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夏采薇感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她緊張地回過頭,卻是金一川。他站在小巷的陰影裏,數日不見,似乎憔悴了不少。


    夏采薇驚訝道:“金大夫?你……你怎麽憔悴成這樣?”


    金一川淡淡一笑:“我若說相思成疾,你信嗎?”夏采薇的臉立時便紅了。


    金一川看一眼她手中提著的兔兒燈,勾唇一笑:“這盞燈……你喜歡嗎?”


    夏采薇不可思議地抬起頭:“這盞燈是你做的?”


    金一川笑著搖頭:“當然不是。”夏采薇剛鬆了一口氣,金一川就道:“是我找人做的。”他費盡心機找了一個能工巧匠,做成了這一盞兔兒燈,然後又吩咐賣燈的老板務必交到她手中。


    夏采薇皺著眉重新將金一川打量一番,小心翼翼道:“這兔子腳上怎麽會係著絹帕?”


    金一川道:“兔子受傷了,有一個女孩幫它包紮了一下,那條絹帕是那個女孩的,絹帕上還繡有女孩的名字。”金一川一邊說一邊從夏采薇手裏把燈接過來,指著兔子腳上的那塊絹帕道:“你看,這就是那個女孩的名字,‘薇’,采薇的薇。”


    夏采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她怔怔地看著金一川半晌才捂著嘴道:“你就是那天的黑衣人……”


    金一川雙眸含笑,溫柔而又從容,對於夏采薇的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夏采薇接著道:“怎麽可能是你呢?”


    金一川道:“為什麽不能是我?”


    夏采薇心頭一動:對啊,為什麽不能是他?身高差不多,體型也相稱,而且他也會醫術。是啊,我早該想到是他的……


    兩年前。那時,夏采薇正追隨太後給先帝守陵,她們就住在先帝陵宮旁的一座行宮裏。


    一天傍晚,夏采薇心中煩悶,她撇下流藍、斂紫,獨自去花園散步。當她走到假山旁時,忽然看到一隻兔子一瘸一拐的從草叢裏鑽出來。那兔子通體雪白,一根雜毛也沒有,隻是不知為何,它的一條後腿傷了,正涓涓流著血。


    夏采薇心中不忍,她急走兩步想要追上去。兔子再小也是一條生命,她還是想幫它處理一下傷口,包紮一番,以免它留下什麽後遺症。


    可是兔子雖然受了傷,腳程卻也不弱,它順著假山石一路逃走,曲曲折折,拐進假山上的一個洞穴裏。


    夏采薇提著裙角追上去,探頭一看,果然就見那隻兔子縮在洞穴的小角落裏瑟瑟發抖。


    夏采薇微微一笑,抬腳就進了洞穴。她小心翼翼走過去,輕輕將兔子捧起來。夏采薇掰開兔子的後腿一看,原來這小東西被荊棘刺到,半條腿都是血淋淋的。


    夏采薇捋著兔子柔順的毛皮安慰它:“小兔子,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給你找點藥,幫你治傷好不好?”


    夏采薇抱著兔子剛要從洞穴裏走出去,一滴溫熱的液體“啪嗒”一聲滴在她臉上。她伸手一摸,差點失聲叫出來:隻見她白嫩的指尖竟然是殷紅的鮮血。


    夏采薇抬頭去看,洞穴頂部就猛然跳下來一個男人。那人黑巾蒙麵,一聲夜行衣,胸口卻被血染的通紅。


    那男人抬手將夏采薇擒住,右手一使勁,就鎖住她的咽喉。那男子低聲道:“不許叫,否則就殺了你!”


    夏采薇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女娃娃,她自小在深宮中養尊處優,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象?


    夏采薇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手上一脫力,那隻白兔就從她懷裏跳出來。那男人隨手一接,也一把握住那隻白兔的脖子。


    夏采薇趕忙道:“你別殺它,它是條無辜的小生命。”


    那男子“嘿嘿”冷笑:“你自己的命都在我手裏,還有心思去關心一隻兔子?”


    夏采薇道:“它雖然隻是一隻兔子,但是畢竟也是一條生命。人家說,眾生平等,既然是生命,怎麽會有高低貴賤之分呢?”


    那男子又笑道:“你既然說眾生平等,那我問你,我和兔子的命也是平等的嗎?”


    夏采薇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那當然。”


    那男子想了想,手上的力道慢慢鬆開,夏采薇趁機從他手裏將兔子搶過來,遠遠躲在洞穴深處。


    那男子將夏采薇打量一番,慢慢道:“你既然承認我和兔子平等,那你既然願意救這隻兔子,想必也願意救我一命吧。”


    夏采薇猶豫起來,她緊緊將兔子抱在懷裏,一雙眼死死盯著對麵的男子上下打量。


    那男子眉頭一皺:“怎麽?剛剛還說的那樣好聽,真的要你救命了就這麽猶豫?”


    夏采薇趕忙道:“我怎麽知道你是個好人還是壞人。你如果是好人我當然要救,可你如果是個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我救了你,你又去作惡,那我豈不就等於害了許多無辜的性命?”


    那男子挑眉一笑:“你這邏輯倒是有意思!”他盯著夏采薇看了一會兒,忽然道:“好了,實話告訴你,我並非壞人,相反,我是被壞人追殺。我走投無路才逃進這個莊子,不曾想,這裏的守衛這麽森嚴。”


    夏采薇直接道:“那當然,這裏可是行宮!”話一出口,夏采薇就知道失言。這裏屬於皇陵的範圍,擅入者死。更不用提,這莊子是太後住的行宮,如果這男子被人發現了,不被五馬分屍,也要被亂刀砍死。


    那男子臉上神色一變:“你是太後身邊的人?”


    夏采薇眉頭一跳,咬著唇矢口否認:“不,不是。我隻是這莊子上的一個小丫鬟。”


    那男子又將夏采薇打量一番,眼神中充滿了懷疑,過了片刻,他才慢慢道:“好,我相信你。但也請你相信我不是壞人,好嗎?”


    夏采薇見他雖然行蹤詭秘,但是並不是凶神惡煞的模樣,於是點頭笑道:“好,我信你。”


    那男子喜道:“這麽說,你願意救我是不是?”


    夏采薇還沒有說話,假山下卻傳來流藍的聲音:“郡主,郡主你在哪裏?”


    那男子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撲上來,還不等夏采薇反應,他就伸手捂住夏采薇的嘴巴。


    夏采薇被一個陌生男子攬在懷裏,嘴也被他用手堵上,不由驚恐萬分。夏采薇抬手想要掙紮,卻不小心撞在那人胸前的傷口上。


    隻聽那男子低叫一聲,手一鬆,就捂著胸口蹲了下去。夏采薇趕忙就抱著兔子跑到洞穴口處,在這裏,隻要她喊一嗓子,就會有許多禁衛軍圍上來,到時候,麵前的這個男子恐怕會死的很慘。


    夏采薇遠遠站在洞口,她看著那男子蹲在地上,緊緊捂住胸口,額上冷汗涔涔,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夏采薇大著膽子問:“哎,你怎麽樣?沒事吧?”


    那男子緩了一會兒:“沒,我沒事。你為什麽不逃走?”


    夏采薇慢慢向那男子移動過來:“你不是說你是好人嗎?那我為什麽要逃走?”


    男子就低緩地笑起來。夏采薇就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找一些藥。”男子沒有說話,夏采薇就轉身出了洞穴。


    夏采薇抱著兔子慢慢從假山上下來,等她走到湖邊的小亭子裏,她才衝流藍擺擺手:“我在這。”


    流藍一回頭,就看到夏采薇在亭子裏向自己招手,懷裏似乎還抱著什麽東西。流藍心裏一喜,趕忙就跑過來。


    流藍走到夏采薇身前,不由嚇了一跳:“郡主,你臉上怎麽有血跡?”


    夏采薇身子一顫,立刻就反應過來。她趕忙將自己手裏的兔子一舉:“這隻兔子傷了腳,我臉上的血是它的。”


    流藍有些搞不明白:兔子腳上的血是怎麽蹭到郡主臉上去的呢?


    還不等流藍發問,夏采薇就趕忙道:“你去幫我取一些上好的金創藥吧,還有,紗布也要一些。”


    流藍點頭答應,盯住夏采薇不要亂跑,自己就快步回房去取藥。


    夏采薇見流藍離開,就趕忙回頭看一眼假山洞穴的方向。


    不多時,流藍就端著一個紅漆托盤走回來。托盤裏放著好幾種創傷藥,還有一卷紗布。


    夏采薇將紗布拿在手裏,不由道:“怎麽就這麽一點紗布?”


    流藍就笑道:“郡主,這兔子腿還沒有拇指粗,這些紗布隻怕將它整個包起來也還綽綽有餘。”


    夏采薇臉上一頓,趕忙笑著點頭。


    流藍就道:“郡主,這種事就交給奴婢來做吧。”一邊說,一邊就伸手要從夏采薇懷裏將兔子抱過去。


    夏采薇身子一轉避開了:“不用,我給它包紮就可以了。”


    流藍不由笑道:“郡主,您可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活計啊……”


    夏采薇隻好道:“凡是都有第一次,而且,這事情學起來大約也不難。”她怕流藍還要堅持,就趕忙道:“對了,我有些餓了,你快去給我拿一些點心來。”


    流藍無法,隻好弓身退下去。


    夏采薇見流藍慢慢走的遠了,趕忙一手抱著兔子,一手抓起金創藥和紗布向著假山而去。


    夏采薇進到洞穴裏,那男子正端坐在洞裏等她,見她回來,趕忙一笑:“謝謝你。”


    夏采薇將手裏的金創藥和紗布遞過去,輕輕笑道:“沒關係。隻要你是個好人,就沒關係。”


    男子接過金創藥和紗布,一拉衣袖,就把上衣脫了一半,露出精壯的手臂和鮮血淋淋的胸膛。


    夏采薇趕忙轉過身去,紅著臉急道:“你幹什麽?”


    那男子無辜道:“包紮啊!不脫衣服怎麽包紮?”


    夏采薇這才反應過來,臉上不由更加紅了。她麵對洞口而站,聽著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知那男子情況怎樣,隻好開口問道:“哎,你,你要不要幫忙?”


    那男子似乎有些痛苦,他咬著牙道:“不用,這點小事我還做得來。”


    夏采薇點點頭,看著眼前即將落山的夕陽,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身後悉悉索索的響動消失不見,那男子就道:“好了,我穿好衣服了,你扭過頭來吧。”


    夏采薇小心地轉過身子,果然就看到那男子仍舊像初見時的模樣:一身夜行衣裹得嚴嚴實實,一張黑巾蒙麵。


    夏采薇就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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