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了落紅,季北便駕著馬車帶著林婉城主仆三人向南而去。


    仙雲穀在京都以南八百裏處的深山裏。那個山穀夏秋兩季毒物遍地,冬春又會從穀底散布一種瘴氣。那瘴氣濃的似雲似霧,徘徊在穀口,凡是擅入者,五裏之內,便會毒發身亡。


    林婉城中毒已深,實在耽誤不得,季北駕著馬車一時也不敢耽擱。好在這毒藥雖然罕見,但性子溫吞。林婉城一路上雖然不時覺得胸口刺痛,也吐過一兩回黑血,身上的水痘卻再沒有增多的趨勢,也終究於性命無礙。


    幾人駕車直往南奔波了五日,方來在一處極狹窄的山口。


    這山口隻有一條蜿蜒的小路,曲曲折折消失在林子深處。站在路口極目遠眺,小路消失的地方朦朦朧朧一片白霧。


    幾人正要往裏走,忽然,從白霧裏衝出三個人來。


    三人皆一身黑衣,其中一個好像負了傷,死狗一樣趴在一個年輕人的肩頭。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文質彬彬、頗有些書生氣的中年男人。


    季北與林婉城對望一眼,一把將寶劍拔出來護在身前,道:“林小姐小心,這三個人,除了那個半死不活的,其餘兩個都是高手。”


    林婉城掀起臉上的頭紗凝眉看了一會兒,等他們走的近了,林婉城才道:“季大哥莫要慌張。依我看,這三人恐怕也是來求醫問藥的。我估計,他們是衝不過毒瘴去,才不得不原路折返。”


    季北點點頭:“小姐說的是。不過出門在外,咱們還是小心為上!”


    林婉城就將頭紗放下來,側身讓出路來,讓他們過去。


    那三人從林婉城身邊走過,見她一介女流,帶著氈帽,病懨懨的,不由都盯著去看。安蘭、落紅生怕主子受辱,挺身擋在林婉城身前。


    等那幾人從身前走過了,林婉城才吩咐大家繼續趕路。林婉城幾人確實是有避過瘴氣的法子,但是大家非親非故,互相連根底都不知道。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爛好人,所以她不會主動伸出援手。


    幾人往前又走了一段,剛要進林子。卻聽有人在背後喊。


    “姑娘,留步!”


    林婉城一回頭,先前背著病人那個青年滿頭大汗地跑過來。他衝林婉城一抱拳,客氣道:“敢問姑娘可是去尋楚玄子治病?”


    林婉城淡淡點頭。


    那人苦笑一聲:“不瞞姑娘說,我家主子身受重傷,也是來尋神醫的。隻是……”他一抬手,指著麵前的林子,“這漫天的毒瘴,是如何也闖不過去的。我們剛剛隻往前走了二裏,就隻好退了出來。”


    林婉城靜默聽著,並不接話。


    那人一看林婉城如此淡定,顯然對毒瘴一事沒有半點驚訝。他眼睛裏立時便迸發出火花:“姑娘可是有躲避毒瘴的辦法?”


    幾人正在交談,那個有書生氣的男子也走了上來:“餘慶,時間不早了,咱們要快些出穀了。”


    餘慶回頭衝他道:“費明,你好生照看主子,這位姑娘或許有有進穀的法子。”


    費明一挑眉,加快了步子走上來。態度也變得十分客氣有禮:“這位姑娘,請問您真的有入穀的法子嗎?還望您仗義援手,隻要能救回主子性命,我等沒齒難忘。”


    林婉城看著他一揖到地,心裏卻卻有些厭惡。她好像本能的討厭這個人。腦子一轉,林婉城笑道:“公子客氣了。避毒的解藥我們確實是有,隻不過咱們七個人卻隻有六顆解藥。”季北凝眉看著她:白華準備的解藥雖然不多,但是在場之人絕對夠用。不知林小姐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


    費明聽到林婉城有避毒的解藥,眉眼立刻便笑了起來,待聽見她又說解藥不夠用,濃密的眉毛立時便擰在一起,他沉吟道:“這……可就難辦了……”


    林婉城一笑:“這有什麽難辦的?你們三人隻要留一個在穀口守著不是是了?”林婉城想的很清楚:見死不救實在不是我的作風。


    可是餘慶、費明都是高手,萬一他們有什麽歹心,叫他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應對?可是如果他們兩人留在穀口一個,情況就會大有不同。


    萬一有什麽變故,季北不至於腹背受敵!


    費明與餘慶對望一眼,餘慶道:“費明,你在穀口守著,我背主子進去。”


    費明咬唇一想,誠懇道:“不。餘慶,你守在穀口吧,我帶主子進去。”


    林婉城在一旁冷眼瞧著他們爭執不下,忽然鄭重道:“你們兩個要考慮清楚,山穀裏毒瘴重重,雖有解藥,但難保有什麽別的凶險。”


    餘慶馬上道:“我去吧。費明你上有老下有小,實在不適合趟這趟渾水。”


    費明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林婉城,見她也正眯著眼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立刻道:“不,還是我去。你功夫比我好,如果我們有什麽三長兩短,你也好為我們報仇!”


    林婉城一挑眉:“你們都是一片赤膽忠誠。不過,費公子說的對,他若出什麽意外,留下一個武功高強的也好幫忙報仇雪恨。那就這樣決定了,費公子跟我們去吧。季大哥,把解藥給他!”


    季北答應一聲,從隨身的小葫蘆裏倒出兩顆赤紅的藥丸遞給費明:“含在嘴裏,不要咽下去。一顆給你,一顆給你主子。”


    說話的功夫,餘慶已經跑到前方將他們主子背了過來。費明捏著藥碗,皺著眉看了看林婉城,稍一猶豫,就將藥碗含在嘴裏。


    餘慶接過藥碗給他主子服了,就拉著費明細細交代勞他好生照顧自家主人。


    一時間,一行六人各自含了解藥,就邁步往瘴氣中走去。餘慶站在路口揪心望著慢慢消失的眾人,自回穀口等待接應不提。


    林婉城一行六人冒著毒瘴往裏走。他們從穀口出發時,大約巳時一刻,直往前走了兩個時辰,眾人便暫時在一棵大樹下休息。六人均是又累又餓,安蘭便從隨身的包袱裏拿出幹糧分給眾人。


    眾人從口中取出解瘴毒的藥碗拿在手裏,快速啃了幹糧,又將解藥放進嘴裏去。


    安蘭雖然帶的有幹糧,可飲水不方便攜帶,他們帶的不多,一路上六張嘴都要喝,水壺早就見底了。


    季北見大家嘴唇幹裂,不由道:“我去前麵看看有沒有水,安蘭,絲竹你們好生陪著小姐。”


    安蘭、絲竹答應下來。季北趁人不注意,悄悄將一柄短刀交到林婉城手裏,又暗自叮囑一番,才飛快地向前去尋找水源。


    費明吃了些幹糧,就將背後的主子往樹上一靠,兀自閉目養神。絲竹皺眉道:“哎,你們家主子要不要吃點東西?”


    費明趕忙過去仔細檢查了他主子的傷勢,方道:“我們主子身中奇毒,現下昏迷不醒,怕是什麽也吃不下。謝姑娘的好意了。”


    絲竹就淡淡點頭,回林婉城身邊守著不提。


    過了一會,季北就欣喜地奔了回來:“小姐,前麵有條河。我仔細看過,那水是山頂的雪水,並沒有染到林子裏的瘴氣,十分甘甜。”


    眾人聽了十分高興。費明激動地“噌”一聲竄出去:“在哪裏?快帶我去!”


    絲竹皺眉道:“哎,你不管你們主子了嗎?”


    費明笑臉一僵:“勞煩姑娘你先幫我照顧我們主子,我去給他取些水來。”一邊又去崔季北,“季大哥,勞你帶個路。”


    季北就看向林婉城。林婉城淡淡一點頭,又轉身對絲竹道:“絲竹,你也隨季大哥去喝些水,這裏有安蘭就行了。”


    絲竹點點頭:“那奴婢很快就帶水回來給您喝,安蘭,你照顧好小姐。”


    季北帶著絲竹與費明很快消失在前方。


    “咳咳——”林婉城正在養神,忽然聽到費明的主子咳了起來。


    她趕忙讓安蘭扶著,慢慢挪過去看。那人雙眼緊閉,濃密好看的劍眉緊緊促在一起,林婉城一看到他,心裏不自覺就飆出一句話:“我的媽呀,這人顏值簡直逆天啊!”


    “咳咳——”那人又咳了起來。林婉城趕忙把住他的脈搏。


    很微弱,應該說是將斷未斷!林婉城將他的嘴掰開一看:解瘴毒的藥丸不知何時已經被他吞下去了。這個費明,果真是個……


    “小姐,怎麽辦?”安蘭也察覺到他情況不妙,不禁問道。


    林婉城凝眉想了一會,堅定道:“把白華給我的那一枚破生丹拿來。”


    安蘭急的蹭一下推開:“那是小姐救命用的!不行!”


    林婉城道:“管不了那麽許多了。他本來就中了毒,我要不救他,他恐怕堅持不到楚玄子那裏了!”


    安蘭還是不肯:“不行,拿這丹藥救了他,小姐萬一遇險該怎麽辦?這是小姐救命用的,不能讓給他!”


    林婉城隻好道:“你放心,我先下不是好好的。楚玄子近在咫尺,見了他我必然有救!拿來吧——”


    安蘭聽林婉城這般說,才不情不願的將破生丹拿出來。


    林婉城把破生丹給那人服下,那人皺著眉噴出一口黑血來,就慢慢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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