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娩撇撇嘴,略帶懷疑看著他:“你會量嗎?”


    蕭珩之壓著情緒,不由分說帶她進了櫃麵後頭,拿起尺子輕聲道:“抬手。”


    薑娩站在他麵前,有些拘謹:“你要不拿紙筆記一下,免得忘了。”


    “不用,我記得住。”他悶聲回答。


    他這雙手不知在她身上丈量過多少回。


    鎖骨,腰線,一寸一厘的變化,他哪裏不知道?


    但是此刻,他竟然要親自給她量體,隻為了方便她去見另一個男人。


    他很煩悶,很窩火,恨不得就把她按在這裏,讓她沒法再去見寧祉。最好是紅著眼,哭著求饒,一聲一聲地求他......


    薑娩。


    不要再想別的男人了......


    蕭珩之俯身靠近,尺子從她的肩滑到手腕,指尖若有似無地碰過她的肌膚,似有意,又像無心。


    薑娩屏住呼吸,覺得氣氛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忍不住微微往回縮手。


    “別動。”


    他的聲音低沉,貼在她耳邊。


    尺子從腰側滑過,他的指節微屈,仿佛不經意地在她腰上按了一下。


    柔軟的觸感讓他呼吸一沉。


    蕭珩之垂下眼簾,克製著心底的悸動。


    每一寸靠近,心裏的欲念就翻湧得更猛烈。


    “好了。”他倏地收回尺子,語氣恢複平靜。


    薑娩鬆了口氣,後退半步,與他拉開距離。


    “這樣就行?”她低頭整理衣袖,沒察覺到他眼中的情緒翻湧。


    “嗯。”蕭珩之微笑,語氣從容。


    可他攥著尺子的手,骨節發白。


    好幾秒,才慢慢鬆開。


    “我去把尺寸寫給掌櫃的。”他的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克製的冷意。


    薑娩毫無察覺,心裏早被赴宴的喜悅填滿。


    ......


    兩人並肩走出鋪子,街市的喧鬧聲湧入耳中。


    薑娩心情很好,一路哼著小調。


    蕭珩之卻一語不發,隻慢慢跟在她身側,見她因寧祉笑得如此開心,心裏那股煩躁和占有欲再次席卷而來。


    “走快些!”薑娩催促著。


    蕭珩之抿唇,快步跟上。


    回了薑府,叢霜連忙迎上前來:“小姐,方才宮裏的公公來了,說九月節那天皇後娘娘在拙月山莊設宴,邀您前去。”


    薑娩眉眼盈滿喜悅,又問:“我的香囊可做好了?”


    “做好了。”


    她說完就拉著薑娩去後院。


    蕭珩之看著她喜悅的身影,眼裏閃過一絲陰鷙。袖口下,他手指輕輕摩挲著藥瓶。


    剛邁進府門的腳,又收了回去。


    他一言不發地向外走。


    兩日後,成衣鋪子將新衣送了過來。


    薑娩興致勃勃地挑起衣裳,一件件試穿。白的,紅的,絲綢的,霧紗的,各種款式撒了一床。


    她對著銅鏡端詳,眉頭微皺:“合身倒是合身,但……”


    鏡中之人明豔照人,可她卻不滿意。


    這衣裳是寧祉喜歡的樣式,可宴上要先入皇後的眼。


    皇後喜淡色素衣,穿這身錦白倒是不錯。


    可是太後若見她穿得太素,又要嫌晦氣。粉色嬌嫩,卻帶著幾分俗氣。


    她低聲嘀咕,目光在鏡中轉動,十分糾結。


    叢霜在一旁收拾那些散亂的衣裳,忍不住問:“小姐,從前入宮也未見你如此上心,可是這次有什麽不同?”


    她輕聲笑道:“自然是想在娘娘麵前留個好印象。”


    旁人不知,她可是知曉這次宮宴,皇後會順便擇太子妃,屆時寧祉也會在簾後看著眾女眷。


    前世,她走向寧祉的路,卑微又下作。


    這一世,她要光明正大地站到他身邊。


    不再低聲下氣,不再遮掩心意。


    她有信心,憑借她對寧祉的了解,定會叫他一見傾心。


    到那時,區區一個蕭珩之,未行六合也未有納福,隻需給她驗身後,這脆弱的婚事就自然失效。


    而她做了太子妃後,要對寧祉千好萬好,把從前的一切都彌補回來,扶他**......


    “嘿嘿......”


    薑娩想到此,不禁目光放空,開始傻笑。


    叢霜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沒事吧?”


    薑娩回過神:“我當然沒事!”


    她看著叢霜,眉眼都是熱烈的笑。


    “叢霜,你我的福氣要來了!我這次定要帶你過好日子!”


    “啊?”叢霜愣愣地撓頭,不知今日小姐怎會如此開心。


    但她確實也好久沒見小姐笑得這樣開心了,便也上手給她找完衣裳找配飾。


    於是這幾日,她一直忙活著赴宴,顧不上在意蕭珩之,也未注意到他連著兩日都不在府上。


    臨行那天,叢霜把用度備齊,整整齊齊放上馬車。薑娩卻未立即啟程,而是讓馬車繞道去了另一條路。


    她早前聽聞都城邊界有一老先生,人稱活神仙。


    以往不太信這些,但還是想來求個吉利,畢竟這些算卦先生慣會說好話。


    她下馬車,走在一地焦黑的草木灰上,此地像是剛進行過焚燒,不遠處有個破舊的幔帳。


    薑娩掀開簾子,見一先生頭戴氈帽,胡子斑白,麵色蒼老,眼神卻古怪地明亮。


    想來就是此人了。


    她坐在先生對麵,心中隱隱有些忐忑:“先生,我來是想請你幫我算一算——我此次出門,可會順利結下情緣?”


    算命先生沒有立刻作答,隻是緩慢地搓動著手中的銅錢,微微一笑:“姑娘想問的,是姻緣吧?”


    她點了點頭,眸子裏浮現一絲期待。


    先生拈起幾枚銅錢,輕輕一擲,銅錢滾落,叮當作響。


    他眯起眼看了許久,仿佛在尋摸那些命數中最晦澀的部分。


    “情緣會有。”他的聲音輕而飄忽,“但此緣,糾纏頗深,似前世未了之債。”


    薑娩的心微微一動,忍不住問:“那……會順利嗎?”


    他的手指在空中輕點,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說:“此人正等著你,姑娘不妨去赴此緣。”


    薑娩心中湧起喜悅,這話分明暗指寧祉——前世寧祉便對她情深意重,緣分自該如此。


    她興致勃勃地起身,她笑意盈盈,步履輕快地走回了馬車旁。


    叢霜看到她回來,連忙迎上前:“小姐,怎麽樣?先生說什麽?”


    薑娩滿麵笑容,語氣輕快:“一切都順順當當!”


    她心情極好,仿佛一切都在朝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


    “出發!”她朗聲道,語氣輕快而明亮。


    叢霜見她一臉歡喜,說:“小姐笑得這麽開心,不知道去赴宴的,還以為小姐是去見心上人呢。”


    “心上人?”薑娩重複了一遍。


    叢霜歪頭,改口道:“不對,小姐的心上人應當是蕭姑爺。”


    薑娩偏頭:“切,誰說我的心上人是他?”


    叢霜拿過一串葡萄,說:“小姐就是嘴硬心軟,雖時常訓誡蕭姑爺,可我知道,小姐對蕭姑爺是有心的。”


    畢竟能將打罵作樂的,定是有極好的感情。


    說完將一顆葡萄剝開遞給她。


    薑娩接過放到嘴裏,剛想開口反駁,就被酸得眯眼,直齜牙。


    “這葡萄怎如此酸!”


    “怎麽會,府上進的葡萄都可甜了,許是恰好那一顆有些酸......”


    叢霜一邊說,一邊也剝了一顆放到自己嘴裏,結果被酸得直吐出來。一連又剝開好幾顆,都是酸的!


    薑娩喝了兩口茶水,說:“定是蕭珩之搞的鬼。”


    “蕭姑爺?他為何要將葡萄換成酸的?”


    薑娩撇撇嘴,拿了一塊桂花糖含在嘴裏,說:“他那個人,做出什麽事來我都不意外,自私自利,毫無人性......”


    此時遠在月竹嶺的蕭珩之,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他勾嘴一笑,接著往竹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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