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文心頭不好的預感更重,他跟陸泰淵鬥了這麽多年對他也再了解不過。


    陸泰淵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他既然如此咄咄逼人的發難,必然已有萬全準備。


    逆子!


    逆子!


    他在心頭怒罵著,這時坐著的太子穆雲殷低沉道:“這裏是商議朝政大事的地方,一個小小七品言官也敢彈劾當朝首輔,簡直放肆!”


    “來人,將其驅逐出去!”


    穆雲殷不顧皇帝在前直接喝斥,老師深夜請見必有緣由,他當然要阻止。


    “太子殿下,你隻是太子可還未監國,陛下都在禦座上坐著也能輪得到你下令逐人?”


    在穆雲殷話音落下之後,當即就有人出言反駁,這是一個看起來有三旬的青年,身材修長,不同於太子方正的麵目,他的臉頰是消瘦的,頗為俊朗。


    眉目狹長,鼻梁挺拔,嘴唇略薄,說話也極其不客氣。


    在朝議上敢這樣跟太子說話的人,除了二皇子也沒有別人。


    二皇子穆雲修,成年後出宮建府,被封為慶王,他年紀跟穆雲殷相仿,兩人出生時辰相差隻有三個時辰,就因為他比穆雲殷晚出生,他隻能是慶王,而不是太子。


    他不甘心,因而跟太子爭奪大位,讓人難以琢磨的是皇帝的想法,麵對這種爭奪竟也不說什麽,不說就是默許,這更助長穆雲修氣焰。


    “哼,本宮是太子,驅逐一個大鬧朝議的人又算什麽?”穆雲殷絲毫不讓。


    兩人就在眾臣麵前爭吵,不過眾人已經見怪不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隻是讓人不明白的是,麵對這種情況陛下從來不說什麽,也不出言阻止。


    穆雲殷瞥了眼父皇,見其還是無動於衷,在衣袖裏的手悄然握拳。


    定立太子儲君就是為了斷絕其他皇子念想,免得因奪嫡之爭引發朝政紊亂,可他的父親大周皇帝,卻坐視不理,甚至還一次次地鼓動。


    由此才引發了奪嫡。


    “若太子殿下今日不讓我開口,我便直接撞死在這盤龍柱上!”唐順直接開口,語氣堅決,麵帶必死之誌。


    朝堂眾臣不由驚訝,言官向來不畏生死,這樣的人並不罕見,可有個前提是言之有物,即你要彈劾的人確有其罪,在朝議上說這話跟逼宮無異。


    你以生死相邀最後卻是誣陷他人,怎麽能說的過去。


    既然唐順敢說這樣的話,必然是有實證。


    穆雲殷頓時不說話了,言官品級雖低,但威勢極重,若是因他阻攔而使得一個言官撞死在盤龍柱,對他太子聲譽影響極大。


    事到如今,宋世文不得不站出表態。


    他平靜道:“要彈劾本閣的人多為汙蔑,本閣行正走直,神鬼不懼,難道還會怕你誣陷?”


    他一副坦然模樣,說話時看著的人卻是陸泰淵。


    唐順不過是陸泰淵找出頂到台前的人。


    得到應允,唐順從袖口拿出折子,大聲誦讀起來,“下官彈劾並非汙蔑,更非張口就來,而是有實證,我願為我所言負責,若說有半句虛假,願受罪責!”


    這第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震驚。


    他們看到唐順拿出的折子足有拇指厚,見其神態可知決心,莫非是真有實證?


    唐順不理會他人,大聲道:“首輔大人貪汙並非其個人所為,他的高明之處是經他人之手,眾所周知濟縣是其家鄉,從元景十三年開始,每任濟縣知縣乃至寧安府府尹皆為首輔選用之人。”


    “除此外,還有寧安本土大族韓家,地方權貴皆為首輔背後暗手,他們幫首輔大人斂財,從元景十三年便開始了......”


    太和殿內,鴉雀無聲,隻有唐順高聲回蕩。


    “閉嘴!”


    “是誰給你的膽子汙蔑韓家,汙蔑首輔大人,你們有什麽目的!”


    不過剛開始,就有一人像是跳腳般站出來,此人身材瘦高,眼窩深陷進去,麵色嚴肅,眉毛很長延展出去,此刻冷著臉怒罵,不是他沉不住氣,而是這些罪證說的都是真的。


    現在是元景二十三年,確實就是從元景十三年開始真正從濟縣斂財。


    他當然會駁斥,因為唐順提及到的韓家就是他所在的家族,他就是當朝吏部左侍郎韓青山,是韓家主家家主,也是韓諭親兄長。


    唐順不理會其喝斥,開始高誦起來。


    在場眾臣聽之無不驚疑,聽得出來這份罪責並非虛構,而是言有其證,時間、地點、人物做了什麽,可謂詳盡至極。


    這就是地方權貴跟地方權貴勾結的事情,隻不過涉及到人卻是眾人沒想到的。


    別說濟縣、就連整個江州官員任免都是宋世文安排,而韓家跟宋世文的關係更不必說,韓青山就是宋世文提任。


    如果這些罪證屬實,那麽宋世文很可能就是幕後之人。


    因為這些人都是他的人!


    眾人聽著都內心震動大驚失色,這麽多事情爆出來,次輔、慶王殿下還有那些對首輔不滿的人都會由此發難,真查下去難保不會查出什麽。


    果然是要出大事了。


    他們都知道數月前,次輔和慶王殿下聯合把一個翰林院編修派到濟縣任知縣,這才過去不久就有如此成果?


    當真是個幹吏。


    宋世文看似麵無表情,實則內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逆子!


    逆子!


    別人不知,他卻知道,這些都是宋池查出來的,都是他的兒子查出來的。


    這個逆子是在報複,而且是置於死地的報複。


    他不完全過問,但也能聽出來唐順所言罪證都是真的。


    而陸泰淵此刻卻仰頭挺胸淡笑著。


    他知道宋世文慌了。


    宋池.......他心裏念著這個名字,越發的歡喜。


    是他,一定是他查出來的。


    就在此時,梁輕舞心裏也念著這個名字。


    一個遠在濟縣的少年,一個出身卑微隻是個小書童的他,竟然撬動了朝堂局勢。


    梁輕舞突然回京,並非是因朝政要事,而是她得知宋世文派吳文輝殺宋池,她要親自回來,這樣的事情絕不能再有第二次。


    梁輕舞也笑了,是得意的笑。


    如此,也不枉我為你回來一趟了。


    ps:今天更新了八千字,以後我都會努力更新,謝謝大家陪伴追讀,祝大家新年快樂,念書的讀者學業有成,工作的讀者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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