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眼睜睜地看著顏如玉的馬車走遠。


    柳葉刀還是沒拿回來。


    顏如玉這個言而無信的狗東西!他竟是衝著林相公來的。既然是凶手,那她還費心治療什麽呢?


    年輕的夏大夫執著地擋在她的視線前:“桑大夫,我就想請教一下,姑娘果您是不是也用了一部分?”


    桑落心裏正煩,看他的眼神也不甚客氣:“憑什麽告訴你?”說完轉身就走。那夏大夫卻不肯作罷,快步跟在她身後,一會兒從左側上前問兩句,一會兒從右側上前問兩句。


    一路跟隨著回了桑家。桑林生與桑陸生兩個院之間隔牆不過半人高,桑子楠見桑落回來了,雙手一撐牆沿就翻了過來。


    “小落——”


    剛喊出口,就看見桑落身後還有一隻跟屁蟲。


    這跟屁蟲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穿得還人模狗樣的,身上一股藥味兒。至於五官......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你是何人?”桑子楠的眉頭頓時就擰成麻繩,上前一步將桑落掩在身後,雙手把住門框,生生隔斷了跟屁蟲進門的路。


    夏大夫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喊:“桑大夫,說好了要告訴我製法的,怎麽說一半就不說了?”


    桑子楠一聽就明白了,一手把著門將夏大夫往後推了兩步,再將門板一關。


    誰知夏大夫還不死心,在院子圍牆外蹦躂,跳起來恰好能在牆頭露出腦袋。隻見那顆腦袋一下一下地露出來:“你讓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你怎能言而無信?!”


    桑子楠抄起一把枝枝椏椏的掃帚朝那顆腦袋招呼了過去,招呼了好幾下,都被夏大夫躲開了,隻聽見夏大夫唉喲了一聲。桑落跨進裏屋的腳又收回來,要出門去看,被桑子楠攔住:“他沒事。”


    桑落想了想還是開了門,夏大夫正捂著腦袋蹲在牆根底下,她走過去冷眉冷眼地詢問:“受傷了?”


    夏大夫捂著腦袋的手沒有鬆開,隻拽住她裙裾問:“桑大夫,我記得要了姑娘果五斤,後來隻剩下二斤,你吃不了三斤。是不是加在藥丸裏了?”


    桑落隻好說道:“這並非必須,要因人而異。”


    “何時添加?”


    “每十斤蛇根木,添加一斤姑娘果。”


    夏大夫噌地一下站起來,額頭上不過是被竹葉枝子刮傷了一點皮。他狡黠地笑著,又站直身子深深行禮:“多謝桑大夫贈方,夏某感激不盡!”


    桑落抿抿唇:“滾。”


    看著夏大夫滾遠的身影,桑子楠握著掃帚的手緊了緊:“人心難以捉摸,你太單純良善。我用這掃帚能傷到他什麽呢?”


    桑落望著遠方,沉靜地道:“我也知道他沒事,隻不過想著他這樣的人定然不會輕易放棄,若讓他在病人身上試藥......”


    桑子楠點點頭:“你現在比以前想得周到了,到時候出了岔子推說是我們桑家的藥方,隻怕我們也要吃官司。”


    桑落收回目光,看了桑子楠一眼。


    堂兄這個人心機是有的,不算太深沉;善良也是有的,就是不夠多;無私也是有的,範圍比較小。


    醫者,理應先想病患。給別人的藥方必須要穩妥,以免病人遭殃。


    人命關天。


    夏大夫追著問說明他明白這個的風險,她自然願意給。至於萬一出了問題,想推到自己身上?她又不是一個稀麵團子,任人搓圓捏扁。


    ---


    顏如玉是宮門落鑰之前,進宮麵見太妃的。


    和過去每一次麵見並沒有什麽不同。他候在昌寧宮外,等著小內官通傳。獲允準之後再跨進門檻,穿過園子,上七步台階,站在殿門前。


    殿內仍舊亮著光,殿門上精雕的福壽紋張牙舞爪地投映在他的紫衣上。門吱呀一聲打開,葉姑姑衝他行禮:“玉公子,太妃已候您多時了呢。”


    顏如玉徑直走到內殿,太妃穿著一身素色的袍子,披散著長發坐在案前,麵前擺著一本還未批示的奏折。聽見顏如玉來了,她將那份奏折摔進顏如玉手中:“刑部如今當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三元堂的案子,這麽多天過去了,就給哀家上了一句‘確為鶴喙樓殺手所殺’!”


    顏如玉翻開奏折看了看又合上:“太妃息怒。刑部向來做事嚴謹。前些日子剛出了林敏君被害一案,刑部定是擔憂有人趁機冒充鶴喙樓做事。”


    太妃看向他,今日難得不穿紅。不禁想起白日裏餘承回來呈報的內容。他將顏如玉送桑落進林府一事講得仔細,尤其說到顏如玉穿的這一身紫跟林相公入府時一樣。


    他是刻意的嗎?能想到這麽細?這麽說他一開始就知道林家相公是凶手?


    屋內燈火通明,將他起伏的眉眼映得深邃。太妃不禁想起他被人送到自己麵前的情形。


    送他來的人是個皇族裏作風慣常豪邁的貴婦,說是在禁軍裏看到這小子,動了心思,就使了些手段,將他從禁軍裏弄出來了,悄悄塞到太妃身邊,想給太妃做個“貼心人”。


    那一天他被洗得幹淨,堅實的身軀裹著極為單薄的紅綢衣衫,長發散在身後,即便是跪在榻前,也倔強地挺著身子,眼裏滿是不甘。


    她問道:“你不願意侍奉哀家,何必前來?”


    顏如玉說道:“並非不願意侍奉太妃。草民觀太妃眉心緊鎖,想來世間紛擾太多。魚水之歡不過一時歡愉,解不了太妃眼下的憂愁。”


    他額頭點著溫潤的青磚:“您要用我,就用我的腦子。”


    太妃忽然笑起來。


    轉眼就四年了,還真的隻用了他的腦子。


    她探出手,指尖掠過紫色衣袍的黛色滾邊:“哀家看,刑部不如你,不妨送你去刑部,想做什麽官,你提出來。”


    顏如玉將奏折放下,又取來一本翻了翻,眼眸裏帶著刻意誇張的嗔怒:“太妃這是厭倦微臣了嗎,莫非是有了新人不要我這舊人了?”


    太妃笑意更濃:“這可是有烏紗帽的,你不願意去?”


    “不願意。”顏如玉端正了顏色,斂去說笑的神態,“太妃,刑部一向以嚴謹為重,微臣去了,也隻能克己複禮。此次林敏君一案,微臣不受吏部監察,又不受刑部繁重程序製約,才能快速查出買凶之人。隻是勝在一個無拘束。”


    太妃似是有些驚訝:“哀家沒想到你竟願意做到如此地步。那三元堂一案,也交給你去查。”


    顏如玉低下頭:“微臣不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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