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韻的吩咐,杜偉不敢不照辦。


    於是一撥人去取了鐐銬過來將少女扣住,杜偉則領著另外一撥人去大獄將董二丫提了過來。


    趁著杜偉離開的機會,楊韻問沈栩安把屍體藏哪兒了。


    沈栩安指了指偏廳,掩唇,壓低聲音:“在那梨花木的桌子後,帷布遮住了,一眼過去發現不了。”


    “你就是這麽藏人的?”楊韻氣不打一處來。


    “你當府衙是什麽好出入的地方嗎?”沈栩安更是氣笑了。


    “堂堂沈家郎君,這麽點兒小事我不信你辦不好,無非是覺得被不被發現都不重要罷了。”楊韻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


    沈巍的屍體就算被發現,遭罪的也是她,而不是沈栩安。而且,她親眼看著沈栩安殺人,等於是著人家的把柄,保不齊人家還有一石二鳥的企圖。


    那廂,董二丫一進院子,看到被扣押的少女,頓時嚎啕大哭,喊道:“梨姐,你怎麽過來了,你糊塗哇!”


    一時間,楊韻的頭更痛了。


    “住嘴。”


    楊韻喝止董二丫。


    聽到是楊韻開口,董二丫立馬噤聲。但顯然她還是有些擔心那個被她喊做梨姐的少女,於是邁著小碎步,企圖往那邊挪動。


    “你們二人都說自己才是凶手。”楊韻眯眼,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流轉,“但殺人者隻能是一個,不如你們二人分別陳情?”


    說罷,楊韻轉身,示意杜偉帶人跟上。


    一行人便坐進了偏廳內。


    少女名叫於梨,上京人,善武,父親是上京大豐鏢局的鏢頭,和董玉娘是舊識。董玉娘回肇縣時,於梨想闖蕩江湖,便跟著來到了肇縣。


    董玉娘遇襲的那日,於梨恰好不在。


    等她回來時,看到的已經是董家的一片狼藉。


    隻可惜沈巍很快就被抓進了大牢。


    於梨一肚子火沒處撒,遇上了發橫財的吳老四。等打聽出吳老四要偷偷將沈巍送出城,於梨是再忍不了了,直接動了手。


    殺完人,於梨就想自首,卻被董二丫攔住了。


    “若我在,我豈能讓那個畜生得手?”於梨瞪大眼睛,杏眸裏滿是憤怒,“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殺的,我自然不會拉別人下水,二丫是為了我才出頭的,她什麽也不知道。”


    “嗯。”


    楊韻不置與否,撐著頭,說:“既如此,那杜司法將人帶下去吧。”


    於梨神色淡定,頗有從容赴死的感覺。


    董二丫倒是不幹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大人,你不要抓梨姐,她是好人……她是好人的。”


    “二丫,別說了!”於梨昂首挺胸,冷笑道:“殺人償命我服,但沈巍你們也休想放了,我已經給我爹寫信了。”


    廳內站了不少人。


    楊韻自然是不能當著杜偉這些官員吏人的麵直說沈巍已經死了,所以揮揮手,示意杜偉帶人退下,留董二丫和於梨二人在廳內。


    “你也出去。”


    楊韻斜眼看沈栩安。


    “禮成這是把我當外人了。”沈栩安挑眉。


    “你什麽時候是內人了?”楊韻一點兒也不客氣。


    眼見楊韻是半點兒不讓,沈栩安聳了聳肩,背手在身後,跟著杜偉一起出了偏廳。


    門合上。


    楊韻等了會兒,將先前從董玉娘身上得來的白綢翻了出來,手一托送去問:“你們二人可識得此物?”


    在回來的路上,楊韻其實檢查過這東西很多次,但她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隻是在白綢上聞到了淡淡的異香。


    要解開這個白綢的迷,恐怕還得找董玉娘親近的人。


    可惜……


    董二丫和於梨湊過來看了看,都搖搖頭,說自己不認得。


    “你們可看清楚了,若現在不說,待會兒我可是不會給你們機會了。”楊韻端詳著她們二人的神色,“比如,這東西是不是跟榮慶殿有關?她有沒有跟你們提到過那位公主?”


    還是董二丫比較沉不住氣。


    看楊韻繃著臉沉默,董二丫趕忙接茬:“有的,阿姊說,公主待她最好了,若不是公主,她早就得傷寒死啦。這次回來,她也是——”


    唔!


    於梨用身體撞開了董二丫,阻止了董二丫繼續往下說。


    “你說了,我可以保你們二人一命。”楊韻繼續加碼。


    卻不曾想,於梨很是硬氣,梗著脖子道:“我們不會說的,殺人償命,我來到這兒就沒想過要自保。玉娘她是好人,公主也是好人,我們不會做對不起她們的事。”


    好……


    人……


    楊韻隻覺得胸口有什麽壓住了,壓得她喘不過氣。


    故作輕鬆地笑了聲,楊韻道:“好人嗎?文人們不是還寫了公主的十三道罪狀?那些史官言官們也對公主口誅筆伐。”


    於梨輕蔑地哼道:“我不知道那些,我隻知道,公主對下人們好,對玉娘好,當初她被那狗屁駙馬背叛,駙馬還想著滅了榮慶殿所有人的口呢!若不是公主安排,玉娘怎麽可能活著出來。”


    隻是……


    玉娘終究還是沒能如公主所期盼的那樣長命百歲。


    想著想著,於梨眼眶紅了。


    楊韻輕出一口氣,眼睫微垂,說:“沈巍已經死了。”


    滴答。


    一顆晶瑩的淚落在了她的袍子上。


    但楊韻連自己為什麽哭都不知道。


    她輕輕抹去那滴淚,繼續道:“我想,董玉娘的死並不隻是沈巍見色起意那麽簡單,或許……是有人發現了她榮慶殿宮女的身份,認為她掌握了什麽,才對她出手。你們要是知道內情,不妨告訴我,否則那背後之人就真的隱身了。”


    董二丫是個孩子,遮掩不住情緒,立馬瞪大了眼睛。


    可於梨卻淡定了許多。


    “你果然知道沈巍是為了什麽。”楊韻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並開門見山地說:“有些事不是你們兩個人能負擔得起的,交給我,我能讓該死之人都死得徹底。”


    “你說沈巍死了他就死了?我怎麽知道你們不是官官相護?”於梨不信。


    “眼見為實,我說死了,自然就不是誆你們的。”楊韻起身,走到右側靠牆放著的那個梨花木桌子旁,伸手一扯,露出桌子底下的屍體來。


    這下倒是陰差陽錯,歪打正著了。


    不管沈栩安的真實意圖如何,他將屍體留在這府衙偏廳裏,算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真——”


    “真死啦!”


    董二丫喜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可以說了嗎?”楊韻轉眸看向於梨。


    於梨躊躇片刻,說:“要用公主最喜歡的水蝶香熏這個白綢,那上麵才會顯露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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