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獸人地位低下,獸人為結契主人承受傷害本就是職責所在,嶽淵並沒有什麽感覺:


    “那獸人對你極為無禮,要不是你護著,我能抽他個幾百鞭子,解契了自然好!”


    啪!嶽子寰手中的筷子卻掉在了地上。


    他連忙低頭去拾筷子,遮掩眼中的震驚與慌亂。


    嶽染不僅僅用霍爾轉移臉上傷口,還自行解契了?


    這怎麽行?他們後麵的計劃還怎麽實施?


    嶽淵眼眸橫掃過去,淡淡看了眼長子。


    能夠帶定北軍與北涼抗衡十年,嶽淵並不是糊塗人。


    他這庶長子這幾年表現尚可,功課上跟了當世大儒蕭樊,得過一些誇讚,在京城中得了四大公子之一的名頭,倒還算長臉。


    早早逝去的原配王妃隻給他留下嶽染,以及不會說話的幼女嶽思凝。


    宋氏照料他十幾年,養育的兒子還過得去,嶽淵去年動了些心思,想為嶽子寰請封世子之位,在嶽子寰的請求下,給宋氏也扶了正。


    原以為子女之間彼此能互相扶持。


    可是這兩日看嶽子寰的表現,嶽淵心中不得不說有些失望。


    女兒在大殿接下全部封賞又如何,他不覺得會給定北王府造成什麽惡劣影響。


    嶽子寰卻想方設法在他麵前給女兒上眼藥。


    宋氏平日看起來賢良大度,在嶽染麵前卻不自覺出現了幾絲尖酸。


    嶽淵心中有些後悔,不該將宋氏扶正,倒是給嶽染增添了掣肘。


    可是他膝下並無嫡子,除了嶽子寰,還有次子嶽子禹,也是宋氏所出。


    嶽子禹身子骨倒是康健,但那性子......


    定北軍的未來,難不成要一直綁著染染?


    她畢竟是女兒家,總要嫁人生子,京城中與她同齡的貴女,幾乎都已經許了人家甚至已經出嫁了。


    嶽染至今還不曾許配人家。


    嶽淵不希望嶽染為守住定北軍終生不嫁,卻找不出一人能取代嶽染。


    “染染,來吃這個,你最愛的栗子糕。”


    嶽淵跟嶽染大快朵頤,並不再理會宋氏母子二人。


    宋氏的眼力見回來了幾分,王爺對長女的感情極深,其他子女全都要靠邊站,她過了幾年自在日子,竟然差點忘了這茬。


    有些事情,隻能徐徐圖之。


    她給嶽子寰使了個眼色,餐桌上一時無話。


    聽濤苑偏院。


    霍爾在地磚上蜷縮著身體,呻吟著緩緩醒來。


    “嶽染...我好痛,你快來...”


    狼人少年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意識逐漸回歸,他睜大眼,想起了一切。


    嶽染那個女人,竟然強行與他解契了!!


    霍爾猛地坐起身,渾身經脈寸斷的劇痛讓他瞬間癱軟在地,右邊臉頰撞在地磚上,帶來尖銳的痛。


    他遲疑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臉,隨後發現自己右臉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怎麽回事?


    霍爾忍耐著全身的疼痛,終於反應過來,這是嶽染用他們之間的主仆契約轉移了她臉上的那道傷痕!


    “嶽染,你是不是魔怔了?你竟然敢這樣對我?”


    霍爾怒極攻心,心髒緊跟著劇烈收縮,仿佛被尖銳利爪狠狠捏住,他一仰頭,吐出一大口血。


    “我的心脈也......”


    霍爾此刻除了憤怒,還感覺到茫然和驚恐。


    嶽染與他強行解契,半點沒有留情,他渾身經脈受損不說,心脈也受到極大損害。


    說句不好聽的,從此以後,他就是個廢人。


    莫說協助小樓成事,便是他在族中也會失去少主之位。


    除非有人再跟他結契,通過主仆契約,將他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


    天地間,到哪裏找這樣的人?


    隻有原先的嶽染有可能會為他這樣做。


    霍爾大口喘息,不斷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麽辦。


    他現在這個樣子,若是去了小樓身邊隻會成為她的累贅。


    他更受不了小樓為了自己落淚。


    “嶽染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霍爾扶著床榻慢慢站起身,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行走。


    被強行解契,竟然會遭受這樣的痛苦。


    原本這都應該是嶽染承受的。


    原本就在幾天後,他與小樓謀劃的一切,現在都不用想了!


    霍爾走到鏡前,看著鏡中自己臉上的傷口,眼中隱藏著一絲恨意,宛如燃燒的火焰被強行掩蓋在深處。


    更多的是不甘心,這種情感在他眼中如潮水般湧動,卻又被他死死壓抑。


    他必須想辦法,讓嶽染再一次心甘情願與他結契。


    此刻的嶽染已經帶著雕欄和玉砌到了京城最大的茶樓,找了臨街雅座喝茶看風景。


    離京五年,她終於又有閑工夫享受貴女平凡的生活。


    昨夜解除契約前,她不僅將臉上的傷口轉移到了霍爾臉上,這些年身上受過的刀劍傷疤,她都一並打包全部送給了霍爾。


    現如今她渾身肌膚宛若新生吹彈得破,隻除了,手上握刀劍的繭。


    那是她拚搏走來的痕跡,不能抹去。


    眼下她最關心的還是如何對付楚寒天。


    霍爾這條路若是走不通,以楚寒天前世對付她的心狠手辣,絕不可能就此放棄。


    嶽染看著遠處皇宮的金色琉璃瓦,眼底隱約有一絲嘲弄。


    她為這個國家出生入死,未來的儲君卻打算用最羞辱人的方式讓她去死。


    如此儲君,值得定北軍繼續效忠嗎?


    思慮間,嶽染忽然察覺到一道莫名的視線。


    戰場上培養出來的敏銳絕非一般人能夠相比。


    她不動聲色輕轉眼眸,看向視線所在的方向。


    這座茶樓對麵是另一家新開的茶樓,招牌上寫著“仙人醉”。


    仙人醉的二樓臨街雅間正靜靜站著一名年輕男子,遙遙看著嶽染。


    男子外貌極為英俊,高鼻深目與大楚人常見相貌不太相似,雙眼深邃而明亮,隱隱顯出一種堅定和探究。


    以嶽染的眼力,能看見他一頭微卷的黑色長發垂在肩頭,眼角下一顆米粒大小淚痣,還有略顯蒼白的膚色柔和了男子淩厲的眉眼。


    他身穿一件黑色長袍,長袍的質地看起來十分上乘,流轉著淡淡的光澤,腰間束著一條寬大的紫黑色腰帶勾勒出男子的猿背蜂腰,更顯得男子身高腿長。


    長街上偶有女子抬頭看見這男子,都紅著臉竊竊私語。


    便是嶽染身後的雕欄和玉砌,也忍不住談論起來:


    “對麵那位公子生得真是好看,比起大公子絲毫不差。”


    “我覺得比大公子更好看呢。”


    嶽染舉起手中茶杯,對著對麵男子輕輕抬手。


    黑袍男子從善如流,舉起手中的茶,向嶽染一頷首,隨後一飲而盡。


    嶽染放下茶杯,招呼雕欄玉砌走人。


    那位男子她也曾有過一麵之緣。


    北涼王此次求和送來三位質子。


    這位黑衣美男是三人中年齡最小的第十一王子,慕容暉,今年十九歲,與她同齡。


    慕容博文一生酷愛收集美人,後宮佳麗無數,兒子生了幾十個,長大成人的也有十幾個。


    所以他能一口氣送來三個質子,眼都不眨一下。


    兒子太多,哪怕三個質子全死在大楚,他都不會在乎。


    這三位質子個個長相皆隨了自己生母,每一位都貌美如花。


    便是她,見了慕容暉也忍不住多看幾眼呢。


    可惜了,何日大楚北涼再度交惡,這三位貌美質子便要被拿來祭旗。


    至於她自己,這一世她武功仍在,絕不會再讓楚寒天等人將她逼入絕境。


    不知道楚寒天還打算用什麽手段送她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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