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後,楚寒天回了東宮換上常服,便打算前往梨花巷。


    小樓前幾日便提醒過,今日是嶽子寰結束禁足的日子。


    這段時間他與小樓的耳目都無法深入定北王府,嶽子寰應當可以為他提供些許有用的信息。


    別的不說,單單那個醫女寧馨的存在就是個變數。


    楚寒天一想到定北王嶽淵很有可能恢複健康重新活躍在朝堂之中,眉頭便暗暗鎖緊。


    這次真是被嶽染撞了個大運,居然能從皇祖母那裏將寧馨帶走。


    那個不識抬舉的寧馨,連母後感染風寒都敢不聞不問!


    嶽染卻有辦法讓她給定北王治病。


    這也不打緊,等他與小樓仔細商酌之後,必然會找到應對之策。


    嶽染那種頭腦簡單的女武夫,怎能與蘭心蕙質的小樓相比。


    兩名宮女服侍著楚寒天披上狐裘,他對鏡整了整衣冠,剛剛滿意地點點頭,便有小太監快步走了進來,一臉的欲言又止。


    楚寒天眼神微沉:


    “說話!”


    他現在真的越來越不喜歡這種事事脫軌不在掌控的感覺。


    小太監這才鬥膽開了口:


    “殿下,今兒一大早,定北王府的嶽染郡主帶著宣武將軍夫人李氏以及一個媒婆去了梨花巷馮小姐那裏。”


    楚寒天眼皮一跳,嶽染帶著媒婆去見小樓?


    她想幹什麽?!!


    察覺到他的怒意,兩名宮女立刻心驚膽戰地跪倒在地。


    小太監自然知道馮小樓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但他也不敢隱瞞實情,隻得繼續硬著頭皮道:


    “據說是,要為定北王府大公子嶽子寰提親,納馮小姐為妾......”


    楚寒天周身的氣勢驟然變化,一股肅殺之氣在他身邊盤旋。


    他的麵容本是俊逸清雅,此刻卻仿佛被雷霆之怒籠罩,眉宇間充滿了難以遏製的怒火。


    “荒謬!嶽淵跟嶽染是不是瘋了?”


    尤其是嶽淵,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嶽淵怎敢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自己的親生兒子?!


    親手造就亂倫姻緣,該當天誅地滅!


    楚寒天眼底殺氣四溢,恨不得將嶽淵提溜到眼前親口質問。


    嶽淵啊嶽淵,你的血性和擔當何在?難道那些虛無縹緲的名聲與地位,比你血脈相連的女兒還重要嗎?


    “來人!叫上兩百侍衛立刻前往梨花巷!”


    如果連嶽淵這個生父都靠不住,小樓至少還有他。


    小太監張著嘴,他話還沒說完呢,太子就急了。


    “殿下,還有後續,定北王府大公子當眾宣布馮小姐乃是定北王的外室女兒。”


    “嶽染郡主不信,大公子便將定北王寫給馮小姐生母的情書背了出來。”


    “誰知才背了一半,後麵便被嶽染郡主截住,郡主她竟然將情書的另一半也背了出來。”


    “原來馮小姐手裏的那幾封情書,是當年從盧氏大宅偷的,原本就是定北王寫給嶽染郡主生母的情書!”


    小太監一口氣把話說完,便認命地低頭跪著,這下他小命不保了。


    楚寒天怔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從驚怒漸漸轉為錯愕,眼神在震驚與迷茫之間徘徊。


    小太監的話他都聽見了,但他不確定自己聽明白了。


    這是什麽意思?


    小樓生母手中的那幾封情書,原來是定北王寫給嶽染生母的?


    原來是偷的?


    所以呢?小樓究竟是不是嶽淵的親生女兒?


    當初他對小樓身世深信不疑,正是因為那幾封嶽淵的手書。


    他才會在自己的宏圖大業中,為小樓也打造了竊取嶽染身份取而代之恢複榮光的計劃。


    不是一天兩天,而是耗時五六年,從小樓十三歲那年就已經開始了。


    難道全都是騙局?


    楚寒天胸口劇烈起伏了片刻,麵色逐漸回歸平靜,眼底卻如水下暗流洶湧,既有憤怒與失望,也有不舍與期待。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謀劃了這麽多年,便是騙局,他也要設法將之做實!


    在除掉嶽染得到定北王府實權這一點上,他跟小樓始終是立場一致的。


    她騙他一事,暫時放在一邊。


    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對付嶽淵與嶽染。


    這些年,小樓確實預判了很多事,她的頭腦對他有用。


    楚寒天眸中冷光閃過,心中決斷已下,冷哼道:


    “走,去梨花巷!”


    “不必帶侍衛了。”


    小太監聞言終於回了魂,估摸著自己腦袋應當能保住了。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


    “殿下,今日五皇子殿下也趕去了梨花巷,當眾護住了馮小姐。”


    楚寒天腳下一頓,臉上浮起一絲了然的笑意。


    老五那個傻子,被小樓馴化得服服帖帖,這原本就是出於他的授意。


    父皇餘下的皇子中,除了老三那個病秧子,隻有老五長到了十六歲,人高馬大很有一把子武學天分。


    前幾年他請來劍聖為小樓指導武藝時,順手便也為老五引薦了一番。


    此舉讓雲嬪對他感謝至今不說,還讓老五成了小樓的忠犬,可謂一箭雙雕。


    劍聖曾經感歎,若非天生癡傻,老五本該是個武學奇才。


    這話讓雲嬪對定北王府恨意更深,更加篤定當年是嶽思凝搶了老五的機緣。


    殊不知,他要的就是個癡傻聽話會打架的老五,若是老五腦子清醒了,便不再是助力,而是威脅。


    梨花巷。


    馮小樓跪在房內,脫下了外衣,上半身隻剩一件肚兜,屋內雖然燒了地龍,卻還是有陣陣寒意襲來。


    她不敢露出怕冷的表情,隻低眉斂目地跪著,光滑潔白的後背上,布滿了一道道細細的紅色傷痕。


    乳母站在一旁,眼中滿是不忍,卻不敢多說一個字。


    屋內主位上,坐著一位麵容嬌美的美婦人。


    婦人梳著雲鬢,插著一根白玉簪子,眉眼與馮小樓有七八分相似,肌膚細膩光潤,看起來仿佛還不到三十歲。


    她手中拿著一把加長的細細戒尺,冷靜地看著地上跪著的馮小樓:


    “知道你做錯了什麽嗎?”


    馮小樓抿了抿唇,抬頭看向婦人:


    “女兒一不該任由嶽子寰說多錯多,二不該放任嶽染引來眾多路人,三不該最後才暈厥。”


    盧清容端起茶輕啜了一口,淩厲地看了眼馮小樓:


    “我不過是外出了一個月,京中的事態竟急轉直下,沒用的東西!”


    “一個早就該死透了的嶽染,竟然把你逼到了這個份上,你哪一點像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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