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老天不公,憑什麽同樣是小鎮裏的姑娘,她顧嬈娘可以攀上燕家,可以活得那般肆意富足。


    就連雲霧寨那些山匪都護著她。


    而她,卻要被程北望那山匪一次又一次威脅,還要給一個都能當她爹的老東西生孩子。


    如此大的落差和對比,怎能讓她不妒不恨?


    此時此刻的劉豆兒,早已經忘記了當初,是她自己主動找上的山匪。


    也是她自己想要報仇,想要不惜一切代價。


    如今也不知道她在婁家經曆了什麽。


    對聶長平的怨恨平淡了許多不說,竟不過是看到個小院,就將帶著怨恨的妒意,轉移到了嬈娘身上。


    無妄之災,不過如此!


    眼下,她心裏妒心作祟,衛祁一問,便將嬈娘與燕家還有雲霧寨都有關的事,全部抖了出來。


    “你是說那個顧嬈娘,是雲霧寨安插在落霞鎮的細作?”


    如果是,那倒是就解釋得通裴暮辭為何才來不久,就被一個女人迷得想要聘之為妻了。


    畢竟當細作的人,若沒幾分手段和姿色,也拿不下裴暮辭那塊硬骨頭。


    劉豆兒微微平複了些心底的恐懼,見他麵上已經信了六分,連忙肯定道:“是,我親耳聽到的,如今雲霧寨的新寨主程北望,背地裏一直叫她姐姐。”


    “顧嬈娘是程北望的姐姐,你親耳聽到的?”


    衛祁眸色倏爾一厲,神情變得陰沉起來。


    程北望的底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除了那人,程北望還有沒有其他姐姐,他的人能查不到?這女人敢在他麵前耍心眼,是當他最近修身養性,脾氣太好了些嗎?


    劉豆兒被他突變的眼神嚇到,打了個冷顫,心中忐忑。


    卻是十分肯定地點頭道:“我親耳聽到的,他們還提起過小時候。程北望對誰都心狠手辣,唯獨很護他姐姐,所有冒犯過她姐姐的人,一旦沒了利用價值,都會被他全部殺掉。”


    程北望的狠辣,劉豆兒領教過,心中又懼又怕,卻更恨。


    他恨程北望利用她。


    更恨顧嬈娘斷了燕家那條路。


    所以這會兒,她一點也不介意把她也拉下水。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劉豆兒還將當初偷聽到的一些對話,都撿重要的說了一遍。


    待說完,她才發現對麵的人定定地望著她,眸色深沉,暗藏洶湧。


    她一驚,以為自己添油加醋夾帶的謊言被看穿了,嚇得急忙跪到了地上,戰戰兢兢道:“世子大人,民女不敢撒謊,顧嬈娘真的是山匪的姐姐,她隱瞞身份接近裴大人,定然不安好心。”


    接不接近裴暮辭他不管,他現在隻想知道更重要的事。


    “我問你,程北望的姐姐長什麽樣?”


    誰也沒有聽出來,衛祁問出這句話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輕顫。


    這是要抓捕顧嬈娘了嗎?


    劉豆兒心下猛地一跳,咬了咬下唇。


    她也分不清此刻是害怕多些,還是幸災樂禍多些,急忙盡自己最大認知,描述道:“她與我差不多一般高,皮膚很白,眼睛很大,眼仁亮晶晶的,看著別人的時候像是會說話。”


    顧嬈娘那雙眼睛,是真的好看得讓人嫉妒。


    “還有鼻子……她的鼻子尖尖的,耳垂上有顆很顯眼的紅痣,嘴巴也是生得格外精致,平日不用塗口脂都是紅紅的,很是好看。”


    劉豆兒盡力了,她沒讀過書,不識字,描述起來也是亂七八糟的。


    然衛祁卻是聽懂了。


    突然間,他想起昨日瞧見的那個熟悉身影,腦袋裏忽然嗡然一片。


    當心底某些隱晦的猜測,有朝一日驟然被證實,心髒上的一些陳年舊疤,就像被人狠狠扯下了表麵的死皮,已經麻木的疼痛,再次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整個人怔住,呼吸劇烈一顫,輕放在石桌上的手掌慢慢緊握,指節漸漸泛白。


    良久,他表情空茫茫的,嘴角扯出一個慘淡的笑,語氣平緩,卻一字一句道:“找,掘地三尺,都要給我把她找出來!”


    五年了,整整五年。


    所有人都說她死了,因為當年那具燒得焦黑的屍體上,有她從小戴到大的玉鐲,有他在佛前磕破腦袋求來的平安墜,還有關映雪送她做及笄禮的俏白劍。


    東西是她的,可那分明不是她。


    他放在心尖尖上守了十年的姑娘,就算麵目全非,他也肯定自己能一眼將她認出來。


    他不相信她就這麽死了。


    他們都說他瘋了,勸他接受現實。


    他接受不了,也找不到她,便也當自己瘋了。


    可現在,他好像找到她了。


    不管是不是她,他都一定要將人找出來。


    如果是她,他想問一問,她丟了玉鐲,丟了平安墜,連關映雪送的俏白劍都丟了。


    是不是就真的把他們也丟了?


    天空漸漸暗了下來,微風拂過,帶著一絲涼意。


    衙門那邊,沈重山處理完燕鈞一家的事,剛從大牢裏出來,就接到了燕風霽離開時給他留的信。


    信上的內容簡明扼要,讓他務必看住葉霜姿。如有必要,把燕鈞一家強行扣在牢裏都沒問題。


    至於粟陽葉家之事,他讓他暫時保密,他已經重新讓人上稟長安,收集證據去了。


    沈重山看完就馬上把信燒了。


    心裏挺佩服他當機立斷的勇氣的。


    換位想想,如果是他發現自己大嫂的娘家有謀逆之心,為了兄長和侄兒,他最先考慮的估計會是如果上稟長安,沈家會不會受到連累?


    兄長和侄兒以後會不會恨自己等等,從而讓自己陷入難以抉擇的境地。


    不像燕風霽,第一時間就把證據交了上去,半分猶豫的沒有,不愧是深得皇上信任的金官。


    沈重山一邊走著一邊想,等回過神來,已經到了衙門門口。


    衙役看到他,忙忙迎上前來,麵上欲言又止道:“縣丞大人,您…您快去勸勸裴大人吧!”


    沈重山疑惑:“他怎麽了?”


    衙役道:“裴大人一身是血的回來,也不知道是哪兒受傷了,不讓請大夫不說,還讓人給他拿了許多壇烈酒去。從回來就一直喝到現在,再喝下去,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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