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染這話一說,梨花巷裏差點炸了鍋。


    “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那馮小樓的親爹到底是不是定北王?”


    “本來我都信了,可是嶽染郡主居然也知道信上內容,這就奇了。”


    “郡主都說了,是王爺寫給先王妃的情書,不知為何丟失了,現在丟失的信出現在馮小樓生母這裏,這不是很有意思嘛。”


    “而且我記得,馮小樓的母親,也是盧氏女,與先王妃是堂姐妹,當年都住在盧氏大宅裏頭,所以這信的來來去去......”


    “嘖嘖,虧她還是盧氏女,偷人不說,還偷信!”


    “話別說這麽難聽,馮小樓用血抄經感天動地,京城的雪災也是多虧了她才能有驚無險。”


    “這沒影子的事你們怎麽都當真了?誰說天上那金罩子就是馮小樓召喚出來的?”


    “京城裏到處都這麽說啊......”


    馮小樓聽著眾人議論紛紛,一向平靜淡漠的臉蛋漸漸漲紅,恨不得拔出劍來把今天在場的人全都殺光。


    她今日到底為何要受到這種羞辱!就連那神跡功德都無法掩蓋的羞辱。


    嶽子寰呆立許久,眼珠子動了動,緩慢而痛苦地看向馮小樓。


    嶽染所說的,是真的嗎?


    如果嶽染說的是真的,那麽馮小樓之前跟他所說的,就是假的。


    她不是父王的外室女兒,她也不是他的親妹妹。


    他現在該怎麽辦?


    馮小樓靜靜站在宅子門口,垂下的眼睫毛不斷眨著,忽然她身子晃了晃,閉上眼向後倒去。


    嶽子寰驚慌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馮小樓,卻被橫空甩過來一記長鞭抽在胳膊上。


    嶽子寰吃痛後退一步,然後眼睜睜看著馮小樓被另一個男子攔腰抱住。


    嶽染唇邊微笑緩緩消失,沉著眸子看向抱住馮小樓的男人。


    晟文帝的三皇子,楚寒嶺。


    確切地說,楚寒嶺還隻是一個少年,隻是身量頗高,背影高大,穿著低調卻名貴的衣料,手裏提著一條長鞭。


    她出征前隻見過楚寒嶺幾麵,每次他都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楚寒天身後,沉默地玩著手裏的木劍。


    楚寒嶺自幼便寡言少語,十歲了也隻會喊“父親”“母親”,宮中無人願意跟他來往。


    雲嬪為他哭白了頭發,也沒能讓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甚至當年為了神尊門淘汰楚寒嶺一事,雲嬪還記恨上了定北王府,總認為是思凝搶走了楚寒嶺拜入神尊門的機會。


    似乎察覺到了嶽染的視線,楚寒嶺抱著馮小樓猛地轉過身來,幹淨如嬰兒的眼神落在嶽染臉上,忽然變得凶狠,清秀的麵容也有些扭曲。


    “你,壞人!”


    楚寒嶺一手抱著馮小樓,一手指著嶽染的鼻子,又想揮動手裏的鞭子。


    李夫人連忙擋在嶽染身前。


    她看到現在,隻覺得吃瓜吃到撐了,見楚寒嶺一來又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她頭殼都痛。


    “三皇子,今天怎麽有空出宮來玩?您的侍衛呢?”


    李夫人常住京城,對楚寒嶺的習慣可以說相當熟悉。


    雲嬪對這個兒子看得像眼珠子似的,絕不可能讓他單獨行動。


    楚寒嶺被分散了注意力,眼眸中出現了茫然:


    “侍衛,不知道。”


    李夫人笑得和藹可親:


    “那三皇子,我找您的侍衛過來送您回宮吧。”


    楚寒嶺點點頭,又抱緊了懷裏的馮小樓,“壞人,欺負姐姐!”他瞪向嶽染。


    嶽染挑了挑眉,並不開口。


    楚寒嶺與她多年不見,她能認得楚寒嶺是因為父王每年都會讓人送京城中重要人物的畫像給她看,尤其是皇室中的人,免得她回京不認人。


    如此說來,楚寒嶺剛到就鎖定了她,是因為也有人畫了她的畫像,告訴楚寒嶺她是壞人?


    嶽染瞥了眼眼皮子微微顫抖的馮小樓,嘴角一扯,悄悄後退了幾步,隱入人群之中。


    楚寒嶺見不到嶽染,眼裏的凶狠又消失了。


    這時馮小樓的乳母忽然從宅子裏頭跑出來,眼裏含著淚摸著馮小樓的臉:


    “我可憐的小姐,今天平白無故受了這種罪。”


    嶽染在人群中靜靜看著楚寒嶺非常配合地把馮小樓交給了她的乳母。


    似乎楚寒嶺對馮小樓十分親近,而敵意主要集中在她身上。


    她看了看胳膊被鞭子抽出一條血痕的嶽子寰。


    哦,還有嶽子寰。


    李夫人走過去牽著楚寒嶺的手:


    “三皇子真是心善,我送您回宮啊。”


    她給了嶽染一個眼神,便帶著楚寒嶺走了。


    今日梨花巷的這場鬧劇就此落幕。


    馮小樓的宅子重新關上了大門。


    “走了走了,哎,到了(liao三聲)也還是不知道,到底馮小樓的親爹是誰?”


    “現在看定北王也是差點就被扣了屎盆子,幸虧嶽染郡主能把情書的內容背出來。”


    “話說回來,先王妃與定北王感情真好啊,那麽肉麻的情書都能過目不忘背下來,還特地背給女兒聽。”


    人群逐漸散去,原地隻留下嶽染帶來的人,以及還像個呆頭鵝一樣看著馮小樓宅子發呆的嶽子寰。


    還有媒婆。


    媒婆今天來這兒連一個字都沒機會說,吃瓜卻是吃得興致勃勃。


    嶽染遞給媒婆一個金錠,笑著道:


    “麻煩你白跑了一趟,這個金錠給你去喝茶。”


    媒婆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拍了拍胸脯:


    “多謝郡主,我這幾天就去把京城最大的茶樓都喝個遍!”


    嶽染笑吟吟地不置可否,看著媒婆扭著離開了梨花巷。


    父王的這個爛桃花,今日也差不多該收尾了。


    嶽染招了招手,帶著女兵們就往巷子外頭走。


    嶽子寰發呆的蠢樣,她一眼都看不下去。


    梨花巷徹底靜了下來,隆冬的風呼嘯著穿堂而來,嶽子寰被吹得打了個寒噤。


    他緩緩抬頭,看著天上的金色光罩。


    如果身世是假的,那麽這神跡是小樓召喚出來的說法,會不會也是假的?


    嶽子寰的身體隱隱發抖,他眼中帶著彷徨,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不會的!小樓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不會撒謊的!


    然而馮宅的大門就在眼前,嶽子寰卻遲遲不敢踏進這個熟悉的宅院。


    許久之後,他疲憊地轉過身,向著定北王府的方向走去。


    空落落的梨花巷裏,一個空宅子忽然開了門。


    慕容暉跟拉達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經過馮小樓宅子大門前,慕容暉站定片刻,打量了這宅子一眼,嗤笑了一聲,又轉身慢悠悠向外走。


    拉達抱著刀跟在後麵,他今天靠著圍牆吃瓜,腦子都快炸了。


    他家殿下非要在梨花巷買個宅子,莫非就是知道這兒的瓜保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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