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一聲。


    蛋碎了。


    司無邪忙給夏長風發去傳音符。


    判官崔玨豢養的“天鵝蛋”裏孵出了一頭怪物。


    這頭怪物看起來跟麒麟差不多,但頭上莫名其妙頂著一隻尖角。


    四不像。


    怪物四足踏在地上,如門前石獸那般大小,前胸鬃毛獵獵,雙目怒而生威。


    它張開血盆大口,咆哮一聲,周身聚起汙濁的煞氣,直衝司無邪奔襲而來。


    司無邪騰空翻躍至其身後,與此同時,手中淩雲扇化作軟劍,催動法力,揮出一道劍訣。


    淩厲的劍氣朝那隻怪物橫劈而去。


    風聲呼嘯,揚塵漫天。


    地界本就冥暗無光,這一下,眼前更是塵霧飄繚,一片混沌。


    司無邪眼力驚人,一雙重瞳在濃密烏黑的暗夜中散發著深邃的金色流光,仿佛是落日熔金的絕妙景色倒映在眼底。


    眸光瀲灩。


    那隻怪物不見了!


    他猛然回身,環顧四周,皆不見其蹤影。


    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聲長嘯,滅頂之威震得人頭皮發麻,心神潰散。


    司無邪隻來得及縱身一躍,體型暴漲數十倍的凶獸從天而降,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砸出巨大的深坑。


    地麵開裂如蜘蛛結網,深溝巨壑以閃電般的速度向外蔓延,瓦礫磚石朝四麵八方迸濺。


    與其司無邪說是自己躲開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不如說他是被狂暴的衝擊力掀飛百丈之遙。


    司無邪重重摔在平地上,立即翻了個身站立起來。


    他在判官廟大院中央被甩出去這麽遠,按理說身體早就撞進建築物裏麵去了。


    但當他再次環顧四周時,卻驚訝地發現判官廟內部的各處主體建築幾乎全都憑空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而是拉開了無限遙遠的距離。


    為這頭怪物現出真身讓開足夠大的活動空間。


    這也就是說,整座判官廟占地範圍可大可小,似近猶遠。


    這極有可能是崔玨為了容納、豢養這隻怪物而專門設計的玄妙機關。


    司無邪回眸看著眼前這頭像座山峰一樣橫亙在大地上的凶惡巨獸,額前不禁冒出幾滴冷汗。


    巨獸皮膚漆黑如墨,蜿蜒曲折的暗紅色魔紋遍布全身,如同火山口噴薄而出的滾滾熔漿在黑色岩層上縱橫流溢。


    獸頸毛發猩紅似血,健碩的四肢關節處亦生有簇簇紅毛,如團團烈火燃燒。


    一條鞭尾粗如合抱之木,橫掃生風。


    一腳踏下去,大地為之震顫。


    司無邪已經完全無法把這頭怪物和先前那隻說話揣著一股天真無邪的童音腔調的“天鵝蛋”聯係在一起了。


    說句心裏話,他還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如此想念夏長風那個臭小子。


    夏長風用海螺聯係李停雲,並不是憑借一縷神識搭橋牽線,而是整個人進入到群聊空間。


    因為他感應到有人在裏麵製造混亂。


    沒錯,那人就是李停雲。


    他怕自己僅僅一縷神識鑽進去,應付不來那種場麵。


    所以幹脆以真身進入群聊。


    得虧他早在崔玨醉酒之後就把被迫穿上的女裝給脫了,否則羅裙曳地手提衣擺進入群聊,要多尷尬有多刺激。


    因此,司無邪先前才用把傳音符拍他臉上,告知其“天鵝蛋”無故碎裂之事。


    他要是再不趕來救駕,明年的今天就可以準備一下上墳燒紙了!


    巨獸睜眼如夜間舉燈,視線穿透周身妖霧,落在無路可逃的司無邪身上,仿佛在看一隻不自量力的螞蟻。


    巨獸伏地,露出頭上恐怖的錐形犄角,朝著地上渺小的人影一路狂奔。


    司無邪定了定心神。


    淩雲劍脫手而出,伴隨拖尾的劍光,軟劍蛇行匍伏,遽然遊躥至狼奔豕突的巨獸眼前,狠狠刺向它左邊一隻眼睛!


    獸瞳狹然變窄,飛劍竟被逼得節節後退,司無邪與其對峙,逐漸不支。


    淩雲劍遂行反噬。


    司無邪呼吸一滯。


    妖風襲卷,身體不受控地向後栽倒,抵住一片炎赫炙人的胸膛。


    耳邊呼嘯掠過一聲空靈且嘹亮的啼鳴。


    驚鴻照影,鳳鳴九霄。


    一條手臂穿過他的腰腹,將他帶到懷裏的同時,頭頂傳來一聲似是而非的嘲諷:“你就這點本事?也太弱了些。”


    老狐狸修煉千年,連元神都沒修成,本體身形也變不大,簡直修了個寂寞。


    司無邪掐住夏長風的胳膊。


    恨不能擰下一塊肉。


    “嗬,你本事大,你拖到現在才出來,不就是想看我連滾帶爬,狼狽到家的醜態?你這個小人。”


    “你是不是該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態度好一點?”


    “我來這兒,是給你們殿主辦事的,我冒了這麽大的風險,你救我一命,本就是分內之事。”


    “怎麽橫豎都是你有理?我看你別叫司無邪了,你就叫司有理吧。”


    “那你也別叫夏長風了,不如就叫……夏理短?”


    “閉嘴吧你!”


    “……”


    司無邪驀然一笑,“我偏不。”


    夏長風已經習慣被他氣到腦袋冒煙了。


    於是把所有怒火都撒在那頭嗷嗷亂叫的凶獸頭上。


    天邊火雲如燒,朱雀神鳥遨遊其間,肆意舒展的羽翼遮蔽玄天,每一根羽毛都像灼灼燃燒的烈焰,狂亂的火舌宛如遊龍飛舞般躍動不止。


    朱雀長鳴一聲,從高空急速俯衝,在四蹄騰躍的獬豸獸頭頂滑翔而過,布滿鱗甲的利爪鉤住凶獸頭頂獨角,生生掰斷,飛往遠方。


    斷角落在夏長風手裏,化作遍尋不見的判官筆。


    果然不出所料。


    獬豸獸失去獨角,驟然狂嘯一聲,身上赤紅的紋路越發密集,瘋也似地朝他拚命而來。


    夏長風冷笑,朱雀神鳥口吐火球,飛速旋轉著砸向凶獸,將其攔在火圈之中。


    山崩地裂一聲巨響,騰騰紅霧遮天,炎炎烈火燎原,陣法即成。


    獬豸凶獸被鎖在巨型烈火陣中,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接頭銜尾團團轉圈,無論如何掙紮也無果,死活不得解脫。


    遠遠看去,神鳥飛掠之處已然化作一片火海,至陽真火生生不息,誓將天地鑄為熔爐。


    司無邪分明被夏長風好端端地護在懷裏,卻能感覺到洶湧的火浪撲麵而來,令人窒息的熱潮幾乎將他整個兒吞噬。


    那顆本不屬於他的朱雀之心瘋狂顫動。


    夏長風扳過他的肩膀,麵對麵將他擁入懷中,一邊給他揉著心窩,一邊撂狠話:“司無邪,你是自作自受,你活該!這就是你當初所作所為的代價,疼死你拉倒!”


    司無邪哼哼唧唧道:“弟弟……下手輕點,我要被你揉碎了,唔嗯……”


    夏長風臉都綠了,“老狐狸,你能別發出這種聲音嗎,你還要不要臉?!”


    司無邪難受得要死,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有的沒的,“哪種聲音?我怎麽就不要臉了?嗯哼,啊,你輕點兒……”


    夏長風臉色綠了又紅,紅了又綠。


    姹紫嫣紅,五彩紛呈。


    司無邪不能自控地露出兩隻狐耳,耳朵尖一撮白毛抵住夏長風的下巴,顫顫巍巍地給他撓癢癢。


    夏長風忍著火氣,把他耳朵壓下去,又冒出來,再壓下去,又冒出來。


    著實受不了了。


    一把抓住司無邪的衣領,掐著他的後頸,迫使他抬頭,自己俯身吻了下去。


    這個吻異常粗暴。


    司無邪幾乎是被他攥著前襟提留起來的。


    雙腳隻有足尖點地。


    若非腰身被他死死箍住,瘦削的身子便會像飄零的樹葉一般隨風遊蕩。


    夏長風隻是想借著這個吻,吞噬掉司無邪體內流竄的真火,以安撫躁動的朱雀之心。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他沒想過會親那麽久……真的,他的出發點很純潔,沒想過會親得難舍難分。


    直到司無邪一巴掌扇開他的臉,狠狠擦了擦自己唇,滿手都是血。


    “技術太爛了!你除了會咬我,還會做什麽?不會就去學,下次再這麽生啃,我踹你褲襠!”


    夏長風眼底一片幽深,“那你教教我?”


    說罷就捧起他的臉重新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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