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平常就睡在院內的側房,他主要是輔助李老伯完成煎藥的職責。


    當然,身為雜役,院內的衛生,甚至院子外麵的雜活,出去采買藥材之類的活計,他也要幹。


    師兄們也說了,郭四郎明日一早就會離去,但黃安若是不親眼看到,自然是不放心的。


    隻是,他又不想冒險出武館,所以隻能拜托小五了。


    小五一定能幫到他!


    黃安來的時候,小五正坐在灶膛口處的凳子上,一肘頂在膝蓋上,手撐著小腦袋,一手夾在腋窩下,腦袋一點一點的,正打著瞌睡呢。


    鍋裏在燒熱水,白色水汽沿著鍋邊慢慢飄起來,然後消失在寒冷的空氣中。


    “咳咳!”


    黃安輕咳了一聲,聲音有點大。


    小五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立馬驚醒了過來。


    他一看是黃安,頓時鬆了一口氣,擦了擦嘴角,驚訝道:


    “黃哥?你怎麽過來了?


    說完,將自己屁股下的凳子抽出來,搬到灶膛口的另一側給黃安坐,殷勤道:


    “來,黃哥,坐這裏,今天也太冷了。”


    黃安注意到了小五被凍得通紅的耳朵,不過,沒有看到裂口。


    顯然,在冬天幹這種灶膛火爐邊的活計,還是比較不錯的。


    黃安也不客套,走過去坐在凳子上,手很熟練地就伸到了灶口處,烤起火來。


    小五也拉了個凳子,在原位上坐下,靜靜看著黃安,等待黃安說話。


    二人算是很熟悉了。


    “小五,我能叫你幫我個忙不?”


    黃安直接表明來意。


    小五眼神一凝,驚訝道:


    “黃哥說的哪裏話?直接吩咐我就行,嘿嘿!”


    小五也不問,直接答應下來。


    “上次你說你見過城主府武道司的郭四郎郭大人,你現在還認得他嗎?”


    “認得,認得。我和李老伯每月都去武道司給館主大人領取藥材,見過四爺,肯定認得。”


    小五沒有任何猶豫。


    不過,他說完後,眉頭輕皺,對著黃安遲疑道:


    “不過,前幾天武道司的雜役們說,四爺明早就該走了。黃哥是找四爺有事兒?”


    看來,小五還挺激靈,也確實對郭四郎很了解,竟然提前就知曉郭四郎的離去之日。


    黃安心中長舒了一口氣,無奈歎息道:


    “也不知道我怎麽得罪郭大人了,前些日子被他盯上,我這不是害怕嘛?”


    小五哦了一聲,嘿嘿笑道:


    “難怪黃哥這幾天連武館門都不出。”


    小五打趣一句,見黃安瞪過來,立馬訕訕而笑,嘿嘿笑道:


    “不過,明早那郭四郎就走了,黃哥就不用怕了,哈哈!”


    黃安聞言,也是笑了起來。


    “所以,我要你明早去親眼看看,郭四郎是不是真的走了,然後再回來告訴我!我在這兒拿著大包子等你,怎麽樣?”


    黃安話音剛落,小五就眼睛一亮,他舔了舔嘴唇,胸脯拍得嘭嘭響。


    “黃哥放心,明早天不亮我就去城主府門後守著,一直跟著郭四郎出了城門,再回來!保證看得穩穩的!”


    黃安哈哈一笑,拍了拍小五的肩膀。


    “那就全靠你了,明早院內的衛生,我來打掃!”


    二人寒暄幾句,聽聞屋內李老伯叫小五將洗腳水端進去,黃安才和小五告辭離去。


    第二日淩晨五點半,黃安醒來。


    今日距離老家的大年三十還有四天,距離師傅回來,還有三天。


    他簡單洗漱,直奔小五所在的院子。


    小五早就起來了,連火盆子都燒起來了,火勢正旺,小五正彎著腰烤紅薯。


    看紅薯焦黃的表皮,黃安就知道他起來已經很早了。


    “小五!”


    黃安叫了一聲,直接走了過去。


    “黃哥,來啦!”


    小五抬頭一看,是黃安,頓時嘿嘿一笑。


    火盆邊有兩個凳子,一個小五坐著,另一個空著,想必是小五給他準備的。


    黃安扯過凳子,順勢坐下。


    “廚房還沒準備好,大包子現在還沒有,你這兒若是沒有吃的,可要餓著肚子去了。”


    他解釋了一句。


    小五臉色一板,嗔怪地白了黃安一眼,癟嘴道:


    “黃哥小瞧人了不是?我小五是因為大包子才幫黃哥的忙嗎?”


    小五雖是武館雜役,雖然連肚子都填不飽,但為人的尊嚴,也是有一些的。


    這也可能是他在黃安麵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黃安自知說錯了話,心中一咯噔,連連道歉。


    索性小五知道黃安為人,沒有借機嘲笑他的意思,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


    他將一個烤好的紅薯遞給黃安,然後顧不得燙,將另一個紅薯塞入懷中,一邊抽著氣,一邊蹦跳著快速從院內離開。


    隨著小五的離開,整個院內瞬間安靜了許多,隻有烈烈風火之聲。


    天氣嚴寒,哪怕黃安有氣血之力,身前有火盆暖身,都覺得凍得慌。


    周圍一片漆黑,連天上的星光都在冬日格外黯淡。


    黃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搓了搓手,環顧四周,發現院子內空間還算可以。


    他長立而起,開始練起了龜字鍛身法。


    拳、腳、膝、肘、爪,武得虎虎生風。


    小五是在七點半左右回來的,回來的時候,鼻涕都凍出來了,整個人都在不自覺的發抖,甚至牙齒都在不停打顫。


    這讓黃安想起了自己當初在北方上大學時,冬天通宵後回宿舍的樣子。


    小五回來的時候,黃安已經將院內掃撒幹淨,正和李老伯圍在火盆子邊烤包子吃呢。


    隨著年關將近,武館內的弟子回家的回家,走親戚的走親戚,院內的煎藥任務,一下子去了大半。


    想必最近幾天,李老伯和小五的日子,將會比平常悠閑一些。


    “怎麽樣?”


    黃安見小五踏入院門,手上立馬拿著烤的熱騰騰的大包子遞過去,嘴上急忙問道。


    小五手一抬,胳膊掃過麵龐,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嘿嘿笑著,雙手接過熱氣騰騰的大包子。


    “走了,走了,我親眼看到郭四郎出了城。騎著棕紅大馬走的,腦袋上還扣著個大黑帽子,聽說是熊皮的。”


    小五臉凍得通紅,兩個腮幫子能明顯看到裂口。


    黃安也不嫌棄小五的不講衛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搭著肩扯著他走到了火盆邊。


    “快,快烤烤火!”


    小五早饞的不行了,剛剛坐下,將凳子往火盆前移了一些,然後捧著熱包子就往嘴裏塞,看得李老伯失笑不已。


    “黃安,你什麽時候回去?又啥時候回來?”


    李老伯跟著小五,蹭了好幾頓飯了,和黃安之間的關係,也算很熟悉了。


    他又搬來一個凳子,放在火盆邊,自己坐了下來。


    將本來坐熱的凳子,挪到了黃安腳邊。


    黃安也不客套,道了一聲謝,扯過凳子放在了屁股下麵。


    “明日中午就回去,約莫年後就立馬回來了。”


    “那感情好,好,黃哥回來後,直接來院子裏,我,我烤野兔給你吃。”


    一旁的小五突然插嘴,說完後又低下頭猛吃。


    黃安不解,李老伯笑道:


    “等趙大人回來後,我們也要回城外的莊子過年去。城外野地裏,野兔倒是挺多,每年這些野小子都能抓上十幾隻。”


    黃安“哦”了一聲,難怪不見館內的雜役大掃除,他笑道:


    “那感情好。”


    雙方寒暄幾句,黃安起身告辭,很快就離開了這裏。


    然後直奔自己的院子,開始今日的練武任務。


    他確實準備明天就回去,再拖下去也不可能了。


    至於現在回去,黃安也想過,但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他還是覺得再等一天。


    萬一那郭四郎沒走,他現在出去,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若是明天郭四郎真的出現在黃安麵前,那他也無話可說。


    畢竟外麵天寒地凍的,郭四郎為了他,能在武館外麵守上一夜,那也算他厲害。


    算黃安自己倒黴。


    不過,讓黃安覺得可惜的是,聽說師傅後日就到了。


    當真可惜了,臨走之前,不能向師傅拜別,他們師徒兩算是恰好錯過。


    一夜無話,轉眼便是第二天清晨八點。


    黃安六點半不到,就和兩位師姐一樣,起床練了武。


    趁著圍著在廚房吃早飯的功夫,黃安正式提出了中午就離開的請求。


    兩位師姐雖然惋惜,但也沒有再挽留。


    因為前日黃安就說過了,他要盡快回去小院,收拾收拾家裏,準備年貨之類的東西。


    黃師弟還說了,今年是他這麽多年以來,最開心的一年,身上的重疾有了醫治的可能,他要回去給雙親和爺爺弟弟燒香禱告。


    有這個大義在,趙家兩姐妹也不會多問多說些什麽。


    “師弟,若是覺得無聊,可來我們趙家莊子找我們,莊子裏很熱鬧的,出了城門,一直沿著大路走就能到。”


    小財迷終究還是關心黃安。


    她的話讓黃安心中暖暖的,嗬嗬笑道:


    “小師姐不用擔心,年後武館開門,師弟我立馬回來!”


    和兩位師姐說了一些閑事,又假意請教了龜字鍛身法後麵把式的問題,黃安才向兩位師姐鄭重告辭,轉身去院內拿行李。


    他的行李比較少,就一件換洗的衣服,武館配發的鞋子,還有一些零碎銅錢、銀子、匕首之類的。


    這些東西早上他起床後,點著油燈就收拾好了,並且放在屋內的桌子上。


    路過練武場的時候,黃安對著小五和李老伯打了聲招呼,便繞路從武館側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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