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站在路燈之下,隔著一尺的距離,遙遙相望。


    他麵前的少女正在哭,但是沒有哭泣的聲音。


    而他卻不知道她哭的原因是什麽?


    就好比,她和他的距離,就在這一尺之間。


    他讀不懂她的心,明明被稱之為可以洞察很多人的優秀二傳手,卻洞察不了她的心。


    也無法帶領隊伍拿下勝利。


    這種後知後覺湧上來的情緒,讓及川徹的心猶如重球打在手臂上,第二天才隱隱作痛的感覺。


    每一次打在他的手臂上,都會再痛一次。


    直到徹底適應了這種痛感。


    他現在就是如此,就像是這六年來,每一次失敗,每一次失敗之後的隱隱作痛,再又一次失敗的時候,他就如潮水一般撲麵而來。


    擋都擋不住。


    及川徹本來是不想哭的,可是看著她,看著那刺眼的路燈,他又流下了眼淚。


    像個傻子一樣。


    兩個人什麽話也不說,就光在那裏哭。


    若是有個路人經過,指不定還琢磨著這兩個人是不是神經病?


    星野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就莫名其妙的眼淚,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及川徹開口。


    於是翻湧而來的情緒,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全都泄露出來了。


    該說點什麽呢?


    說——


    及川徹,你會繼續堅持打排球嗎?


    但是如果他回複不堅持,她又用什麽理由去勸說他堅持呢?


    六年,六年的失敗,足以讓一個人對此失去信心。


    那或者說。


    及川徹,你辛苦了。


    這無疑就是說了一句廢話,打了一天比賽誰不辛苦呢,而偏偏這個比賽結果還不盡他意,更尷尬的是她還是勝利者的那一方。


    在她這個勝利者口中說出來,或多或少也有一種諷刺的意味吧。


    最後。


    星野擦幹了眼淚,向及川徹邁進了一步,真摯且誠懇的說,“謝謝你,及川前輩。”


    這樣的話讓及川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接口。


    謝他什麽?謝他今天沒有贏下烏野嗎?


    不對,及川徹搖了搖頭,他怎麽能這麽想星野呢。


    明明她看起來好像就是在故意在等他回來一樣,明明她的眼裏充滿了對他的擔心,明明她的眼裏全是認真,而非戲謔。


    他不應該這麽妄自揣測她,更應該去聽聽她說的什麽。


    “什麽?”及川徹因為哭的太久了,從吃拉麵的時候就止不住的流眼淚,好不容易緩解了一下,又碰到了麵前的少女。


    導致他的嗓音黏在了一起,說話也黏黏糊糊的,“什麽意思?”


    他又問道。


    “及川前輩,我的意思是,謝謝你一直在打排球。”星野說著,她唯獨能說的就是這個了吧。


    其實在那天野球局結束之後,星野的心裏也是想遇到那位二傳,期待著他應該在哪個學校打著比賽。


    這樣擁有著調控每一位攻手能力的二傳,把自己的信任無條件交付每一位攻手的二傳,不應該被埋沒。


    更不應該不打排球。


    所以當及川徹和她說起這件往事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的想到,感謝他還一直在堅持著打排球。


    “因為在東京體育館的時候,你給我傳的那個球,是我為數不多的……”星野繼續看著及川徹,她的眼裏泛著淚光,仿佛下一秒又要哭出來了,“被一個二傳無條件相信。”


    “我跳的不高,在混合排球裏麵沒有優勢,可是你還是願意把球傳給我,你還是願意把這份信任交給我。”


    “即便我們那會一點也不相識。”


    “後麵我就在想,前輩天生就是打排球的料,天生就應該當二傳,天生就應該掌控攻手。”


    “所以我才說,你能繼續打排球真的太好了。”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及川徹聽完之後,看著她,她的眼睛好似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亮,就像是黑夜裏的星星一樣。


    晶瑩的淚珠那一種成了發光的載體,清亮而溫柔的話語,讓他的胸腔一再震動。


    讓他覺得……


    那一場東京體育館的比賽,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念念不忘。


    而他心心念念的少女,肯定他作為一個二傳的價值。


    這無論如何也是一種嘉賞。


    可是即便是她所言的天生,這種天生讓他輸的一塌糊塗。


    整整六年。


    一個冠軍也沒有。


    很多時候他都想問,每天練啊練啊練,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才能真的可以開花結果嗎,他真的是適合打二傳嗎,適合走打排球這一條道路。


    失敗擊滅了他太多的自信。


    及川徹沒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那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之前,一遍又一遍的拷問自己……


    差距就在於此,他到底要靠什麽才能縮小這一個天賦帶來的差距?


    他到底憑什麽才能拿到排球世界的入場券。


    他這一點才能真的能開花結果嗎?


    問了很多遍,及川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堅持下來了。


    任何事情都會有一種疲倦期,更何況這種一直失敗的事情,初三的那一年姑且算是一次。


    高二的那一年也算是一次。


    可能他真的覺得,以他的努力和才能,無法跨過怪童牛島和天才影山的那一道門檻。


    所以他逃到了東京。


    說是去辦點事,但更多的可能是他短暫的逃避。


    日複一日的訓練,卻求不到一個好結果。


    這無疑是一種煎熬,也是對自我的拷打。


    本想的在東京好好散心,放鬆……但沒想到還是被朋友抓去了排球館。


    他那天本可以不答應。


    但是及川徹又想著,若是以後真的沒辦法進職業比賽,和朋友們打打野球也是挺好。


    那這次去打野球也算是提前積累人脈了。


    秉持著這樣的思想, 及川徹就去了。


    毫無疑問,星野的美貌往往讓人忽視排球能力。


    並且場上的很多人都以為她是一個花瓶,不過是來玩的。


    但是及川徹看她如此幹練的動作,如此到位的一接,如此標準的發球。


    一板一眼,就像是規定過的一樣。


    換而言之,她像一個排球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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