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掛號,林聞嶼付了掛號費。


    殷芙偷偷瞄一眼他的手機。


    陳舊的型號,屏幕裂開一大條縫,應該是淘的二手機。


    看他付錢時緊蹙的眉頭,就知道他最近情況依然不太好。


    她用假身份給了他房子住,但要真正改善他的人生,這樣遠遠不夠。


    “你……”林聞嶼掛完號,轉頭看她,語氣有些生硬,“還很疼嗎?”


    殷芙點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寫滿“都是你害的”的委屈。


    林聞嶼別開臉,冷冷淡淡地道:“是你自己要跟著我。”


    殷芙嘟囔:“是是是,都是我自作自受。反正來都來了,你也掛個號吧?”


    林聞嶼疑問:“我掛什麽號?”


    殷芙指了指他額頭:“你額頭破了。”


    剛才他和他繼父打架,受傷流血了,可他卻習以為常,絲毫不知道痛。


    林聞嶼平道地道:“這點小傷,自己會好。”


    殷芙不同意:“我幫你掛號。”


    兩個人一起在外科診室外麵等叫號。


    殷芙低頭在手機上飛快操作,下單最新的手機,和配置最好的電腦,送到林聞嶼現在的住處。


    他不應該每天在外麵打工兼職,浪費他的天賦才華。


    他需要電腦,需要智能模組。


    “到我了。你等我,別自己走掉哦。”


    殷芙聽到叫號,轉頭叮囑林聞嶼。


    林聞嶼麵無表情,沒回答她。


    殷芙剛才摔得疼,但其實沒什麽大礙,疼過去也就好了。


    她從醫生診室出來,剛好輪到林聞嶼被叫號。


    殷芙跟上去,“我陪你一起去。”


    林聞嶼腳步一頓,嗓音有點低:“不用。”


    他身上新傷舊傷,數都數不清。如果醫生掀開衣服檢查,被她看見……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悲慘。


    即使,她已經知道得太多。


    可他還是想為自己保留一點尊嚴。


    “那我在診室門口等你。”


    殷芙沒有勉強。


    她乖乖地站在外麵。


    林聞嶼進診室前,下意識地回頭看她一眼。


    曾經,他很喜歡她。


    那時候他才十四五歲,她對她伸出了援手。


    像天使一般,純淨而美好,善良而溫暖。


    他以為自己汙穢黑暗的生命,終於有一束光照進來。


    但一切不過是他貪婪可笑的奢望罷了。


    她是霍家那邊的人。


    他的對立麵。


    他仇人的女人。


    “快去呀。”


    殷芙見他似乎怔住,輕聲催促。


    林聞嶼抿緊唇角,轉頭踏進了診室。


    他的傷口消毒包紮,沒用多少時間,很快就出來了。


    “上次你幫我付的十萬塊……”


    林聞嶼頓了一下,低聲道,“我現在沒有那麽多錢,我分期還給你。”


    殷芙彎唇一笑:“你怎麽這麽傻?我是故意這麽說的。其實我當時就付了一百塊。”


    林聞嶼抬起眼。


    女孩笑容俏皮,眸光燦爛。


    她還在圓謊,“我要是不這麽說,你怎麽會肯讓我跟著你?”


    林聞嶼沒吭聲。


    他知道不是一百塊。


    那天在黑市診所,他昏昏沉沉間,聽到醫生和她的對話。


    她付錢付得很幹脆。


    殷芙忽然說道,“我已經從霍家搬出來了,你還不知道吧?以後我的錢,和霍家沒有什麽關係。”


    林聞嶼微愣。


    她被霍聞野拋棄了嗎?


    殷芙繼續說道,“太大的忙,我不方便幫你。小忙還是可以的。”


    林聞嶼沉默了片刻,搖頭道:“不必了。”


    霍家那些人,都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善茬。


    對他,對她,都不好。


    殷芙沒再說什麽,與他一起走出醫院。


    林聞嶼神情淡漠,“不要再跟著我。”


    殷芙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突然揚聲輕喊,“林聞嶼,十八歲生日快樂!祝你從此以後平安喜樂,展翅高飛,成為一個很厲害的大人!”


    林聞嶼清瘦頎長的背影僵了僵。


    他停頓兩秒,沒有回頭,大步地離去。


    他走了很遠,甚至拐過一個街角,才回望了一眼。


    早就看不見那個女孩的身影。


    沒想到,今天他會收到除了媽媽以外的生日祝福。


    林聞嶼乘坐公交車,回到住處。


    在門口碰到一個快遞員,幾個大箱子堆在他屋外。


    “簽收吧。”快遞小哥等了半天,埋怨道,“打你電話沒人接,敲門也沒人應。”


    林聞嶼驚訝:“我沒有網購,這些不是我的快遞。”


    快遞小哥翻出信息給他看:“林聞嶼先生是吧?地址是這裏沒錯吧?”


    林聞嶼懷疑:“地址和名字都沒錯,但手機號……”


    不是他的號碼。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撥打簽收地址上的手機號。


    響了幾聲,對方就接了起來。


    聽筒裏傳來女孩嬌俏甜軟的聲音:“嗨!”


    林聞嶼一怔:“殷芙?”


    殷芙這時候剛回到自己的公寓,倒了一杯檸檬水,喝了一口,回答:“是我。快遞都到了嗎?”


    她不等林聞嶼說話,迅速又道,“這是送給你的成人禮,我花自己錢買的,和霍家沒關係。你不收就是不給我麵子,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應該給我麵子。”


    她把自己說笑了,“反正,不許退貨,你退了我還會再買再寄。就當是我提前入你這支潛力股,將來你賺錢了就十倍還給我,怎麽樣?”


    林聞嶼安靜良久,才低低地道:“你沒有義務幫我。”


    “誰說是幫你了?我這是投資,我相信我的眼光。”殷芙好像不耐煩了,哼道,“少廢話,幹脆點,別像個娘們似的。敢不敢答應我以後十倍償還?”


    林聞嶼的目光掠過門口那些紙箱子。


    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這個牌子的智能模組,很貴。


    他如果收下,或許很快就能創造出更大的價值。


    她要的十倍償還,他能夠做到。


    但他還有另一層擔心,“如果被霍家知道……”


    殷芙語氣輕盈地打斷他,“我來承擔,放心,我不會被打的。”


    今時不同往日,有了上一次救他的試探,她有信心,就算霍聞野知道她送了一些生日禮物,也不至於對她報複。


    “謝謝。”


    林聞嶼低聲而鄭重地道,“包括那十萬的醫藥費,我會一起十倍還你。請給我一點時間。”


    如果殷芙這時在他旁邊,就會看見,林聞嶼頭頂上的好感值終於回歸到正數。


    雖然是謹慎保守的0%,但至少不再是負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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