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河流開化,大地逐漸從沉睡中蘇醒過來。


    就在這春意盎然之時,一輛馬車緩緩駛入了秦國的地界。


    在行駛了四日之後,坐在馬車內的荀況透過車窗,他注意到田地裏矗立著一個個巨大的圓形物體,這些物體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毛亨,先停一下。”荀況喊道。


    “籲~”


    趕著馬車的毛亨連忙停下車。


    見荀況準備下車,毛亨來到車門旁,伸出雙手攙扶著荀況,還不忘取出一個板凳,放置在地上,以便荀況落腳。


    荀況下得車來,走向那幾個水車邊上。


    此時正值河流開化之際,河水源源不斷流淌而過,推動著水車持續的轉動起來。


    隨後,他的目光被一些正在忙碌著翻地的農戶吸引住了。


    視線不由落在了那些農戶手中的耕犁之上,他邁開腳步,緩緩朝著那群農戶走去。


    一路上,荀況目不暇接,見識到了秦國這幾樣新發明,這讓他大開眼界。


    此外,荀況還聽到周圍有許多人在傳頌著秦臻所說的那四句話。


    這四句話他之前就已經有所耳聞,他初次聽到時,也是讓他啟聵振聾。


    每每想起這段話,荀況都會引發更深層次的思考,令人回味無窮。更是堅定了要親自踏入鹹陽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想看看秦臻能夠整出什麽名堂。


    .........


    這天,秦臻在書房內整理著各類書籍和筆記,試圖係統的梳理和歸納。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打破了書房中的寧靜。


    隻見月潯從外麵走了進來,輕聲說道:“先生,荀夫子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秦臻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嗯?來的這麽快?”


    說罷,他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準備親自去迎接荀況。


    遠遠的,秦臻就看到了頭發花白的荀況,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待走到近前,他恭敬向荀況行禮道:“晚輩秦臻,恭迎荀夫子。”


    荀況看著眼前的秦臻,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意,笑著說道:“小友,沒想到自王屋山一別,且才一年多的光景,今日再次相見,你可是做了不少令人矚目的事情。”


    “與夫子比起來,這算什麽大事。”


    接著,他伸手做出請的姿勢,說道:“荀夫子,請裏麵請。”


    荀況點了點頭,隨著秦臻一同走進了鬼穀學苑。


    一路上,秦臻向荀況介紹著學苑的布局和設施。當他們來到一處寬敞明亮的建築前時,秦臻指著它對荀況說道:“夫子,這裏便是我們學苑的講室。目前學苑設有大小兩個講室,其中大講室主要用於麵向所有學生授課;而另一間稍小些的講室,則會針對那些年齡稍大一些的孩子,以及我的親傳弟子們進行專門的教學。”


    荀況饒有興致的聽著秦臻的講解。


    隨後,兩人繼續漫步於學苑之中,秦臻給荀況介紹著學苑的方方麵麵。


    在緩緩前行的途中,荀況輕聲開口問道:


    “此前觀小友書信所述,其中字句屢屢提及‘人’這個字,想來小友對於這普天之下之人定有獨到且與眾不同的見解。不知小友是否願意與老朽分享一二呢?不知在小友的心目之中,那所謂的天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天下?而所憧憬和向往的天下百姓,又是何種模樣?”


    秦臻聞聽荀況這般詢問於他,停下腳步。先是躬身施禮,隨後道:


    “荀夫子,晚生我所構思和暢想的天下,乃是這樣一番景象;所有的黎民百姓得以安居樂業,過著衣食無憂的的生活;社會推崇並弘揚道德之美善,人人秉持行正義之事。


    與此同時,要保障每一名百姓都可以獲得與其能力相匹配的機遇。


    不論其出身是高貴還是貧賤,隻要憑借自身的奮鬥以及不懈的努力進取,便能夠充分展露個人的才華,進而順利實現自我價值。”


    荀況聆聽完秦臻這番話語之後,微閉起雙眼,陷入到了一陣沉默之中,靜靜思考起來。


    許久之後,荀況才緩緩睜開了雙眼,目光悠悠然轉向了身旁的秦臻。


    荀況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然後緩緩開口道:“為國為民,心懷大愛,小友與老朽心中所想竟是如此一致,不謀而合,小友選擇的道路,盡管放手去做吧。”


    然而,話鋒一轉,荀況的神情變得有些落寞和惋惜起來。


    他輕輕歎了口氣,感慨的說道:“可惜啊,老朽如今已是風燭殘年,恐怕難以親自見證小友口中所描繪的世界降臨於世矣。”


    荀況的言語之中,流露出遺憾和不舍。


    秦臻聽了荀況這番話語,連忙謙虛的行禮。


    隨著兩人的步伐,秦臻把荀況帶到了自己的書房中。


    荀況看著秦臻桌子上的一大摞草紙,以及太師椅和桌子,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之色。


    “這便是傳聞中的桌椅嗎?老朽曾聽那些來往來商賈提起,說是如今秦國貴族們已然舍棄了傳統的案幾,轉而采用這種新奇的桌椅。想來,眼前所見之物便是如此了吧?”


    荀況輕聲問道,言語之中帶著幾分探究之意。


    話音未落,他便徑直走到太師椅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剛剛坐穩,荀況就忍不住輕輕前後晃動起來,稍頃,他感歎道:“還別說,這椅子坐著果真舒適。”


    站在一旁的秦臻點了點頭:“荀夫子說的沒錯,現如今,鹹陽城中的達官顯貴們幾乎都已經開始使用桌椅了。”


    “不錯。”


    接著荀況將目光投向了桌上那一摞草紙,若有所思的問道:“倘若老朽決定留在此處講學授業,那麽這些紙……”


    未等荀況說完,秦臻連忙接口道:“荀夫子請放心,盡管隨意取用便是。此處不僅備有充足的紙張供自用之需,而且這裏還單獨設有專門的造紙工坊,可以生產出更多的紙張來。即便是荀夫子所帶來的眾多弟子,他們用紙也是毫無限製的。”


    荀況點了點頭,對於像他這樣以思想和著述聞名於世的人來說,紙張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以往使用竹簡和木簡時,由於空間狹小,書寫受到諸多限製,而且攜帶也頗為不便,因此不得不盡量精簡文字,以免篇幅過長而難以處理。


    然而,有了紙張之後,情況就大為不同了,可以更加詳盡闡述自己的觀點和理念。


    緊接著,秦臻與荀況圍繞著各種話題展開了討論。


    時間在兩人的交流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覺間,太陽漸漸西斜。


    對於荀況的到來,秦臻便決定親自下廚招待。


    待秦臻走後,荀況靜靜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禁輕聲呢喃起來:“秦國當乃天命所歸,曆經六代君主皆為賢明之君,又遇此等大才,看來這天下,不久便已屬秦已!”


    荀況已然預見到了未來秦國一統天下的畫麵。


    .........


    在隨後的一段日子裏,講學授業和著書成為了荀況於鬼穀學苑中的日常事務。


    在此期間,荀況曾兩度向秦臻提出更改鬼穀學苑名稱的建議,他認為這樣更能吸引諸子百家的學子匯聚於此。然而,他的提議被秦臻委婉拒絕。


    提議了兩次之後,荀況便不再多言了。


    其實,對於鬼穀學苑這個名稱本身,荀況倒是看的開,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不過必須承認的是,荀況之名頭可謂如雷貫耳。


    當得知這位大儒竟也現身於鬼穀學苑時,鹹陽城中的貴族們紛紛踴躍將自家子弟送入其中。一時間,前往鬼穀學苑求學的人數驟增。


    不僅如此,甚至就連贏子楚都慕名而來,與荀況見了一麵。


    經過一番交流,荀況察覺到贏子楚是個友善之人。這得荀況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他想提前請贏子楚推行儒法並用之道。


    上一次他入秦,試圖說服昭襄王采用儒法並施之策來治理國家,然而卻事與願違,隻能铩羽而歸。


    這一次,他決定再度嚐試。


    隻可惜,盡管贏子楚對他態度友善,可此時此刻的贏子楚一心想著要統一天下,根本不覺得秦國現行的國製存在任何問題。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任何可能動搖國體的舉動都被視為大忌。


    在贏子楚這裏碰壁之後,秦臻也勸荀況,現在改製還不是時候。


    於是,他暫且放下了這個念想,全心全意投入到講學授業以及著書立說之中。


    在此之前,鬼穀學苑裏大多都是墨家子弟,而自從荀況到來以後,因其名聲在外,許多仰慕其學說的儒家學子紛紛慕名而至。


    一時間,鬼穀學苑變得門庭若市,好不熱鬧起來。


    .........


    另一邊,自那玻璃和瓷瓶研製成功之後,鍋爐房便日夜不停的冒出黑煙。


    經過無數次的嚐試,秦臻挑出了一部分成色好的玻璃與瓷瓶,被安在了鬼穀學苑的各個房間裏,甚至連那些用於講學授業的教室也沒有例外。


    剩餘的,則是放在了倉庫內。


    至於那些殘次品,處理方式也是各不相同。


    對於玻璃來說,它們就隻是被隨意擱置在了鍋爐房裏麵,等待著下一次的回爐重造;而對於瓷瓶而言,則是幹脆直接交給了當初負責製作它的工匠們手中,隨意他們帶走。


    這一連串舉動讓李銳忍不住連連搖頭,口中直呼暴殄天物。


    幾日後,贏子楚攜著趙姬一同來到了鬼穀學苑,找到了秦臻。


    隻見贏子楚一臉嚴肅的開口問道:“秦先生,不知近日你又做了什麽了?竟有人前來向寡人進諫言,說你如今行事過於奢靡無度,就連那窗戶居然都是用琉璃製作的?而且房間裏麵還擺滿了各式各樣精美的瓷器?”


    這一天清晨時分,秦臻吃完早膳剛要授課之時,聽見月潯傳報贏子楚來了,便趕忙去迎接贏子楚。


    “回稟大王,此非琉璃也,在下將其命名為玻璃。用作窗戶,實乃再合適不過矣,至於瓷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擺件罷了,亦僅作裝飾之用,怎算得上奢靡過度。”秦臻趕忙躬身解釋道。


    “哼。”


    贏子楚神色不動的輕哼了聲,然後便牽著趙姬的手走入了學苑內。


    跟在他們身後的嬴政,此時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原來,有人暗中向贏子楚打小報告尚屬次要之事,更為關鍵的是,嬴政此前曾隨手拿走了一小塊玻璃球以及一隻瓷碗。當日去鹹陽宮向趙姬請安的時候,恰好被趙姬瞧見了。


    趙姬心生好奇,遂開口詢問。


    待得知這些皆是秦臻最新製作而成時,不禁心癢難耐,這才央求贏子楚帶她前來一探究竟。


    兩人緩緩踏入學苑之後,贏子楚在一邊愣住了,趙姬也愣住了。


    他們就這樣盯著眼前的窗戶以及房間裏擺放著的那些瓷瓶,目光久久無法移開。


    玻璃明亮,而透過它能夠將屋內的一切盡收眼底,這與現在常用的木條絲布窗戶完全不一樣。


    在這個時代,琉璃可是珍貴稀有且價值連城的寶物,但秦臻卻這麽隨意的當成了窗戶。


    再看房間裏的瓷器,表麵光滑細膩宛如羊脂白玉,沒有一絲瑕疵或粗糙之處。


    贏子楚不由自主伸出手來,輕輕敲響了一下那塊玻璃。


    當當!


    他喃喃自語道:“果然是琉璃……”


    而另一邊的趙姬,則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和喜愛之情,快步走進了房間。


    她拿起其中一個瓷瓶,開始端詳起來,看著眼前的玻璃和瓷瓶,趙姬眼睛都放光了。


    過了一會兒,趙姬轉過身來,把贏子楚拽到一邊。然後,嬌嗔地撒起嬌來:“大王~”


    此刻的趙姬,顯然對眼前的玻璃和瓷瓶喜愛至極。


    麵對美人的求助,贏子楚麵不改色的向她點了點頭,接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隨後他漫不經心的四處打量了一番,這才緩緩踱步而來,背著手看向秦臻說道:“秦先生,寡人方才看著琉璃和瓷瓶不錯,寡人甚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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