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夫人怒氣衝衝回到院子裏,越想越覺得燕東肖那老王八蛋欺負人。


    想到還要和他同待在一個地,心氣就更不順了。


    當即收拾自己和嬈娘的東西,打算帶著女兒走。


    燕風霽過來看到,趕忙攔住,然後讓人把他爹丟去了客棧。


    蒹葭夫人這才氣消歇下。


    嬈娘不困,聽著前院傳來燕東肖被人架走,大罵燕風霽不孝子的怒吼聲,輕輕扯了扯他袖子,小聲問:“這樣真的好嗎?”


    怎麽說也是他親爹。


    燕風霽沒有立即回答,給她披了件外衫。


    兩人坐到了庭院中,院中樹影斑駁,稀稀落落打落在地上。


    他盯著,沉默了片刻,神情晦澀道:“嬈娘,你知道我娘是怎麽死的嗎?”


    嬈娘一愣,輕輕搖頭。


    蒹葭夫人帶著她嫁進燕家時,燕東肖先頭那位夫人已經去世好幾年了,隻聽說是病逝。


    燕風霽抬頭,眼尾突然就紅了。


    “我娘不是病逝,她是被我祖母害死的。”


    當年燕老夫人娘家有個侄女,被夫家休棄後,謊稱沒臉回娘家,便借住在了燕家。


    那女人是個有手段的,住了一段時間後,竟哄得燕老夫人打起了將她塞給自己兒子做平妻的打算。


    燕東肖也是個挑剔的,不喜歡矯揉造作的女人,不管他娘怎麽逼,他都硬是不要。


    過後還通知了燕老夫人的娘家,讓人將那女人領走了。


    燕老夫人沒了哄她開心的人,又在娘家人那邊沒了臉,舍不得怪罪自己兒子,就覺得肯定是燕風霽的娘在背後使絆子。


    故而一氣之下,就讓人在他娘每日要喝的藥膳裏,加了點傷身的東西,打算等燕夫人身體虛弱時,趁機奪了燕夫人的掌家權。


    好讓她長長記性,看看誰是婆婆誰是媳。


    而當時燕老夫人身邊有個婆子,因女兒手腳不幹淨,早前被燕夫人打發去了外院。


    那婆子因此一直對燕夫人懷恨在心。


    如今讓她逮到了害燕夫人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於是就悄悄買來烏頭,下到了燕夫人的藥膳裏。


    當時的燕夫人身體本就不好,日日都要喝溫補的藥。


    那烏頭本身就有大毒,加進溫補的藥膳裏,許多都與之相克,才淺淺一口,就直接要了燕夫人的命。


    燕東肖是第一個發現此事的。


    但為了保住燕老夫人,他及時處理了那些藥膳,秘密處決了那下藥婆子,然後對外宣稱燕夫人是突發惡疾。


    燕老夫人也沒想到會害死兒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害怕,在燕夫人死後,她就打著為燕夫人祈福的名義,搬去了佛堂。


    那時候燕家兩兄弟都不知情。


    燕風霽還擔心祖母在佛堂清苦,悄悄去探望。


    也是那次探望,讓他聽到了燕老夫人和心腹說起毒害他娘的事,甚至還怪罪他娘死都死了,燕東肖不該為此打殺她一個心腹婆子。


    十幾年的兒媳,辛苦為她兒子操持家務,養育兩子。


    到頭來,竟比不過一個心腸歹毒的婆子。


    燕風霽徹底看清了自己祖母偽善的嘴臉。


    他想揭發她的真麵目,為自己的娘報仇,可那時離燕夫人身死已經過去一年,早已死無對證。


    所以他對燕東肖說,他有燕老夫人害死他娘證據的事,其實是嚇唬燕東肖的。


    要是真的有,他早就拿出來了。


    嬈娘聽完,沒覺得震驚,隻覺得燕夫人可憐。


    婆母不慈,丈夫無情。


    那個蒹葭夫人偶爾提起,也帶著敬意喊一聲姐姐的女子,終究是遇人不淑,錯付了一生。


    嬈娘也終於明白,當年燕老夫人從佛堂回到燕家時,燕風霽為何寧願離家,也不願與之見麵。


    哪怕後來因為她,避無可避地見麵了,但隻要有那老毒婆在的飯桌上,也絕對不會出現他身影的原因了。


    試問麵對害母仇人,誰又能做得到若無其事地喊他祖母?


    燕風霽做不到。


    沒一劍掃過去,已經是他忍耐的最大極限了。


    就像蒹葭夫人,哪怕嫁入燕家,但麵對害過她的人,也永遠做不到冰釋前嫌,喊那老毒婆一聲婆母一樣。


    嬈娘無聲輕歎,起身輕輕摸了摸燕風霽的頭,輕聲安慰道:“兄長莫要難過,惡人自不會有好下場的,你祖母欠燕伯母的,人難收,自會有天收。”


    燕風霽仰頭望她,泛紅的眼尾更紅了。


    嬈娘以為他下一瞬會落淚,悄悄抽出了手絹。


    卻不想他沒落淚,反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措不及防道:“你娘和我爹現在已經和離,我已經算不得是你兄長了。”


    嬈娘輕撫他腦袋的手僵住。


    “呃……所以呢?”


    他不答,歪頭淺笑了下,配著泛紅的眼尾,從嬈娘的角度望著,簡直妖異極了。


    嬈娘感覺心跳漏了半拍。


    小烏龜屬性上來,她慌忙收了手,轉身就跑。


    燕風霽此刻眼神深邃得可怕,一隻手撐著腦袋,斜斜地望著小烏龜逃跑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急,一步一步地來。


    與此同時,離燕宅不遠處的一處新宅裏。


    衛祁閉著雙目,懶懶躺在軟榻上,臉上三四個地方都是青紫的,一看就是被人下了死手。


    負責他日後在落霞鎮期間衣食住行的蔡金,此刻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


    提心吊膽的,就怕他像方才一樣,隻因為他是姓裴的手下的人,就把氣一腳撒在他身上。


    想到這兒,他把腰彎得更低了。


    話裏話外都在小心翼翼地撇清著和裴暮辭的關係。


    衛祁哪裏看不出他是什麽玩意兒,瞥了一眼,問他:“你們裴大人來落霞鎮這半年,都發生過些什麽事?”


    蔡金不敢隱瞞,急忙事無巨細地把裴暮辭上任後,在落霞鎮發生過的事都說了一遍。


    大到破案,小到對誰不清不楚。


    衛祁聽得有些不耐煩,輕掀眼皮,嫌棄地斜睨著他,漫不經心打斷他的其它廢話,開口道:“展開說說,你們裴大人對誰不清不楚?”


    其實從皇城過來前,裴玉就在他麵前提起過她弟弟傳信回家,想娶個孤女為妻的事。


    他出發那日,還想請他幫忙解決一下那孤女。


    衛祁不喜裴玉,相反厭惡至極,自然不會幫她解決什麽孤女。


    但現在嘛,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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