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了良久,他們都在捫心自問,自己若是在同樣的處境下能否做出和齊桓一樣的抉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陳望遠有些頹然地說道:“我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怎麽做,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無法預料結果是怎麽樣的。”


    齊桓失笑,沒想到他們還真的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好了,都別想了,這個問題現在想也沒什麽意思,就像望遠說的,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所以一切還是留給時間來做出評判吧!”


    徐文淵點了點頭,笑道:“你說得對,是我著相了。”


    跳過這個話題後,氣氛頓時輕鬆了起來,這裏畢竟是承平王府,實在不是什麽說話的地方,幾個人說了些不鹹不淡的話題後,便離開了。齊桓也知道他們下午還要去衙門當值,也就沒有多留。


    齊桓頓時又百無聊賴起來,想看書都不能,他腦震蕩的後遺症現在還沒過呢。


    趙玉在齊桓昏迷的這些天可沒閑著,趙琀一死,他手下的勢力頓時群龍無首分崩離析,這可是一塊大肥肉,他可不會白白便宜了成王。


    趙玉回府後,一邊走一邊向孫德全詢問齊桓的情況。孫德全事無巨細一一向趙玉稟告著,就連齊大柱徐文淵等人來了多久說了什麽話什麽時候離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趙玉聽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抬腳往齊桓住的地方走去。齊桓住在汀芳院,這院子本來就是趙玉時常小憩的地方,十分的清淨,景致也極好。


    齊桓躺在床上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開始發酸,透過烏木窗杦和層層的帷幕,隱隱可以看見外麵的景致。


    王氏中午給齊桓上完藥後,便急急忙忙回府去了,展武忙著鋪子的事根本不著家,齊大柱一個人帶著齊遠和齊秀她實在是不放心。


    趙玉出於自己私心,隻給齊桓配了四個嬤嬤在身邊伺候,整個汀芳院除了這四個嬤嬤,就連一個丫鬟都找不到。齊桓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也隻是以為這是趙玉府上的習慣,也就沒有多想。


    齊桓向來不習慣有人近前伺候,就把這幾個嬤嬤都打發到了門外伺候,自己也落個清淨。


    齊桓在床上躺了這麽些天,早就想下地走走,王氏知道後如臨大敵一直把他看得死死的,生怕他下了床把傷口給崩開,齊桓被她念叨地苦不堪言,現在王氏不在,他頓時起了心思。


    剛撐著手爬起來,就覺得眼前一陣眩暈,齊桓不敢再動,等適應了一會兒之後,這才慢吞吞把腳移到了地上,他背後有傷,一個不小心就可能牽動到傷口。等兩條腿成功挪下床之後,他這才敢緩緩站了起來,這一站他才察覺到腳有些發軟,險些一頭栽倒,扶著床沿走了幾步,這才慢慢適應。


    趙玉一進門,就見齊桓正掙紮著去開窗戶,眉心一跳,“不在床上好好躺著,怎麽下地了?你要開窗吩咐下人便是了,他們又不是死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齊桓聽到腳步聲以為隻是下人進來查看自己情況的,沒想到竟是趙玉,手上頓時一頓。轉過臉一看,趙玉臉上已經掛滿了寒霜,暗道不妙。


    果然,趙玉寒聲道:“孫德全!你去問問門外的那幾個,問她們是怎麽伺候人的!我養著她們,就是讓她們這般作威作福的麽?我承平王府什麽時候這般不分尊卑這般沒規矩了?”


    齊桓暗悔自己魯莽,出言道:“跟她們沒關係,是我讓她們在外麵伺候的,不怪她們。”


    趙玉臉色仍是難看,吩咐一旁的孫德全把人帶下去。齊桓急了,剛要上前製止,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趙玉一慌,忙上前來扶,齊桓順勢扶住趙玉的手站了起來。


    趙玉剛從衙門回來,身上還穿著絳紗袍朝服,頭上還帶著附蟬十二的通天冠,這玩意兒本來就是用綬帶串以玉珠係在脖頸下的本就不甚牢固,趙玉又忙著去扶齊桓,倒是忘了頭上還有這麽個東西了,這通天冠頓時被撞到了一邊,趙玉顧不上去扶那搖搖欲墜的冠冕,隻皺著眉問道:“怎麽樣?傷著沒有?”


    齊桓一抬頭,就見趙玉頭上歪倒在一邊的通天冠,頓時怔住。趙玉見齊桓不出聲,還以為撞到傷口了,臉上也帶了急色,齊桓不知怎的,見趙玉狼狽的樣子,竟險些失笑出聲,但他好歹還有一絲理智,強忍住笑意道:“沒事,我沒傷到,就是一時腿軟沒站好,不是什麽大事。”


    二人靠的極近,齊桓說話的氣息直直噴在趙玉的脖頸處,趙玉被那氣息一熏,就覺得耳邊一陣酥麻,一股極強的電流從尾椎骨一直竄到腦海裏,腳下越發不穩,脖頸以上瞬間通紅。


    齊桓放開手剛站好,就見趙玉滿臉通紅,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王爺,你沒事吧?”齊桓滿臉疑惑,這是怎麽了?


    趙玉見齊桓鬆開了手,眼中掠過一絲失望,抬起頭淡淡道:“沒事!”伸手便去扶歪在一旁的通天冠,齊桓順手便把那笨重冠冕給扶正了,趙玉手上一頓,不動神色地看了眼齊桓,見他臉上一派自然,心頭有些失落。慢慢係著手上的綬帶,目光正好落在齊桓的唇上,心頭一陣酥顫,手上的動作越發笨拙,係了幾次也沒把綬帶係上,齊桓腦袋一熱,“還是我來吧!”說完他就後悔了。


    趙玉沉默了一會兒,慢慢伸手扶住了頭上的冠冕,齊桓一陣尷尬,話一出口也不好再收回。隻好硬著頭皮拉過那兩條綬帶,那綬帶上串著玉珠,相互碰撞間煞是好聽,但兩人的心思都不在此。


    齊桓係著手上的綬帶,不可避免地碰到趙玉頸下的肌膚,入手處十分細膩滑嫩,齊桓心頭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趙玉臉上,趙玉生得好齊桓向來是知道的,即便是已經有了這個認知,可近距離一看,齊桓還是有種心旌搖曳的感覺,望著隱沒在方心曲領下麵的一小截白膩細滑的頸子,齊桓隻覺得一片炫目不敢再看下去。定了定神,總算是把綬帶給係上了。趙玉隻覺得被齊桓碰過的地方好像被火燒過一般灼熱得厲害。


    “方才的事確實不怪那幾個下人,是我讓他們到外麵伺候的,還請王爺看在下官的麵子上,不要與他們計較。”齊桓想起方才的事,忙幫著幾個人求情。


    趙玉現在心亂如麻既是覺得甜蜜又有些羞惱,齊桓說的話他根本就沒怎麽聽進去,胡亂地點了點頭,說了不計較此事之後,便急急忙忙離開了。


    齊桓笑著目送趙玉離開,待趙玉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才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總算是把這個小祖宗給安撫下來了。


    一直到用完晚飯,齊桓也不見趙玉的身影。王氏聽說齊桓今天下午下了床,又是一番嘮叨,齊桓笑著聽著,上完藥,齊桓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白天睡了一整天,現在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一閉上眼睛,腦海裏思緒混亂,白天趙玉緋紅的臉猛地跳了出來,齊桓被嚇了一跳。怎麽想起這個小祖宗了,這麽一想就好像打開了什麽了不得的閘門似的,白天的一幕幕立刻在眼前輪番上演。一些被刻意忽略過的畫麵也都蹦了出來,趙玉的反常,趙玉盯著自己時灼熱的目光,趙玉迷蒙的目光,一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裏,齊桓心頭狂跳,腦子裏一片空白,這,這不可能!他想反駁,可一想到趙玉的白天的舉動,他就說不出話來,內心深處一直在極力回避的某些事實也在逐漸變得清晰。趙玉他喜歡自己!


    齊桓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這個認知一旦出現,就連他自己也不能否認自己內心冒出來的那絲歡喜。是啊!他在歡喜!


    齊桓瞪大了眼睛,隻覺得心亂如麻,一種極為莫名的情緒造訪了他,酸楚之中又夾雜了說不清楚的釋然,兩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被這種突如其來的的情緒弄得手足無措。


    深吸了口氣,齊桓腦子裏全是趙玉的身影,齊桓苦笑,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既不能否認趙玉喜歡自己這一認知,也不能否認自己在得知被趙玉喜歡時內心湧現的喜悅。承認吧!你也對他抱著同樣的心思!


    怎麽就喜歡上這麽個人了呢?心眼小愛記仇心狠手辣翻臉無情,除了一張臉長得好看了點,幾乎沒有一點優點。怎麽就偏偏是他趙玉呢!這裏麵的緣由,就連齊桓自己也說不上來,他也為自己兩輩子挑了這麽個人而感到無力。


    齊桓閉上眼,還沉浸在喜歡上了一個男人的可怕事實中。


    趙玉處理完手上的事情,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什麽時辰了?”


    孫德全就像一條影子一樣站在角落裏,聽到趙玉問話,這才上前幾步答道:“回主子,已經子時了。”


    趙玉一怔,喃喃道:“竟然已經子時了。”孫德全不知道自己主子突然間冒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也不敢多問。


    趙玉伸手摸了摸頸子下係綬帶的地方,臉突地紅了。


    “讓下麵的人都別跟著了,我們去汀芳院。”孫德全猛地抬起頭,見趙玉低著頭臉上的神情模糊不清,頓時歎了口氣。


    “是。”孫德全心思複雜,但臉上愣是沒露半分。


    趙玉身邊除了一個孫德全就沒帶其他人,主仆二人到了汀芳院,倒是把門口守門的婆子嚇了一跳,孫德全低壓著嗓子吩咐了幾句,那婆子忙喏喏點頭。


    進了內院,孫德全就很有眼色地把門口幾個礙事的守夜婆子給支走了。趙玉見狀,不免朝他點了點頭,隨後抬腳便往屋內走去。孫德全怕有不知事的闖了進來,便一直在門口守著。


    趙玉來這裏也隻是憑著心頭的一股子執念,現在真的到了門口了,他倒是有些踟躕了,咬了咬牙,輕輕地便把那扇門給推開了。


    齊桓躺在床上毫無睡意,趙玉剛一進來,他便發覺了。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後,齊桓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如何麵對趙玉了,索性便閉上了眼睛裝睡。


    趙玉借著屋內的燈光,有些遲疑地走到了床榻前。掀開外麵的帷帳,就見齊桓趴在床上已然睡熟。趙玉心裏鬆了口氣,這才借著燈光細細打量床上的人。


    齊桓被趙玉的目光弄得麵皮發燒,十分地不自在,卻又不敢動一下,唯恐露出馬腳,讓趙玉發現。


    趙玉有些執念地盯著那兩片薄薄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暗光,沉默了良久,終於伸出手撫向了齊桓的唇瓣。


    齊桓被嚇了一跳,臉上的肌肉因為緊張險些抽搐起來。


    兩人甫一接觸,心頭都忍不住跳了跳。趙玉深吸了口氣,忙站了起來,逃也似的出了房間。


    孫德全守在門口,見趙玉腳步淩亂地走了出來,心中驚訝,沒想到自家主子才進去這麽一會兒就出來了。他見趙玉臉上的神色並不像沒有得手的樣子,也就放下心,小跑著跟在趙玉身後。


    趙玉跑出房間後,被外麵的夜風一吹,臉上的灼熱的溫度也降了下來,有些神經質地看著指尖,心裏是說不出的歡喜與滿足,想到齊桓躺在床上一副不自知的模樣,嘴邊更是帶了一絲得意的笑意。


    房間裏的齊桓被趙玉的這番舉動弄得哭笑不得,他實在沒想到趙玉會做出這樣的事。笑完之後,他就開始考慮一些現實問題了,他和趙玉之間就像隔著一條天塹,注定是不會有什麽結果的,即便是如今男風盛行,帝國上層對男風一事也並不明令禁止,官員裏麵也不少蓄養男妾的,但這種事向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還沒有人把這事拿到台麵上來講,對他們而言,男人之間不過是僅限於玩玩而已,一個個該成家的成家,該傳宗接代的傳宗接代,兩不耽誤,許多人成完家依舊在外麵養著男人,這幾乎已經成了上層社會普遍的認知了,若齊桓隻是個土生土長的古人也就算了,但很遺憾他不是。


    他和趙玉之間有太多的艱難險阻,不說外界的壓力,即便是來自他們自己的問題也不少,要說趙玉對那個位子沒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即便趙玉以後隻是個閑散王爺,成家這件事也是避不開的一個坎兒,他能接受趙玉成家麽?顯然不能。況且趙玉對自己的感情能持續多久,他也不敢保證。


    趙玉的性子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也基本上能摸出個大概,絕情有之,狡猾有之,高傲有之。隻要自己一直不給他回應或者明確拒絕,他是絕不會糾纏著自己不放的。既然已經知道了結局,就不要選擇開始,長痛不如短痛。齊桓近乎殘忍的做出了選擇,他的理智告訴他這麽做是對的,這麽做對誰都好。可真當做出了這個選擇,他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有一塊地方似乎隨之空了下來,有些東西好像失去後,再也找不回來了,心裏有些鈍鈍的痛又有些茫然。


    他親手為自己和趙玉間的感情做了個單方麵的了斷。模模糊糊中認識到這一點,他突然有些喘不上氣來。腦子也一下一下疼得厲害,好像裏麵有根針在一直紮著自己。一夜無眠。


    齊桓第二天一早便讓王氏收拾東西回府,王氏有些奇怪:“怎麽這麽著急?你身上的傷不是還沒好麽?”


    “身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回家養著也是一樣的,在這裏已經叨擾人家一段時間了,實在不好再給六王爺添麻煩,娘你整日還要兩頭跑,實在是多有不便。”


    王氏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但也不至於這麽急吧?再怎麽也要等主人家回來隻會一聲才是,等晚上八王爺回來了,你可要好好謝謝人家這段時間的照顧。”


    一提到趙玉,齊桓心頭又是一痛,怕被王氏看出什麽,臉上強帶著笑,“那是自然!”王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開始念叨著要收拾東西。


    孫德全一直是跟在趙玉身邊伺候的,聽到府裏傳來的消息倒是怔了一下。


    趙玉見孫德全聽到消息的時候臉色變了變,就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府裏出什麽事了?”


    “府裏傳來消息說,齊大人正派人收拾東西,準備回府呢。”孫德全不敢隱瞞,忙把下麵人傳來的消息如實說了。


    趙玉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孫德全舒了口氣,退了下去。


    難不成是昨天晚上的事被他察覺了?所以才要避開我?趙玉不確定地想。滿桌子的公文再也沒了看下去的心思。


    腦子裏想好了對策之後,這才叫來孫德全準備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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