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臣驚訝轉頭,看向她時,依然態度冷漠,眼神中有悲傷也有憤恨。隻是她目光一直看向前方的銅鏡,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三個月之前……


    姚娘一身男子裝扮,牽馬路過達州。


    本想找個客棧打尖兒後,繼續趕路,不曾想達州城裏兵荒馬亂,一隊隊人馬橫穿大街小巷,貌似在抓逃犯。


    朝廷軍隊大肆打砸,家家戶戶緊閉門窗。


    姚娘正想詢問,被店小二拉到後門。


    “公子快躲一躲!”店小二把後門插上門栓,把馬牽到了馬廄裏,讓她進店喝水。


    “發生了何事?”


    “聽說朝廷下了聖旨,慈嶺山莊滿門抄斬!說是姚州長貪汙賑災的餉銀。可姚刺史是個好官呐!”


    “慈嶺山莊?”


    “慈嶺山莊是十八年前太淵皇帝的行宮。後來多年無人打理,荒廢了。姚州長獲得皇帝允許,帶人收拾了一下,攜其家人住在那裏。”


    店小二是個百事通,往來人問路、問人、或問事,他都略知一二。而且懂得變通,也懂客人需求,很是招人喜歡。有些老顧客都願意逗一逗他。


    “皇上聖旨,閑人回避!”


    前排高頭大馬,中間是人力抬轎——那轎奢華無度,十六人抬轎,轎簾隨風時而揚起,隱隱約約看見轎中之人——金冠親王!


    姚娘頓時心中一驚,好似故人!


    為了分辨尊卑有別,朝廷有關於發束衣著的標準,其男子標準為:皇帝玉冠龍袍,親王金冠,花紋使用蟒袍以下,屬地封王及五品以上文武官員銀器發冠,圖案使用麒麟以下,其他屬地官員及士兵皆用銅製發冠。天下布衣子民,隻能用鐵質發冠及布條束發。


    但其中有一句:玉佩首飾私人物品無管製。


    也就是說,除了發冠和衣服圖紋是代表身份的象征外,其他都可自由穿戴。


    富人家的料子自然是會好一些,富家女子會用香雲紗綢緞等稀有料子做衣服。而民間的普通女子,隻是些粗布麻衣。若是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便隻能以各色布條裝飾發髻。


    稚子雙髻,多用布條。


    她蹲在遠處,悄悄跟隨金冠親王來到慈嶺山莊,山莊已被重重包圍。


    “王爺,姚家中所有人等,皆已在前院俯首。”


    下人掀開簾子,閉目養神的王爺長長的伸了個懶腰,言語慵懶的回了一句:“本王倒要看看,姚萬堂怎敢住我父皇的行宮。”


    手下攙扶他從轎輦中走下來,慈嶺山莊的大門前士兵分站兩排。


    王爺慵懶的好似有什麽重病一般,短短的幾道台階也要人攙扶。


    一腳踏進山莊的大門,便被這氣派的建築震驚了!卻不曾看見正前方跪著一地的人。


    “父皇當年確實有些奢靡之氣啊!”


    眾人不說話,隻是默默陪他走著。


    王爺看似笑麵虎,實則心狠手辣。


    “喲!姚尚書……不!應該稱你為姚刺史。怎麽還跪下了呢?快快請起。”


    王爺假意彎腰,想要扶他起身,可姚萬堂不敢抬頭。


    “老臣及家眷叩見暠王!”


    姚萬堂的頭已然埋到了地上。


    “姚老啊,不是本王要置你於死地,這是我那皇兄,當今聖上,宗鴻皇帝親自下的旨意,本王愛莫能助啊!”


    “不知老臣所犯何罪?”


    “沈來青,念聖旨!”暠王瞬間變臉,將身子轉過一旁,吩咐手下念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姚萬堂野心甚危,霸占先帝行宮,以下犯上,是為大不敬,此其罪一也。達州多礦,爾等非法采礦,私下與他國交易,視為通敵叛國之罪,此其罪二也。多名達州官員伏法認罪,爾受賄成性,不經大量攬收金銀財寶,其家中更是有來曆不明寶劍暗器等大逆不道之物,此其罪三也。枉費朕對其信任有佳,朕心甚寒。宗其數罪,當誅九族!即刻行刑!欽此!”


    全家老少開始泣不成聲,滿地跪的30餘口,此時膽戰心驚,絕望至極。


    “暠王殿下,陛下一定是弄錯了,慈嶺山莊是陛下傳信來,特意賞賜給父親做府邸的,為此父親連山莊的名字和牌匾都沒動……”


    姚萬堂的大兒子姚政跪爬到王爺麵前求情。


    “是呀王爺,父親並無貪贓枉法,那些賑災的銀兩是朝廷給錯了,已送信給朝廷,朝廷回信說是疆州的賑災銀兩,父親正要送往疆州,隻是江州大漠路途遙遠,需要做一個萬全的計劃。”


    次子姚勇也是爬到王爺麵前解釋。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們當皇帝的聖旨是兒戲嗎?”


    暠王顯然不給他們任何人機會。


    姚萬堂顫抖著從頭上取下烏紗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姚家怕是就此斷了根,從此連上墳的人都沒了……隻是苦了我兩個孫子。”


    姚萬堂正說話間,姚家小孫在兒媳懷裏喃喃哭鬧。哼唧哼唧的,似乎餓了。


    另一旁跪著的長孫女,已有兩歲。


    暠王走過去,看到姚家小娘子如此妖豔,嘖嘖嘖的搖頭:“可惜了,這麽嬌豔的小娘子,還在給孩子喂奶吧?”


    姚勇想上去護著妻子,隻是輕輕喊了一聲:“不要動她……”


    話音未落,已被捆住手腳,塞住嘴巴。


    “蝶翅,蝶翅!”姚萬堂看見暠王將他的兒媳蘭蝶翅拽進了房裏……


    “救命!救命啊……啊……”


    前兩聲聽見救命,後來就隻聽見哭聲。


    所有人都被綁上手腳,塞住了嘴巴。


    孩子被暠王攥在手裏,那半歲的嬰兒開始啼哭。


    “小娘子最好別喊,若是嚇到本王,手一抖,孩子可就沒命了。”


    蘭蝶翅目光帶淚,哭喪著臉跪下去求他。


    “王爺,王爺,求求你放過我家孩子……他才半歲有餘,我求求王爺。”


    “倒也不是不可以,那,就看看小娘子能不能討的本王歡心了。”


    暠王的手,從她的臉頰輕輕劃過,到肩膀到脖子……


    姚萬堂的夫人和女兒跪在一起瑟瑟發抖。


    她的手,緊緊的拉著女兒的手。


    十八歲的女兒抬起頭,梨花帶雨看著母親。


    母親對她搖搖頭,她似乎懂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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