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太妃問。


    “石啟峰遇害那一夜,微臣從太醫令吳大人府上出來,受過巡防的查驗,再去查這案子不合適。”


    太妃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將自己扶起來:“哀家知道。巡防的人報過來了,說是那日桑家——”她停下來,看看他,再繼續說道:“桑家人被人盜了喜盒,懷疑是你偷了。”


    眼神裏滿是揶揄,拿這事取笑他。


    顏如玉垂著頭,扶著太妃到了榻邊說道:“微臣懷疑桑家人就是鶴喙樓殺手。”


    “行了。”太妃說道,“一個小姑娘,你非得往死裏整她?她能是鶴喙樓的人?哀家是不信的。這次要沒有她,林敏君的案子也破不了這麽快。”


    “微臣看她懂點醫術,想著林相公也是淋溺之症,就送她進林家去看看,她當日就被人趕出來了,不過是有了一點中毒的線索,趁機坐地起價,非要微臣撤回官府的懲罰。”顏如玉還將那方繡著玉蓯蓉的帕子取出來,“您看看,繡的這是個什麽?”


    太妃看到過餘承描的花樣,看到實物也有些忍俊不禁,最終深深地望他一眼:“哀家也不會繡花。”


    太妃出身將門呂氏一族,祖父、父兄都是追隨始帝和先帝一起開疆拓土的老臣,身為呂氏兒女,她從小長在軍營,常年與刀槍劍戟為伍,對繡花女紅可謂是一竅不通。


    入宮時,先帝也知道。別的嬪妃送繡帕,送香囊,送寢衣,她陪著先帝練劍、狩獵。


    見顏如玉還要再說,她將長發攏到左肩,躺了下來,合上眼:“人家於案件有功,去撤了吧。”


    顏如玉低聲應是,退了出來,坐在桌案旁,安安靜靜看起奏折來,其中一半是罵自己的,他拿起朱筆逐一畫叉。


    烏紗帽有什麽用?刑部的烏紗帽再大,一旦戴上,他就失去了翻閱這些奏折的資格。


    一坐到天明,顏如玉從昌寧宮出來,順著宮牆走著,隻看見幾個灑掃的小內官埋頭走著路,末尾那個小內官看著頗為眼熟。


    “站住。”顏如玉下了命令,小內官們連忙跪在地上磕頭。


    “抬起頭來。”顏如玉踱著步子走到最末尾的小內官額前:“叫什麽名字?”


    那小內官戰戰兢兢地抬起下巴,卻不敢直視他,隻斂著眼神,生怕衝撞了貴人:“奴、奴叫元寶。”


    是他了。他是“豁牙”的兒子。當時廖內官下葬時,是他抱著廖內官的喜盒,宮中禁衛來搶奪,他還拚死不肯鬆手。


    喜盒如此重要之物,廖內官為何要交給這個十來歲的小娃娃?莫非東西在他身上?信得過他?


    廖內官既然猜到會有人來尋喜盒,又怎會推測不到有人會懷疑元寶?


    顏如玉這幾次入宮,早已將廖內官的住所翻了幾十遍,所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查過了,仍是未果。


    他漸漸意識到,也許東西不在宮裏。廖內官下葬那日,來過三個人,他結拜的姐姐喬氏,還有桑落與桑子楠。


    現在再想想,元寶是因為“豁牙”結識了桑落,廖內官是從桑家取的喜盒,藏信的那個蠟像,也是桑落製作的。


    交集,在桑落身上。


    ---


    桑落得到勞役豁免的通知是在第三日。去雲錦繡坊時,餘承叫她去當麵宣布了。桑落有些喜出望外,想不到顏如玉這狗東西還真的守信了。


    “我的刀兒呢?”


    “公子沒有給我。”餘承端茶送客。


    桑落倒也沒有過多糾纏。隻要恢複自由身,她就可以坐堂看診了。


    從繡坊一出來,就去了桑家醫館。桑林生正帶著幾個弟子為人看診,聽她說得了自由身,立刻站起來將她往內堂拽:“落丫頭,你來得正好,這幾日不少人說要買桑家奇藥,我不敢應下,不知是成藥還是方劑?”


    桑落搖搖頭:“這雖是成藥,但不是治本之藥,如今我自在了,就可以坐診,若有人要買,我必須親自麵診後方可開藥。”


    桑林生聞言卻犯難了。


    之前女扮男裝坐堂已是鋌而走險,坐堂第一日就被人拆穿了,鬧得如此動靜,若她還要以女兒身坐堂,還不知會引起何等軒然大波!到時桑家醫館還開得下去嗎?


    更何況,她還是看男病。


    桑林生暫時沒有應下,隻先讓她在後堂幫忙。直到天擦黑時,醫館也要關門打烊,有個藥童模樣的人匆匆跑來攔住上門板的學徒,跑得滿頭大汗,抓著人就問:“桑大夫可在?”


    學徒猜是急症,連忙去叫桑林生。


    藥童見到桑林生連忙擺手:“不是這個不是這個,是那個女的桑大夫。”


    桑林生見他是藥童模樣,一身藥味,擔心有同行尋釁滋事,便冷聲問道:“找她有何事?”


    藥童喘著氣:“我家先生讓、讓我來請桑大夫去瞧瞧!”


    “你家先生又是誰?”


    藥童深吸一口氣,才把話說完整:“桑大夫,小人是城東回春堂的夥計,我家先生前些日子在小桑大夫那裏求了一個奇方,出了岔子,還請小桑大夫去幫忙瞧瞧。”


    桑落在後堂聽見了,挎上小藥箱子快步走出來:“發生了何事?他這才用了多少,怎麽就出了事?”


    “我家先生煉了藥,也不知怎麽煉的,隻吃了一顆就不行了。”兩人一邊說,一邊向外走。


    什麽方子,什麽回春堂,怎麽就不行了?


    桑林生衝著夜色裏的背影看了一陣,才搖搖頭,叫學徒上門板。


    回春堂在城東,桑落與藥童到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回春堂也是夏家世世代代的家業,夏家的叔伯兄弟都坐在正堂,一個白須老者從裏屋出來,眾人都圍了上去:“三叔,怎樣?景程他如何了?”


    白須老者搖搖頭:“你說他年紀輕輕的,偏要去聽信那種江湖術士的方子,好了,這下把自己吃出病來了!”


    夏景程是夏家年輕一代醫術最好的一個,一直在林家替林家相公治病。林家與楊家乃是姻親,楊家與太醫院有些淵源,原本指望著夏景程治好了林相公,能尋個機會認識些太醫院的人,想不到林相公沒治好,被官府帶走了。


    夏景程還信了一個刀兒匠的渾話,弄來一個沒根沒據的方子,還要自己試藥,一下子就不行了。夏家男丁都守在這裏,替他診治,他偏偏豬油蒙了心,還要藥童去請那個刀兒匠來診治!


    門一開,藥童急匆匆地跑進來:“桑大夫來了!”


    夏家男丁們都站了起來,準備與這個刀兒匠一決高下。


    誰知,一個綠衣綠裙的姑娘,披星戴月而來,姿容清麗,神情嚴肅。


    眾人麵麵相覷,忽然明白過來,夏景程也許不是病了,更有可能是思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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