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隻有有了完整的山脈圖,日後葉家就算真敢起勢,朝堂至少不會因為不知地形,從而被動。


    不過其中還有一個關鍵。


    於有異心之人而言,像葉家這麽好的盟友,以程北望靈通的消息網,不可能到現在還什麽都沒有察覺到。


    更不可能半點動作都沒有。


    一個有異心的天子母族,他應該不會放過吧!


    不得不說,嬈娘和程北望不愧是當過姐弟的人。


    她雖不了解葉家,但程北望下的人生第一步棋是她教的,縱然不知道他每一步的走勢,但她卻了解他會走出的每一個重要節點。


    而他的下一個重要節點,是與葉家正式聯手。


    嬈娘沉思至此,見燕風霽黑沉沉的眸底,仍是對她去粟陽之事的擔憂,剛想再說點什麽,樓下突然傳來一道吵鬧聲。


    緊接著,就聽到燕東肖中氣十足的叫罵聲。


    “燕風霽,你個翅膀硬了的小王八蛋,我知道你在裏麵,你趕緊給你老子出來!”


    燕家在雁州城屹立好幾代人了,而他作為燕家這一代的掌權人,雁州城百姓就沒有不認識他的。


    這會兒,看到他不顧形象的大聲叫罵,還被四方客棧的人不給麵子的攔在了外麵,路過的百姓覺得稀奇,都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觀望,小聲議論起來。


    一時間嘈雜聲四起,顯得熱鬧非凡。


    四方客棧的掌櫃黑著臉,想將人打遠點,但考慮到他是自家東家的親爹,到底是沒讓人動手。


    “燕老爺,您好歹也是這雁州城的一方人物,如此堵在我四方客棧門前,如潑婦罵街,也不怕有失了您的身份,被大夥恥笑嗎?”


    燕東肖聞言,掃了眼周圍議論紛紛的百姓,覺得自己也是體麵人,的確有些潑婦罵街的形象了。


    趕忙壓低了聲,咬牙道:“別給我扯什麽身份不身份,你趕緊去給我把燕風霽喊出來,休要拿話搪塞我,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破客棧是他開的。”


    掌櫃臉更黑了。


    無法,隻能讓小二去頂樓請示。


    但小二還沒上去,蒹葭夫人就從客棧後院走了出來。


    一起的還有被她攔下來的小二。


    燕東肖一看到她,立馬將他那副惡聲惡氣的嘴臉收住,殷勤地湊了過來,勸道:“夫人,別鬧了,回家住吧!客棧哪有家裏住著舒坦。”


    “沒臉沒皮的,誰是你夫人!”


    蒹葭夫人睨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過來,別在門口丟人現眼。


    燕東肖忙不迭地跟上去。


    她沒帶他去頂樓,而是帶到客棧後院的涼亭裏。


    兩人對麵而坐,一個麵容冷淡,一個滿臉殷勤沒地方獻。


    “燕東肖,今日我也不與你說廢話了,坦誠些說吧,你我夫妻的確是做到盡頭了。不過日後不做夫妻了,你若知好歹,也還能做別的。”


    燕東肖眼神黯淡了下去,臉色不好道:“不做夫妻還能做什麽?”


    “親家。”


    “你說什麽?”


    他大驚,猛地站了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大的。


    “這麽激動幹什麽,你不是早就知道那兩孩子最後走到一起,不過是遲早的事麽。”


    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燕東肖挎著個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蒹葭夫人白了他一眼,自己倒了杯茶,淺抿了一口,繼續道:“今天既和你攤開了說,我們也不怕你像你那個老娘一樣,再作什麽幺蛾子。但燕東肖,我覺得我有必要再警告你最後一次,我這輩子被你老娘毀了,如果你敢毀我女兒的幸福,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燕東肖怔怔地望著她,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還是在怨恨我啊!”


    “怎麽能不恨?”蒹葭夫人平靜地反問他。


    “當年我爹娘去世,你將我帶回燕家,承諾此生不負。我信了你,可你轉頭卻當起了大孝子,聽你娘的話娶了別人。霽兒的娘很好,我想著你娶了就娶了吧!我顧蒹葭也不是非你不可,我放過了你,你娘卻不肯放過我。我這一生的苦難,追根究底,全部源於你們母子二人,所以你告訴我,我怎麽可能不怨不恨?”


    燕東肖被她平靜的反問刺了一下,身影微微晃了晃,臉上血色盡失。


    “燕東肖,年少之時,我是愛過你的。”


    蒹葭夫人在他麵前放了一個空杯,親手為空杯斟了一杯茶,語氣依舊平靜道:“所以我希望,我們老一輩的愛恨,就此消在這杯茶水中。從今往後,你若願意來往,我會讓我的女兒敬你一聲公爹,你若不願,也無人稀罕。”


    燕東肖定定望著那杯茶,眼眶微紅,遲遲沒有伸手。


    蒹葭夫人見狀,眸色微沉,不再多說什麽,起身走出了涼亭。


    “等一下。”


    燕東肖喊住她,顫抖著手將那杯茶喝盡,語氣帶著幾分哽咽和委屈,但最終卻妥協道:“茶我飲了,客棧終究比不上家裏,回家住吧!”


    “不了,這些年我將我們顧家當年的鋪子都贖回來了不少,宅子也都買回來重修好了,我女兒會從我自己的家出嫁,再也不用跟著我寄人籬下了。”


    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麽,她又補了一句:“贖回鋪子和宅子的銀子,我沒有用過你們燕家半分,那些全部是嫁你之前,我們母女自己的。”


    不,準確的來說,是嬈娘的。


    當年長安城外,關老丞相給的。


    他一生清廉,誰能想到攢了半輩子的俸祿,最後竟給了一生政敵的孫女,隻希望她能好好活著,無憂富足的活著。


    這也是蒹葭夫人當年選擇嫁給燕東肖的另一個原因。


    那時蒼術還沒有帶著暗衛找來,嬈娘又患了病,她們母女身帶巨額款票,遲早會被人盯上。


    那時隻有嫁給燕東肖,那些錢財才能不動聲色地保得住。


    所以說起來,是她利用了人家。


    想到此,蒹葭夫人回頭,眼帶歉意地看了快哭出來的燕東肖一眼,快步離開了客棧後院。


    她一走,燕東肖立馬雙手捂臉,低聲嗚咽起來。


    老天爺真會玩他。


    和離的妻子轉眼成了親家,他的苦,誰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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