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農村就是趕集平常都看不到幾個年輕麵孔,除了在學校裏讀書的,就是穿開襠褲的娃娃。誌軍是寂寞的,他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就翻以前的課本,看二姑父給的那幾本書。翻來覆去的看,邊都翻卷了。偶爾弟弟能從同學處借幾本小說甚至是作文書帶回來,他都看得愛不釋手。


    抽屜裏有一副快板,那是父親以前帶回來的,但是誌軍從來沒見父親在家釋放過他天生的文藝細胞。隻是聽姑姑們說起過。這也說明了父親骨子裏具有浪漫主義情懷,從而與沒文化的隻知道幹農活家務的媽媽沒有共同語言,也就沒法有心靈上的溝通與融合。誌軍在媽媽去世幾年後站在另一個角度再來審視父母的婚姻悲劇,他覺得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這讓他對感情和婚姻有自己的認知,不能有一丁點傷害,即完美主義。也讓他對婚姻有一種畏怯的消極心理,怕傷別人也怕自傷,所以不會主動去追求,一切順其自然,有就有,沒有也無所謂。沒有期待就沒有傷害。


    自從媽媽瘋後那副摩挲得顏色發亮的楠竹快板就靜靜的躺在抽屜裏了。隨著歲月的流逝,它被遺忘在黑暗的角落,沒人知道它曾和父親合作得如行雲流水。小時候那次和弟弟去礦上聽人說起過父親以前在節日慶典中上台表演過,讓那張媛媛對意氣風發的父親更是崇拜和癡迷,才有後來對媽媽的傷害。


    誌軍對快板不感興趣,可是他在閑暇的時候又極度無聊,偶爾拿出來把玩,欣賞那種沉澱了歲月痕跡的顏色。一個有些曆練故事的老物件似乎會說話,從曾經父親的掌中寶到光鮮亮麗的舞台到布滿塵埃的角落。昏黃的燈光給快板暗沉的顏色鍍了一層顏色泛著幽幽的光,似乎在歎息它的風華是那麽短暫,又似乎在渴望著重新奏響生命的樂章!


    誌軍的心突然就疼了一下,“我還不如一個快板,眼睜睜的看著青春在土地上隨著季節變化流逝,連個響聲都沒有。可是,出路在哪裏?”


    他的心空虛而悲哀。他常常望著阡陌縱橫的田野,無邊無際的青紗帳像一張巨大的網,感覺自己就像那隻不斷織網補網的蜘蛛,走不出去也沒法出去,一旦突破了那張網生命獲得了自由可是必須又要馬上織另一張網,不然生命沒有意義無以為繼。生命就是從這張網到那張網的過程,也許隻有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是靈魂獲得真正自由的時候吧?


    辛苦枯燥的農村誰都在逃離,可是誌軍隻能默默堅守。他在青春的網裏東奔西突。最苦悶的時候就帶點奶奶做的小餅去看月季,再一起去媽媽的墳前坐一會給她說說話。讓無聊的時間在來來去去的路上消磨掉,煩躁的心在路上四季的風景裏變得安寧。有親人牽掛著讓他度過了最迷惘的那幾年。


    奶奶的身體養好後誌軍就輕鬆多了。奶奶操持家務之餘,還能下地幫著做點力所能及的農活。奶奶也曾碾他重回學校,可是他怎麽忍心安心的坐在課堂上讓年邁的奶奶再幹農活養活自己和弟弟。而且要從高二讀起,弟弟還小,日子還長著呐!自己還年輕,未來有無限可能,而風燭殘年的奶奶卻還沒享過一天福呐!


    養家的責任和重擔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誌軍肩頭,這一擔,就再也沒卸下來過。他的人生之路走得尤其艱難。


    農忙過後,誌軍開始扛著鎬頭跟著村裏的小工程隊幹點零活,掙的錢能讓祖孫三人的日子過得不那麽拮據後還能攢點。父親有個照相機,帶回來給全家人照過相,誌軍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興趣點。在誌剛放暑假在家的時候安排好家裏的事情就進城去報了個攝影班學習基礎知識,準備等有錢了再係統學習技能知識,他想以後在街上開個照相館,既能掙錢又能兼顧著家裏的農活,更是不用出門打工能照顧奶奶和弟弟。


    學了兩個月的攝影知識,誌剛開學後,誌軍回來依然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但是他的眼裏心裏充滿了五彩斑斕的色彩,攝影給他打開了一個新視界。從此也懂得了生活無論多麽無趣都不能沉淪,無論做什麽,必須要不斷學習,不斷充實自己。那些知識儲備不定在哪一天能開啟人生的新篇章。


    攝影班裏有個長辮子的姑娘,她的一顰一笑似陽光似朝露,像媽媽的溫柔,吸引並溫暖著誌軍的心。正好那首《小芳》的歌曲紅遍大街小巷,誌軍覺得那歌好像是專為她寫的。他的“小芳”叫子君。


    因為倆人的名字讀音相似,誌軍和子君就那樣自然而然的相視一笑,像相識多年的老朋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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