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念很討厭遲到,所以他提前了十分鍾就趕到了紙條上約定的那家店。


    “小……兄弟!幾位啊?”


    “就我一個。”


    “好嘞!這邊請!”


    接待的夥計把他引到角落的一桌,他隨便點了個菜就開始數著時間等人。


    沒等幾分鍾,一個女人在門口跟夥計大嗓門地吵了幾句,吳念無聊地看過去,才發現她原來還有個穿著病號服的小鬼男伴,但線條還怪眼熟的。


    我去,這不是黎簇嗎?


    那今天見的是誰他心裏就有數了。意料之中的事,雖然沒什麽影響,但吳念還是有些失望,說實話,這麽多天以來他早就該接受事實了,隻是,有些事還沒確定,他想親眼看到他哥本人再說。


    突然,他敏銳地感覺到有視線落到了他身上,便抬頭往那個方向看去,結果卻是剛剛那個女人,她不知怎麽的,居然呆滯了一會,吳念看了好幾眼也沒發現什麽其他的,就收回了目光。


    沒有威脅,兩個人都挺菜的。


    “帥哥,你在等人嗎?要不我們拚桌吧!人多熱鬧!”


    她一下子就湊到了吳念這桌旁邊,一看桌上就一套碗筷,十分自來熟地就在他對麵坐了下來,還招呼那邊被她拋下的黎簇也過來。


    “……姐姐,你這樣不好吧……”


    小鬼有些拘謹地挪過來,還禮貌地跟吳念道了歉,看他沒什麽意見以後才入座。


    失策了!這他娘的要吃飯的話,等會他不得要摘口罩了嗎!


    吳念等到他們開始點菜才後知後覺發現這個致命問題,因為前段時間不是回去吃就是選包間,他居然把這個事給忘了!


    “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梁灣,這位是我的病人,他叫黎簇。你……”


    現在去找地方補救未免太過突兀,吳念忽略耳朵邊那個女人的聒噪,重新審視起在場的所有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但依然有幾粒老鼠屎。


    他口罩下的表情冷峻起來,都怪這些人,讓他吃不了菜了。


    吳念掐著時間,打算時間一到就走人,但是一個一身黑的人卻踩著點進來了,果然是王盟。


    “這邊這邊!”梁灣衝他招手,“我們跟這個帥哥拚桌了,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實際上這位先生也是我叫過來的。”


    “王盟。”他拿下煙,伸出手過來想跟吳念握一下,然而吳念隻是看了幾眼就沒再搭理,黎簇倒是老老實實握了握。


    他本來就一直都在欲言又止,這一下更是給整不會了:“你們這是玩的哪出啊?合著這醫生是你們的托?”


    “怎麽可能!”


    “當然不是,這個先放一邊,你的背沒事吧?”


    “沒事,你是——”


    “我們先說你的事吧,在你背上刻字的那個是我的同事,黃嚴。”


    這家夥倒是有了很大的進步,比起當初一直癱在櫃台後麵混日子的時候好了太多,甚至還隨身帶了武器,隻是……


    吳念瞄了一眼所有線條的位置,就不再打量。這個王盟的眼神和態度已經告訴他很多事了,他不認識自己。


    沒有再聽他們聊天,吳念開始想他自己的事情。


    現在血淋淋的證據已經徹底擺到了他麵前,他就是再怎麽不想相信也該麵對事實了,而這個事實就是,這裏不是他待過的世界。


    他是真的不想把事情往玄幻方麵想的,但現在這個情況已經不容許他再抱有僥幸心理了。吳念不由得在心裏罵了好幾百遍的終極,難怪它讓自己早點回去,原來是因為這個。


    可是就現在這一番操作下來,短時間內自己怎麽可能放得下心來走人啊?麻了。


    既然來都來了……


    他捏住即將拍到他肩膀上的手,原來還是王盟。


    “叫你好幾聲了,兄弟,這麽裝聾作啞不合適吧?”


    王盟笑了笑,倒顯得非常遊刃有餘,看來這些年遇到的刺頭也不少啊。


    吳念放輕力道讓他的手腕掙脫出去,既然都是陌生人,那就沒必要給好臉色了。


    “你就是那個把我房間全都翻了一遍的小賊?”


    旁邊的梁灣和黎簇表情全都變了,本來還算和諧的氛圍一下子詭異起來。


    “誤會,這真的是誤會!”王盟有些歉意,一時間讓人看不出來真假,“我的夥計跟我提過一嘴,有人發現你那天晚上也在現場呆過,我們擔心你從現場帶了東西走,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但是你的東西我們沒有拿過一件!”


    太好笑了,這邊的吳邪怎麽沒把他開了?


    “所以我這次讓你過來也是為了跟你達成和解,這也是一張十萬的支票,能請你和這位小兄弟一起聊聊那天晚上的具體經過嗎?當然,就算拒絕,錢也是你的。”


    這會梁灣倒是奇怪地安靜,好像完全沒有異議似的。


    “可以。”


    有人送錢為什麽不要,更何況這個事還沒完呢,吳念還是想看看這個狀況下的吳邪是什麽樣。


    他跟黎簇對視了一眼,卻發現對麵的小鬼突然莫名其妙鬆了一口氣。


    “你們能這麽好說話真是太好了,我得趕緊把這件事辦妥,不能勞煩我老板親自出馬,不然就要壞了大事了。”


    等鹵煮端上來,梁灣立馬就開了話匣子,一直在找話題試圖和王盟套話。


    “你那晚真的在?”


    黎簇一邊聽著那兩個人閑聊,一邊小心翼翼地問吳念。


    “嗯。”


    吳念對這小鬼倒是很有興趣,耐心也多一些。


    “那你怎麽……不,沒事了。”


    吳念倒是能猜到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想問為什麽自己沒有衝出來見義勇為之類的,“我當時也被嚇了一跳。”


    黎簇就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能理解他的人,對此頗為認同,忍不住點頭道:“真的很恐怖,簡直就是噩夢!”


    雖然他們兩個想表達的意思可能不太一樣,但這小鬼能誤會真是太好了。


    “你怎麽不吃啊?說起來我到現在還沒問到你的名字呢,帥哥?”梁灣眼睛轉了過來,狀似好奇地問,“是不想摘口罩嗎?你該不會是什麽混血的明星吧?”


    這裏可能隻有黎簇不是心懷鬼胎了,吳念眯了眯眼,回憶起假證件上的鬼名字,嘴角抽了一下,艱難開口。


    “我叫……維克多。之後跟人還有約,這一頓就不吃了,早點完事對我們都好。”


    很難受,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就不突發惡疾,取個什麽外國人名了!太他娘的尷尬了!


    “我也同意!”


    黎簇吃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另外兩個人也沒有反對,一行人很快就出發去訂房。


    他們這個組合確實古怪,不過王盟訂的是豪華套房,沒人會跟錢過不去,他們直接一路綠燈就到了房間裏。


    吳念跟在王盟後麵,一路上隱蔽地關注著周圍,完全沒有埋伏,這讓他很納悶,幹脆進了房間就馬上遠離了所有人,免得被牽連。


    果不其然,王盟依然還是選擇先電翻梁灣,但接下來他就隻能跟他們兩個幹瞪眼了。


    吳念又確認了兩遍,這房間裏確實沒有其他人,所以王盟這樣就顯得很滑稽,讓他非常迷惑不解。


    “你不會是想要一個人對抗我們兩個吧?”


    他也真的問了出來。


    如果這小子真是這麽想的,那就會顯得這裏的吳邪很呆,這麽憨的夥計送他他都不要的,哪怕是阿直都幹不出來這樣的事。


    黎簇這會也跑到了他邊上,吳念這才發現他居然沒比自己矮多少,不由更加鬱悶,臉色愈發不好看起來。


    “我叫人了,隻要把你們暫時困在這裏就好,有電擊槍在手,我覺得我還是能做到的。”


    吳念很不爽,雖然原因都不在這幾個人身上,但是有人撞到槍口上來他還是很樂意讓人吃癟的,現在的王盟確實很靈活,不過那也隻是對比他旁邊的黎簇來說。


    吳念三兩步就靠近了他,抬手擋開電擊槍攻擊,一肘子過去他的武器就脫手了,他馬上接住,然後狠狠往人身上一電,王盟馬上就抽搐著倒下了。


    這小子還是沒逃過這一電啊。


    吳念電完就直接把電擊槍留了下來,他身上沒什麽非致命性武器,剛好拿這個湊合一下。


    黎簇還傻在一邊沒反應過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吳念,“厲害啊哥,好身手!”


    躺地上的梁灣過了一會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意識還有點不清醒。


    “他人呢!老娘一定要踹他兩腳!他媽的,疼死我了!”


    “已經被維克多解決了,剛剛就躺你邊上呢。”黎簇即答。


    “操,還是維克多你好啊,雖然總是對我愛搭不理,但你果然就是我的真愛!”


    她踢了兩腳地上的“屍體”,趴到沙發上揉著被電到的位置,還試圖給吳念拋媚眼,看來王盟還是電得太輕了。


    吳念安靜地等他們緩過勁來,問道:“現在怎麽辦?”


    “我們不報警嗎?”


    黎簇這麽問讓他想起來,他哥當初第一次進鬥裏的時候也是這樣,就很好玩,真是守法好公民啊。


    “不能報警,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是有一些耳聞的,報警就是大事了,我看我還得請幾天假躲躲。”


    “我要送這小子回醫院,維克多,你也一起來吧!有你在比較有安全感!或者我們去你家待一晚?”


    梁灣扶著腰站了起來,衝吳念招招手,然而他完全沒有起身的想法,她隻好遺憾地退而求其次讓黎簇過去扶她。


    “我那早就被他們翻了好幾遍了,再想找上門簡直輕輕鬆鬆,甚至不如換一間賓館住。”


    吳念早就找好借口,今天非見到吳邪本人不可,他可太好奇了。


    梁灣一振臂:“那就,都去我家!”


    吳念隻覺得,這兩人意外的好糊弄,這居然都沒有覺得不對,甚至到了出租車上,梁灣還在不停地打聽他的事。


    “你是幹什麽工作的?今年多大了?”


    “……大學生。”


    “這麽小?也是,那我可以看看你的臉嗎?”


    “……”


    吳念一開始還勉強應付一下,後麵幹脆不說話,就看著車窗外麵發呆。黎簇看起來很迷茫,估計挺害怕的,她逐漸也聊不下去了,偶爾哼哼唧唧一下,車裏終於沉默下來。


    吳念對她倒是沒什麽惡意,也知道她隻是想多說說話分散一下慌亂又緊張焦慮的情緒,但他確實應付不來這樣的類型,更何況這麽多問題他都要編一個答案,太麻煩了吧。


    所以這個時候張起靈充傻裝愣那一套就真的很方便,他已經完全學到了。


    “誰來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黎簇終於不再糾結,“他們到底是什麽人?你們和他們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你要把我賣給他們?”最後一句是特意對梁灣說的。


    吳念又不吭聲了,解說的重擔隻能落到梁灣頭上,她雖然一開始還有些不情願,但不知想到了什麽,態度一轉,好聲好氣詳細講了一遍她知道的王盟和他的帥氣老板的故事,以及黎簇最關心的他背上那個圖案的事。


    “你說他幹嘛要畫在我身上啊?他畫在地上多好?這得多二缺啊?”


    吳念在旁邊聽了全程,想來想去,感覺這一段他實話實說也不會怎麽樣,就說:“他那會看起來有點精神方麵的問題,連我靠近了都沒反應。”


    “原來你在聽!那你當時看到的是什麽情況?”黎簇追問道。


    “還能是什麽情況,跟你們了解的一樣,我那個時候嚇了一大跳,但不一樣的是我還沒來得及報警,警車就已經到了,我沒理由還留在原地成為嫌疑人吧。”


    當時他也確實不夠謹慎,明明都猜到可能還有眼線在其他地方盯著……不過以後不會了,起碼在這個世界不會,嗯。


    他們兩個又開始吵吵嚷嚷起來,這麽一看他倆居然還挺冤家的,就是有點太吵了。


    這個點已經不算早了,梁灣家這邊的小區冷冷清清的,吳念到地方就馬上下了車,看了一圈周圍發現沒有異樣以後默默地又提高了警惕。


    對上聰明人,還是不認識的聰明人,他是不敢放鬆的,沒有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就已經是他看在對方是吳邪的份上了。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梁灣扶著腰衝他抱怨。


    吳念隻覺得她莫名其妙,就看向黎簇,他正攙扶著梁灣,隻是咧了咧嘴巴,好像有些無奈,扯開話題問:“你不是說還跟人有約嗎?不用聯係對方?”


    “如果我們今晚出事了,他聯係不上我,剛好就能報警,不好嗎?”


    吳念輕鬆擋了回去,他總不能說,其實他想約的是吳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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