    剛才宴會桌子上,還不明顯,但現在這一句話,態度就很明顯了。


    怎麽聽這口氣,一點尊敬駱飛瑤的意思都沒有啊。


    她可是駱大人的愛女啊。


    黃安他憑什麽?


    他不該和自己這些人一樣,恭恭敬敬的嗎?


    為何這麽隨意?


    更關鍵的是,看駱飛瑤大人的樣子,她好像還挺高興呐。


    走在最後的一眾公子哥,自然聽到了,也看到了眼前發生的一幕,頓時齊齊抽了一口涼氣,心中更是震撼連連。


    他們像是第一次認識黃安一樣,第一次真正的對黃安產生了佩服之情。


    以往他們是看不起黃安的,但現在,隻剩下佩服。


    就憑黃安這個膽子,對待駱飛瑤的態度,就已經讓他們望塵莫及了。


    別說駱飛瑤了,他們甚至和以前有過幾麵之緣的趙顏,都不敢主動開口搭話。


    身份、實力和背景的差距,讓他們麵對趙顏時,有了深深的自卑感。


    上下尊卑那一套,在他們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同樣是年輕人,黃安是趙城主的師弟,聽說師姐弟兩人關係莫逆,以後黃安估計會成為趙敦大人的乘龍快婿。


    但是他們呢,隻能在豐安城內作威作福,今天參與宴會之前,自家老爹或者伯伯等長輩,對他們可是千叮萬囑。


    萬萬不能得罪趙顏大人,他們甚至都沒有資格和趙顏趙城主對話。


    當然,他們現在也沒那膽量。


    在趙城主麵前,他們這些年紀更大一點的同輩,自動矮了一輩。


    對駱飛瑤的態度上,他們和黃安的差距,更大。


    出發前,長輩們要求他們不得哄笑,不得偷看,或者直視趙顏大人和駱飛瑤大人。


    誰敢失了禮數,回去腿打斷。


    他們連看都不能看,而黃安對這兩個天仙般的女子,竟然如此隨意。


    這膽子,他們隻能說一個字,“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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