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縣丞!”


    “楊縣丞!”


    幾聲呼喊傳來。


    楊韻轉頭,看到右前方的回廊底下走過來一個藍袍男人,他身後還跟了個小丫頭,神色怯怯,衣著簡樸。


    男人走近些,楊韻便認出來了。


    書上有寫,司法佐杜偉。


    “何事?杜司法。”楊韻自然地打了聲招呼。


    “您可算回來了,這……這位就是過來投案自首的,她說是她殺了吳老四。”杜偉將身後畏畏縮縮的小丫頭拉到了身前。


    麵對眾人的審視,小丫頭抖若篩糠。


    “杜司法覺得呢?”楊韻問。


    杜偉搖頭,說:“我覺得不是,吳老四那般強壯,怎麽會是這小丫頭能動得了的。”


    “就是我!”小丫頭突然昂起頭,啞聲喊道:“我用的柴刀,砍了他六刀,柴刀現在還在我家裏!”


    杜偉臉色一變。


    吳老四是背後身中六刀這事從沒公布過,這小丫頭是怎麽知道的?


    楊韻眸光微沉,看來這小丫頭雖然不是殺人者,卻與殺人者關係不淺,便問道:“那說說,你為什麽要殺他,又為什麽現在才過來自首?”


    “他該死,他要偷偷把那個壞蛋運出縣城!”小丫頭眼底蓄著淚,攥緊拳頭,咬牙道:“我殺他是為了給我阿姊報仇!”


    阿姊?


    楊韻轉頭去看杜偉。


    杜偉忙道:“怪我,我忘給您介紹了,她是董二丫,董玉娘的妹妹。”


    董玉娘,也就是沈巍殺害的那個人。


    “吳老四是否真瀆職了?”楊韻掀眸去看杜偉,又說:“先去偏廳吧,給這小姑娘準備一杯熱茶。”


    說罷,楊韻領著董二丫往偏廳走。


    杜偉被看得頭皮發麻,扯著袖子擦了擦汗,綴在後頭道:“吳老四雖是牢頭,卻沒有提審犯人的權力,這小丫頭定是在胡扯。”


    看戲的沈栩安很是自然地跟著進了偏廳,甚至在杜偉備茶過來時,自若地討了杯茶喝。


    “您不抓我?”


    董二丫捧著熱茶沒喝,局促地站在桌邊,不肯坐下。


    “坐吧,如果真是你殺的,我自然是要抓你的。”楊韻偏頭,屈指敲在桌上,說:“但在此之前,你得老實交代,為什麽現在才過來自首,又是從誰那裏得知吳老四要送沈巍出城?”


    天冷。


    衣著單薄的董二丫喝了口茶,感覺自己暖和了許多。


    她怯生生打量了楊韻幾眼,小聲道:“大人,如果我說了,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麽事?”


    楊韻沒應。


    “請大人一定要嚴懲沈巍,殺人償命,他該死!”董二丫憤憤地喝完了茶,眼中噴火,“他殺了我阿姊,卻因為家裏有錢而一直沒有被砍頭,這裏的大官都缺德!他們都收了沈家的錢!”


    說這話時,董二丫剜了一旁的杜偉一眼。


    杜偉額頭直冒汗。


    “胡說,小丫頭這是又胡說了。”他擺擺手,解釋道:“楊縣丞,我們可沒有收沈家的錢,都按您的吩咐好好看管著沈巍……”


    見楊韻抬手,杜偉閉了嘴。


    而董二丫往楊韻身邊躲了躲,繼續開口:“我這幾天一直很害怕,怕你們抓到我,所以我躲在了家裏的地窖裏麵。”


    據她所說,她是餓得不行了,才趁爬出來,想去找點兒吃的。


    一出來,便聽說那位鐵麵判官楊縣丞回來了,於是著急忙慌地趕到府衙,想通過自首,來曝光那些大官要放跑沈巍的事。


    “大人,我是聽吳老四的媳婦說的,她在街坊鄰居間吹噓,說吳老四賺了大錢,要帶著她們離開肇縣,我就猜吳老四肯定是拿了沈家的髒錢。”


    董二丫繃著臉,又瞪向杜偉。


    楊韻一聽,就知道這些話絕對不是董二丫這樣的小丫頭能說得出來的。但她沒直說,而是點了點頭,笑道:“既如此,那我抓你,你可有異議?”


    董二丫視死如歸般搖頭,說:“大人,我說過了,殺人償命,沈巍得死,我也可以死。”


    杜偉也急了。


    “楊縣丞,這丫頭顯然不是凶手,抓她有些說不過去吧?”


    “杜司法,這事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楊韻不怒自威,隻一眼,就看得杜偉再次低下了頭,“將她壓下去,對外就說,吳老四一案的凶手已經緝拿歸案。另外,去把沈巍提過來,我要再審他。”


    目送杜偉帶著董二丫離開,沈栩安先開了腔。


    “你是想用她吊出真凶?”


    “栩安厲害啊。”楊韻麵無表情地恭維。


    沈栩安聽出楊韻的陰陽怪氣,卻也不在意,輕笑了聲,問:“帶會兒提審沈巍,我能在場嗎?”


    “你想旁聽就坐著。”楊韻往後靠去,趁著這個空閑時間,開始繼續翻看卷宗,“隻是別開口,要開口,我就把你趕出去。”


    卷宗裏什麽都有,唯獨有沒有董玉娘到肇縣之前的經曆。


    也是……


    如果董玉娘是榮慶殿出來的宮女,以兄長的身份,查不到才正常。


    “你對董玉娘,知道多少?”楊韻頭也沒抬地問。


    “不多,隻知道她從前在榮慶殿時,地位並不低。”沈栩安轉動茶盞,說:“你難道覺得,沈巍是故意殺了董玉娘的?我覺得他沒那個膽子,你不必想得那麽複雜。”


    不複雜,那就是卷宗上寫的,見色起意,作惡不成,殺人滅口了?


    楊韻輕吐一口濁氣,起身。


    杜偉已經帶著沈巍到了門口,長時間的囚禁並沒有讓沈巍狼狽不堪,相反,他這容光煥發的模樣,仿佛坐的不是牢,而是酒樓。


    看到屋內的沈栩安,沈巍更加猖獗,挑釁般橫眼看向了楊韻。


    “這下知道錯了?告訴你,晚了!老子出去了,第一個弄死——”


    沈巍一句話沒說完,楊韻就抬腳揣在了他胸口。


    砰!


    人飛了出去。


    杜偉及時鬆手,才沒被波及。


    “你敢踹我!”


    “沈郎,他敢踹我!”


    沈巍捂著胸口,齜牙咧嘴地衝著沈栩安告狀。


    “踹了就踹了。”楊韻斜眼示意要開口的沈栩安閉嘴,隨後走到沈巍麵前,居高臨下地說:“留你到現在,你以為是你多重要?是沈家給了多少錢?我告訴你,都不是!隻是我想查出你到底將董玉娘的屍體藏去了哪兒!”


    一旁的沈栩安巋然不動。


    本來還有些底氣的沈巍硬是被這一腳和沈栩安的冷漠給壓得驚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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