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留在原地的楊無介,被氣的衝著秦臻離去的背影扯開嗓子大聲吼叫道:“好你個秦臻,休得胡言亂語!我堂堂墨家子弟,豈會懼怕他這麽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匹夫?”


    站在那鍋爐房外,兩人靜靜地望著秦臻漸行漸遠的身影,直至其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後,才緩緩地將目光移向對方,並對視了一眼。


    沉默片刻之後,李銳率先打破了這份寧靜,開口說道:“看來果真如同秦臻所言,鬼穀學苑居然真有打算吸納諸子百家的意思,此事恐怕已成定局了。”


    楊無介聞言,輕哼一聲,應道:“哼~倘若荀況當真親臨此地,咱們更是萬萬不可離去了。否則,豈不是讓人覺得咱們懼怕他那儒家?”


    話雖如此,可楊無介心裏也很清楚,自己與李銳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墨者罷了。


    而那荀況卻是稷下學宮開創者之一,更是當今天下儒家巨子。


    想到此處,楊無介不禁暗自歎息。


    就在這時,李銳突然靈機一動,提出一個建議:“要不這樣吧,咱們不妨再去邀請一些身在鹹陽城的其他墨家兄弟前來相助。隻不過……眼下卻不知我墨家巨子究竟身處何方。”


    楊無介聽後,略作思考,然後點了點頭:“嗯,此計甚妙。暫且先觀望一番也好,依老夫之見,秦臻這小子未必就能夠與荀況和睦相處!”


    .........


    秦王子楚元年,二月初。


    路麵上白雪皚皚。


    這天,一輛馬車緩緩行駛而來,最終停在了鹹陽城的城門跟前。


    駕車的馬夫從車上跳下,將一塊刻有字跡的木牘遞給了守城的士兵。士兵仔細查看過後,向馬車內的人點了點頭,隨即揮手示意放行。


    於是,馬車便再次啟動,沿著寬敞的街道徐徐前行。


    不多時,便停在了呂不韋的相府門前。


    隨後一個青年從馬車內跨步而出,他看上去與秦臻年紀相仿。


    來人正是李斯,此次前來乃是應呂不韋之邀。


    在拿著之前相府家宰開具的木牘後,無論是經過關隘還是城鎮,憑借著這塊木牘,李斯都未曾遇到任何阻礙。甚至當他抵達安邑之時,還有專門的馬車在此等候接應,護送他順利抵達鹹陽。


    此刻,站在相府門前的李斯整了整衣衫,然後跟隨引路的下人邁步入內。


    “丞相,楚人李斯到了。”下人通傳道。


    此時的呂不韋,正在正堂之中瀏覽各地呈上的奏報,在聽聞下人之言後,抬起頭:“哦?李斯?快快有請!”


    片刻之後,李斯被引入了正堂。


    他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道:“吾乃楚國上蔡李斯,今日有幸得見秦相尊顏,實乃三生有幸。”


    此時呂不韋上下打量了李斯一番,片刻之後,呂不韋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隨即邀請道:“快快入座!本相在上蔡和蘭陵兩地的門客之中,常常能夠聽到有人提及你。”


    說罷,呂不韋還親自伸手示意李斯就座。


    待李斯坐定後,呂不韋並沒有急著切入正題,而是先與他閑聊了幾句家常話。


    然而,沒過多久,呂不韋話鋒一轉,發問道:“李斯,此次你踏入我大秦之地,不知你覺得秦國比起楚國來,究竟有何不同之處?”


    李斯聞得此言,知道這是呂不韋在考校他,如果能回答得令呂不韋滿意,或許就能得到他的賞識和重用。


    李斯西行來到秦國,就是為了想要一展抱負。


    早年間,他不過是一名小吏,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發現廁所中的老鼠肮髒不堪吃不潔之物,總是過著擔驚受怕、食不果腹的生活;


    而反觀那些住在糧倉裏的老鼠,則個個養尊處優、衣食無憂。


    真乃 ‘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


    由此,李斯明白了一個道理:“鼠在所居,人固擇地。”


    於是乎,他辭去官職,離開楚國,轉而前往趙國,並拜在了荀子門下,潛心學習治國理政之道。


    後來他跟隨荀子來到了蘭陵。


    曆經數年的刻苦學習,他對於各國局勢已然有了獨到的見解。


    在眾多諸侯國當中,唯有秦國令他最為看好,認定其未來必定能夠成就一番偉業。


    之前恰逢呂不韋廣派門客,四處招攬天下間的賢能之士。得知此消息後的他,當時就與相府的家宰說過了,表示自己明年就會奔赴秦國。


    其實在此之前,他也在心中思量了一番。


    通過對當前局勢的分析,他察覺到,當冬季過去之後,秦國必將興兵出征,矛頭直指韓魏。


    所以,他便決定先荀況一步,提前入秦。


    他聽著呂不韋這麽問,稍作停頓之後,李斯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隨後挺直脊梁,不卑不亢且自信的回應道:


    “丞相,依在下之見,楚國雖說地域遼闊,地闊五千裏,帶甲百萬。然卻沉迷於舊周時代,其朝堂之上更是動蕩難安。屈、景、昭三家牢牢把控朝政大權,致使政令不通,上下混亂。而楚王則終日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毫無重振朝綱之誌。如此一來,朝野之間人心惶惶,皆如一盤散沙,鬆散遊離,整個國家好似一個臥榻不起的病人一般,病入膏肓,積重難返;


    再看齊國,自威王後,便再未出過一代雄主。尤其是經曆五國伐齊之後,已然元氣大傷,隻得偏安一隅,以求自保。然而,這種偏安苟存之舉終究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絕非長遠發展之道;


    至於趙國,盡管表現出些許進取之心,其國力也稍有恢複之勢。但遙想當年長平一戰,可謂損失慘重,國內成年男子數量銳減。再者說,當今趙王剛愎自用,獨斷專行,絲毫不聽取他人意見。如此情形之下,隻怕趙國想要重現昔日之輝煌鼎盛,怕是比登天還難;


    至於魏、韓、燕三國,國力本就相對弱小,實在不值一提;


    遍觀當今天下,唯有大秦,自獻公以來,曆經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六位君主的勵精圖治,如今已是國富兵強。更難得可貴的是,大秦之君、臣、將同心,眾誌成城,照此形勢發展下去,掃平六國,一統華夏大地,恐怕真的是指日可待!”


    李斯將自己總結的觀點,與韓非等同門的見解融合在了一起,然後有條不紊、條理清晰的闡述了出來。


    他的話語剛落,呂不韋不禁眼前一亮,麵露讚賞之色。


    “彩!果然不愧是荀子門下的弟子,這番言論實乃真知灼見。若合意,不妨來我相府麾下做個舍人可好?不知可願意?”


    李斯聞聽此言,心中暗喜。


    但麵上卻保持著謙遜有禮的姿態,連忙站起身來,向呂不韋行了一禮,應聲道:“承蒙丞相厚愛,李斯自是求之不得,樂意至極。”


    呂不韋笑了笑,點了點頭。


    在他眼中,這李斯乃是他家宰為其尋覓到的諸多人才當中,才華最為出眾的。


    兩人又繼續交流了一會兒之後,呂不韋隨即說道:“一路長途奔波而來,想必你也定是舟車勞頓,疲憊不堪了吧。不如暫且先好生歇息一番。今日那工尉府正式設立,本相還需要親自前去查看一番。”


    “既然丞相大人尚有要事在身,那就請放心去忙便是。李斯自當謹遵吩咐。”李斯趕忙再次拱手作揖,回應道


    沒過多久,呂不韋整理好了衣服,便出了門。


    “在下冒昧的問一下,這工尉府是從事何種事務的?不知可曾了解掌管此工尉府之人是誰?竟然讓丞相這麽重視。”


    在呂不韋離開後,李斯好奇的問相府的仆從。


    那仆從態度恭謙的回答道:“關於其具體所司何事,小人確實並不清楚。不過曾經聽丞相提及過,似乎此處乃是公子政師資、公大夫秦臻而負責管理的。而且聽說,今日大王都會親自前往,要為這工尉府題寫匾額呢!”


    “公子政的師資?公大夫?秦臻?”


    仆從的話語甫一落下,李斯不禁麵露驚愕之色。


    “正是。”


    仆從輕點了下頭,隨後便轉身離去了。


    此刻,隻剩下李斯一人靜靜地佇立原地,他心中暗自驚歎不已。


    遙想當年於邯鄲匆匆見過一麵之後,到如今不過才短短四年多的時間而已。


    若從秦臻入秦開始計算,更是僅僅過去了兩年有餘罷了。


    然而就在這短短時間裏,秦臻已然成為了秦國的公大夫,這般晉升的速度實在是有點快啊!


    不僅如此,剛剛成立的工尉府居然也交由秦臻來負責管理,這充分說明了秦臻深得秦王的信任!


    這個情況著實令李斯感到十分意外。


    當然,李斯還有沒預料到的,那就是隻要秦臻願意,他現在就位居於左丞相了。


    .........


    呂不韋調集了千餘人投入到工尉府的建設之中,工期自然是提前了許多。


    目前所建成的工尉府,實際上也僅僅占據了規劃用地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而剩下那片緊鄰山巒的土地,與鬼穀學苑一樣,被留存下來作為未來擴建之用,以滿足日後可能不斷增長的需求。


    此時此刻。贏子楚帶領著呂不韋以及一眾朝堂重臣,站立在工尉府的大門之前。


    他們看著這些建築,臉上也都洋溢著喜悅之情。


    接著,贏子楚側身,將目光投向身旁的秦臻:“秦先生,寡人現在就為工尉府題字。”


    “喏!”


    說罷,秦臻向著後方揮動起手臂。


    不多時,隻見八個壯漢正抬著一塊巨大的牌匾緩緩走來,隨著大漢們逐漸靠近,牌匾最終停放在了贏子楚的麵前。


    贏子楚望著眼前這塊巨大的牌匾,不禁湧起一絲疑惑。


    僅僅‘工尉府’三個字完全用不到這麽大的地方。


    他緩緩將目光移向身旁的秦臻,開口問道:“秦先生,這?”


    “啟稟大王,依常理而言,確實隻需題寫上‘工尉府’三字即可。然而,在下懇請大王提筆,書寫‘大秦帝國工尉府’這七個字!”


    贏子楚聞聽此言,微微一怔:“這作何解釋?”


    “回大王,之所以提議題此七字,乃是為了向普天之下的萬民昭示,大秦統一天下的決心!‘帝國’二字,寓意深遠,代表著我們對秦國未來的期許和憧憬。


    想當年,昭襄王曾自稱西帝,後來迫於壓力而不得不放棄稱帝之舉,如今我大秦國力愈發強盛,已然超越往昔。更是俯瞰山東六國。因此,我們更願助大王成就那至高無上的帝位,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聽到秦臻這段話,也感染了一同來此的朝堂重臣。


    他們齊聲道:


    “大王萬年!大秦萬年!”


    “大王萬年!大秦萬年!”


    “大王萬年!大秦萬年!”


    贏子楚此時站立於人群中央,他的心情也隨之跌宕起伏。


    但是他也有他的顧慮,經過短暫的自我調整,平複了心緒後說道:“秦先生,現今談論帝國確實尚早。雖說那六國已然日漸衰微,但其底蘊尚存,餘威猶在。所以此刻貿然提及‘帝國’二字,實非明智之舉。”


    稍稍停頓片刻,贏子楚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繼續說道:“不過寡人向你們承諾,再給寡人十年光陰,寡人定能為我大秦打下大大的疆土!待到功成之日,寡人必將親筆題寫大秦所有工部之牌匾,並將它們高懸於各工部大門之上,讓世世代代都銘記這一刻的榮耀!”


    聞聽此言,眾人紛紛拱手作揖,齊聲高呼:“大王英明!大王萬年!大秦萬年!”


    隨後,贏子楚又命人重新拿過來一塊牌匾,親手為其題字。


    完成題字之後,便率領著一眾臣子們開始在這工尉府內視察起來。


    不知不覺間,便已到了申時。


    贏子楚也結束了這次視察,因尚有事務亟待處理,他不得不移步離開工尉府。


    自那招賢令頒布以來,眾多工匠紛至遝來。


    這一局麵帶來的直接益處便是能夠稍稍減輕少府目前所承受的壓力。


    當下而言,秦臻在對自己所掌握的知識,進行著係統的梳理。


    另外,他也會帶領這批新加入的工匠們研製出一些新的東西,就像先前的玻璃和瓷瓶,這些新來的工匠亦曾參與其中。


    此外,秦臻還計劃從他們中間嚐試挖掘並篩選出一批有發展潛力之人,以便日後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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