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薛遠和謝時微認識以來,兩人之間安靜相處的時光很多,即使不說一句話,單憑眼神交流都可以和諧度過一個下午。


    但是像今天這樣兩人麵對麵,明明薛遠心中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說什麽的場景卻少之又少。


    感受到兩人之間再次冷淡下來的氛圍,就算薛遠再愚鈍,也明白這次的事情,是他考慮不周,傷害了少年對他的真摯的情誼。


    薛遠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麽快答應何書瑤的提議,起碼應該提前和少年商量好再走。


    至少不該像現在這樣如此倉促和突然。


    薛遠思緒雜亂,唯有目光一瞬不變地盯著謝時微的側臉,仿佛為了補救一般,想要從對方那張清俊的臉中看出其他的情緒。


    可惜的是,除了剛剛那句略帶失望的反問,其他顯得是那麽正常。


    對方沒有指責,也沒有生氣,態度異常地平和,卻讓薛遠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少年因此指責或生氣,他尚且可以真心道歉和慢慢安慰,但是少年表現地是那麽善解人意,讓他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


    沉默的氛圍再次在兩人之間蔓延。


    他馬上就要離開了,為什麽不正臉看看他呢?薛遠有些慌亂且固執地想。


    新住處離少年家也就不到一小時的車程,隻要想見麵,他也能經常和謝時微見麵。


    隻要度過了這個暑假,他和少年成了校友,依舊有大量的時光和機會相處。


    但是習慣了朝夕相處的生活,突然的分開,讓薛遠的內心有種兵荒馬亂的惶然。


    他總感覺,未來的大學生活也並不會如預測般的順遂美好。


    大學沒有那麽多限製,更加自由開放,要是少年在大學遇到喜歡自己的人,他又該以何種身份守在對方的身邊呢?


    而且,憑借少年出色的長相和能力,肯定會受到更多人的喜歡和追求。


    薛遠思及此,眸色深邃幽暗,視線更加肆無忌憚在謝時微身上逡巡。


    無意間,薛遠的視線視線掃過床頭的櫃子,桌麵上被幾本書半擋著的一個白色瓷罐若隱若現,方方圓圓的瓶身,簡單又平凡,讓人不易注意。


    這東西怎麽似曾相識。


    薛遠向前挪了半步,瓷瓶盡收眼底。


    看著熟悉的白色罐子,薛遠黑眸微觸,果然,這瓶子好像是他之前幫少年擦藥時用的藥膏,有活血化瘀,消腫止痛的功效。


    上次他來少年的房間,都沒有見過這個瓶子。


    薛遠思前想後,聯想到前幾天發生的事情,深沉的臉上滿是憂心忡忡。


    “前幾天救我,你是不是……受傷了?”


    薛遠顧不得其他了,低著頭,暗啞著嗓音開口詢問。


    他的雙手幾乎條件反射般搭在謝時微的肩膀上,手掌輕微用力,迫使對方正臉看著自己。


    “!”


    薛遠突然上手的舉動讓剛剛有些出神的謝時微一驚,仿佛如驚弓之鳥般,讓他想要掙脫對方的雙手。


    “薛遠,你幹什麽……”


    “我沒受傷!你不要靠我……這麽近……”


    謝時微伸手想要隔開兩人的距離,卻隻是徒勞無功。


    看著謝時微清冷的臉上驟然閃過的吃驚和慌亂,薛遠感受著雙手下對方身體的抗拒和掙紮,神情變得更加嚴肅。


    薛遠的目光格外銳利,好似一匹巡視自己領土的狼王,攝人的目光的在謝時微的臉上、脖頸、手臂、手腕、手指上一寸寸掃過。


    凡是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膚,薛遠沒有一絲的放過。


    那灼人般的眼神,讓謝時微有一瞬懷疑對方想要將他的衣服扒\\\\下,裏裏外外檢查一遍。


    “你放開我!”


    謝時微冷白的肌膚仿佛有電流劃過,驚起一陣陣的冷顫,以至於讓他的聲音也戰栗酥軟了幾分。


    不似斥責,倒像撒嬌。


    聽著不似自己本來音色的嗓音,謝時微心神有些震蕩,這竟然是他的聲音!


    於是,謝時微自暴自棄地不願掙紮了。


    薛遠聽後,掩飾般地輕咳一聲,手上的力度不由放緩,隻是虛虛地搭著,隻要對方一用力,便可甩開。


    “恩恩,回答我的問題。”


    “不要說謊。”


    薛遠眼神深沉,語氣嚴肅,卻掩蓋不了他早已紅了的耳背。


    可惜的是,謝時微沒有看到薛遠這份小窘迫,他早被被對方這幅不可違背的掌控者的姿態給震懾住了。


    薛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或者想起那天的一些細節?


    不然對方怎麽知道自己受傷了?


    謝時微見薛遠的視線不時落在床頭櫃上的瓷瓶上,心頭的緊張鬆了一些,都怪他自己沒有將膏藥放好,讓薛遠起了懷疑。


    那天在酒店,他被神誌不清的薛遠用力一推,後背撞到了桌角邊緣,除了有些刺痛,並沒有什麽大礙。


    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意,隻是當天過後,他洗澡的時候卻發現後背青了一片。


    謝時微不想去醫院,但是後背的淤青不處理一下看上去也有點不舒服,於是他隻好將之前用過的藥膏找了出來擦擦。


    所幸,這藥膏有點作用,除了那片淤青沒有完全消除,背上已經沒有疼痛感了。


    見薛遠一直等著他的回答,謝時微抬頭直視地看著臉色有些不好的薛遠,他摸不準薛遠的想法。


    說到底,謝時微有點怕薛遠知道那天晚上酒店的房間的那人是自己。


    他怕這件事影響到他和薛遠、阮清三人之間的友情。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薛遠的臉離他的臉幾乎一拳之隔,謝時微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這個姿勢太曖昧了。


    讓他再次想起了幾天前的那個夜晚。


    謝時微桃花眼染上了一絲惱怒,剛想發火,卻沒想到被眼前人一連串溫聲細語給打斷。


    “恩恩,你老實告訴我,傷到哪裏了?嚴不嚴重?都怪我,這幾天都沒有察覺出來……”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擔心,但你老實告訴我行不行,我都看見你用藥膏了。都怪我,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


    薛遠的話裏滿是自責和懊惱,讓謝時微喉嚨中的“滾開”不由咽下,連剛剛的推拒都忘記了。


    如此直白的關心,除了他前世的家人,他幾乎沒有從他人身上感知過。


    看著薛遠眼底的疼惜和關愛,謝時微心髒莫名的跳得有些快,像鼓點一般,密密麻麻落在心間,猝不及防。


    奇怪的感覺再次襲來,謝時微看著眼前這個高大挺拔的男生,一瞬之間好像明白了什麽。


    謝時微知道自己最近不對勁,自從賓至如歸的那個吻後,他一向波瀾不驚的心亂了。


    隱秘的情感來得猝不及防,或許之前早有預謀,隻等一個鍥機,一個缺口,它便會傾瀉而出。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情感一片空白的他徒然有一種被填滿的感覺。


    這種情感不是關於家人的親情,也不是關於好友間的友情。


    而是一種名為心動的心悸。


    一想那人,那顆心就跳得要快一拍,難以控製。


    謝時微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這片名為心動的汪洋大海裏。


    他的喜歡早在在潛移默化下浮現,就像他在筆記本無意識寫下又氣惱鬱悶劃掉的那個名字。


    那紙上一筆一劃寫的都是——


    薛遠啊……


    對於自己的心事,他怎麽會不知道呢,隻是不能說出口罷了。


    這也是為什麽自薛遠出院後,他刻意躲著他的原因了。


    要不是一日三餐避免不了,他都不敢見對方。


    難怪人們常說,喜歡一個人,讓人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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