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麵對著燕風霽,語速極快道:“來不及細細解釋了,你記住,程北望那支殺人不眨眼的隊伍,極大可能隱在了雁山關大軍中,你告訴嚴將軍,誰也不要相信,做任何事之前,一定要做好兩手最壞的準備。”


    她慌了,聲音都有些顫。


    “還有,你千萬要小心,程北望的人可能早就埋伏在前往軍營的路上了。”


    “好,我記住了,你別慌。”


    燕風霽抱了抱她微顫的身子,輕聲安撫著,將她送回小院交到姨娘們手中,才放心地打馬朝雁山關趕去。


    但嬈娘不放心。


    猜到程北望的意圖後,她總覺得沒那麽簡單,他應該還有一步陡棋沒有走出來。


    會是什麽呢?


    嬈娘坐在門口,望著離村的方向,思緒好似一團亂麻。


    直到晌午,葉姨娘做好了午飯,從廚房的窗口伸出腦袋,見她還在發呆,喊道:“門口那妮子,別想了,都想一上午了,趕緊過來吃點東西。”


    嬈娘心不在焉地回頭應了一聲,起身走了進去。


    幾位姨娘也放下了手頭的事,陸續從屋裏走出。


    “老六,怎麽中午還是喝粥?”


    進廚房幫忙端飯的三姨娘抬了一鍋白粥出來,有些嫌棄道:“一會兒我還要陪大姐去林子裏撿紅羽,喝粥不頂餓呀!”


    葉姨娘放下最後一盤清炒小蘑菇。


    兩手一攤,無奈道:“那我也沒辦法,都沒想到你們昨日會過來,米缸裏就剩個三五天的米,還沒來得及讓人送來,昨晚煮了大半,今天就隻能喝粥了。”


    “你不早說,我們帶銀子了。”


    “銀子沒用,這村子多以狩獵為主,各家各戶都沒什麽糧食。”早間的時候葉姨娘就想買來著了,但沒人賣。


    還想二公子出門去鎮上,順便讓人送來,誰成想碰到急事來不及了。


    “好了,都坐下吃飯,這不是還有肉麽,多吃肉,頂餓。”二姨娘給大家盛了白粥,順便往嬈娘碗裏夾了個雞腿。


    嬈娘沒動。


    盯著碗裏的食物,思緒翻轉,苦想了一上午的迷霧,終於在兩位姨娘的對話中豁然開朗,找到了答案。


    那道讓她想不通的岔道,也終於在此刻,露出了一條清晰的路來。


    “姨娘,你們慢慢吃,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嬈娘說完,不等眾姨娘問她幹什麽去,便提著裙擺就朝落霞鎮方向跑去。


    姨娘們怕她出事,趕緊將燕風霽留在附近保護的人揪了出來,讓他們快些跟去保護。


    她們也沒了胃口,胡亂應付了兩口,便給小院落了鎖,在村子裏找了個驢車,坐著往落霞鎮趕去。


    嬈娘跑了一路,大汗淋漓。


    本來想去落霞鎮找裴暮辭的,但在鎮外就遇到了他。


    裴暮辭遠遠地就望到她急匆匆的跑來,還以為是有人追她,立馬迎了上去,將她護在身後,戒備地看向她身後。


    嬈娘臉色有些蒼白。


    許是跑得太急,腹部有些抽疼。


    但此刻管不了這些了。


    她強忍住,緩了口氣,借力抓住裴暮辭的胳膊撐住,呼吸有些吃力,長話短說,言簡意賅道:“輜重,他們的目的,一為刺殺嚴將軍,二……二為攔截朝廷物資。”


    程北望要走的下一步,是攔截朝廷運往了雁山關的物資。


    這是嬈娘從葉姨娘那句“…各家各戶都沒什麽糧食”的話裏連想到的。


    程北望現在有人有錢,但他沒有糧食和能與朝廷抗衡的兵器。


    所以他殺蔡金,運走那三十萬兩,故意讓胡人遞出大景將亂的消息,等等一係列操作,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讓裴暮辭沒有懷疑地上稟長安。


    這樣一來,朝廷勢必會往雁山關運送大量糧草支援。


    他要的就是那些糧草。


    因為他現在雖然有了人,也有了錢財,但他買不到大量的兵器,更買不到大量的糧食,因為大景各州各縣對這兩種東西,都十分重視。


    若發現有人大量購買糧食,勢必會引起官府的重點注意,最後就算買到了大量糧食,也運不出城去。


    至於兵器就更不用說了。


    按大景律法,若有人膽敢私下倒賣兵器,一經發現,便是誅連三族的死罪。


    商人再重利,也不敢為了一筆交易,葬送三族人的性命。


    所以程北望費了那麽大一圈,搞出那麽多動靜,就是為了掩蓋他的最終目的。


    這其中環環相扣,差了哪一步都成功不了。


    嬈娘說完,呼吸急促而沉重,喉嚨冒起灼燒感,胸腔仿佛無法承受窒息的擠壓,讓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陣眩暈感。


    裴暮辭見狀,急忙扶她坐下,跑去奪了個水袋,小心地給她喂了口水。


    被奪了水袋的燕鈞:……


    真,最討厭這種不問就搶的王八蛋了。


    嬈娘的難受緩解了些,見裴暮辭還在守著她,語氣有些急切道:“你快些帶人去接住糧草,遲了,大景真的就要亂了。”


    程北望現在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那批糧草就是他的東風。


    隻要一落到他手中,他便能做到一呼百應,立即將整個雁州,甚至整個大景的惡徒都收入麾下,然後就地而反。


    到時,若胡人還是無法攻下燕山關,攪亂雁州,那嚴將軍帶領的大軍怕是要腹背受敵了。


    不用懷疑,程北望真的做得出來。


    他不是喪心病狂,他隻是徹底成了仇恨的奴仆,被仇恨驅使著,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裴暮辭眉頭緊蹙,望著她的眼底,全是深深的擔憂。


    但家國安危麵前,他們都不是會兒女情長之人。


    簡單叮囑了兩句之後,他留下一小隊人馬給燕鈞,便帶著調來的守軍往長安方向打馬離去。


    燕鈞不認識嬈娘,但他卻又覺得在哪兒見過。


    在裴暮辭離開後,他大步走了過來,保持著距離,問出了心底的遲疑:“燕某是不是與姑娘在何處見過?”


    嬈娘抿唇,眉頭微不可察覺地攏了一下,輕輕搖頭,語氣疏離道:“未曾見過。”


    說完,她後退一步,轉身剛想回老鴉村。


    誰知才走了兩步,就見到一輛驢車拉著一車人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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