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兩節課上完後,碧雲已經餓壞了,早晨不曾吃早餐,此刻,她聽得肚子裏已經在咕咕地叫著。


    臨近中午,校園裏漸漸彌漫起飯菜的香氣,碧雲更加餓了。她站在宿舍門口,看著其他老師們在各自的爐子上熟練地烹飪著午餐,心裏不禁有些犯愁。她想起自己讀中學時學校有教師食堂,便以為這裏也會有,所以根本沒有準備做飯的炊具。


    她決定先到外麵街上的餐館對付一周,等下周把鍋碗和米麵菜取來,再自己做飯。想到這裏,碧雲轉身準備往外走。


    “小張老師,來,跟我們一起吃。”李主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碧雲停下腳步,回頭望去,隻見李主任站在門口,笑容滿麵地招呼著她。隨後,從門裏鑽出兩個男老師,也都憨憨地笑著,眼中滿是真誠和熱情。


    碧雲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手說道:“李主任,這怎麽好意思,太麻煩你們了。”


    李主任走上前,拉著碧雲的胳膊說:“小張老師,別客氣,大家都是同事,一起吃個飯熱鬧熱鬧。”


    那兩個男老師也附和道:“是啊,小張老師,人多吃飯香。”


    碧雲盛情難卻,隻好跟著他們走進屋裏。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幾盤簡單卻美味的家常菜,香氣撲鼻。


    “小張老師,快坐,別拘謹。”李主任熱情地為碧雲搬來椅子。


    大家圍坐在桌旁,開始邊吃邊聊。李主任詢問碧雲這幾天在學校的適應情況,兩個男老師也分享著學校裏的一些趣事。碧雲原本的拘謹在這溫馨的氛圍中漸漸消散,她感受到了同事們的關愛和溫暖。


    這兩個男老師,一個姓張,是教初三數學,戴副黑框眼鏡,說話慢聲細語。一個姓胡,教初三英語,人高馬大 ,聲音洪亮,笑聲很有感染力。


    “你一個小姑娘,如果不嫌棄我們,今後就搭夥吃飯吧!”李主任說。


    “不嫌棄不嫌棄!”碧雲忙擺手。


    “咱們都姓張,三百年前說不定是一家,今後有什麽困難了,就說一聲。”張老師慢悠悠地說。


    碧雲點頭,眼眶有點濕潤。她忙起身,端過碗,將碗放進鍋裏,手腳麻利地洗起來。洗完鍋碗,擦幹淨桌子,碧雲要拿掃帚掃地,李主任搶過去說:


    “好了!你去休息,剩下的我來。”


    碧雲最怕拉扯,便將掃帚讓出去,自己洗了手,告辭出門了。


    一頓飯下來,碧雲不僅填飽了肚子,更與同事們拉近了距離。離開李主任的宿舍時,碧雲的心裏充滿了感激,她知道,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有這樣一群友善的同事,未來的日子一定會充滿溫暖和歡樂。


    下午,碧雲研究了一陣課本,便翻開學習委員收上來的周記作業,很多同學寫的是《新學年,新氣家》,還有人寫《新學期的打算》,看了幾本,實在乏善可陳。


    有的同學錯別字多得讓人懷疑,這還是初中生嗎?


    一邊翻,碧雲一邊感歎。突然,碧雲看到一本與眾不同的周記,字跡飄逸,文筆優美,雖然也是寫《新學期的打算》,但就能寫得詼諧幽默,通達暢明。


    碧雲不禁被這篇周記吸引,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是哪位同學如此才華橫溢。她翻到封麵,看到了一個名字——柳寧。


    碧雲在心裏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繼續讀著這篇周記。柳寧在文中不僅清晰地規劃了自己新學期在學習上的目標,比如要提高哪幾門學科的成績,還提到了想要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鍛煉自己的綜合能力。更有趣的是,他還寫到希望能在這學期改掉自己丟三落四的毛病,不然總有一天也會丟了自己。


    讀完這篇周記,碧雲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讓她對這些學生的未來又充滿了期待。


    碧雲決定在下次的課堂上好好表揚一下柳寧,以此激勵其他同學向他學習。


    然而,第二天早自習的時候,碧雲一進教室就點柳寧的名,想認識一個這位有才華的同學,沒想到,柳寧居然還沒有到校。碧雲有些生氣。過了十來分鍾,柳寧才氣喘籲籲地跑來,碧寧讓他先進了教室。課後,碧雲把柳寧叫到辦公室詢問原因。


    柳寧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師,我睡過頭了。”


    碧雲皺了皺眉,說道:“柳寧,老師剛因為你的周記對你充滿了期待,你今天就遲到,這樣可不行。”


    柳寧滿臉愧疚:“老師,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


    碧雲看他認錯態度良好,便說:“那好,老師相信你,但這次的錯誤也要接受懲罰,給班級打掃一周的衛生。”


    柳寧點頭答應。


    到了下一次上課的時候,碧雲先是總結了上周周記的整體情況,指出了大家普遍存在的問題。然後,她拿起柳寧的周記本,說道:“這次周記,大多數同學寫得都比較平淡,但有一位同學的讓老師眼前一亮,他就是柳寧。”


    同學們紛紛轉頭看向柳寧,柳寧自己則有些羞愧又有些驚喜。


    碧雲接著朗讀了柳寧的周記,同學們聽著聽著,不禁發出了讚歎聲。讀完後,碧雲說道:“柳寧同學的這篇周記,不僅字跡漂亮,而且內容豐富,語言幽默。如果能在行為規範上也嚴格要求自己,那就更完美了。”


    碧雲是個負責任的老師,她不想躺平混日子。雖然,分配到鄉鎮中心有些失望,但麵對那些需要靠讀書走出大山,改變命運的孩子,她不允許自己懈怠。


    碧雲坐在辦公桌前,手中拿著學生名單,心中計劃著每天與學生的談心安排。她深知了解每個學生的情況對於教學的重要性,而第一個談心對象,她選定了柳寧。


    下午放學後,教室裏的同學陸續離開,柳寧有些緊張地來到了碧雲的辦公室。


    “柳寧,來,坐這兒。”碧雲微笑著,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柳寧小心翼翼地坐下,雙手不自覺地搓著衣角。


    碧雲溫和地開口:“柳寧,老師想和你聊聊,了解一下你的情況。”


    柳寧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說道:“老師,我……我沒什麽特別的。”


    碧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就像朋友聊天一樣。”


    在碧雲的耐心引導下,柳寧漸漸打開了心扉,說出了自己的遭遇。“老師,我父母雙亡,一直是奶奶照顧我。我知道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可能很快我就得停學照顧她。所以在學校的每一天,我都想努力多學些東西。”


    碧雲聽著,心中一陣酸楚,她沒想到這個看似堅強樂觀的孩子背後竟有著如此沉重的負擔。她的眼眶微微泛紅,握住柳寧的手說:“柳寧,你真的很懂事,很勇敢。但別一個人扛著這些,老師會和你一起麵對。”


    柳寧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感動的淚花:“老師,謝謝您。”


    從那一天起,碧雲決心好好守護這個孩子。她時常會給柳寧帶一些學習資料和生活用品,還會利用課餘時間為他輔導功課。


    一周的時間匆匆而過,轉眼間就到了周末。碧雲回到家裏,開始著手準備下周去學校要用的東西。


    她走進儲物間,翻找出從前在高中住校時用的鋁鍋和小鐵鍋,用幹淨的布仔細擦拭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地裝進行李袋。接著,她又從麵缸裏舀出一小袋白麵,將碗和筷子整齊地放進去。


    媽媽在一旁看著,心疼地歎了口氣,轉身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就拿著兩個還冒著熱氣的饅頭和一小瓶鹹菜走了出來。


    “碧雲,把這些也帶上,學校的飯菜要是不合口,還能吃點自己帶的。”媽媽一邊說,一邊把饅頭和鹹菜放進袋子裏。


    媽媽又轉身用兩個瓶子裝了胡麻油和香醋,一袋食鹽、一袋十三香,把這些裝進了碧雲的袋子中,叮囑:


    “這些東西容易碰壞,小心一點拿放。”


    碧雲感激地看著媽媽,點了點頭:“媽,我知道了。”


    星期天下午,碧雲提著叮叮當當作響的行李,走出了家門。一路上,行李的碰撞聲仿佛是她堅定前行的節奏。


    到了車站,碧雲在人群中擠上了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後退,她的思緒也飄向了即將到來的新一周。


    在學校裏,雖然條件艱苦,但經過這一周的適應,碧雲覺得一切都在自己可承受的範圍之內。同事很好相處,學生也沒有自己最初預估的難纏。


    經過一路的顛簸,車子終於抵達了學校。碧雲提著行李,邁著堅定的步伐走進校園。她知道,新的一周,又將是充滿挑戰和希望的一周。


    校園裏安靜極了,三五個麻雀在電線上嘰嘰喳喳地聊天。風掀開了它們身上的羽毛,校門口的柳枝輕柔地擺動著。


    碧雲看向一排宿舍,李主任、張老師都還沒有回學校。


    碧雲決定自己做來到新單位後的第一頓飯。她先生起了火爐。


    李主任宿舍外麵高高地壘著截成五六十公分的木棍,她從上麵取了幾根,用火柴點燃報紙,用點燃的報紙引燃木棍。等木棍燒旺,她又從宿舍一角的袋子中拿出碳,小心地放在木棍上,煙中有碳燃燒時的味道。


    這時,她用鋁壺接上水,放在火爐上燒。再拿出案板,取出一個鋁鍋,用碗挖一碗麵,開始拌麵和麵,和好麵在案板上揉了又揉。


    揉好要用擀麵杖,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拿了。隻好用手壓一壓,滴點油,用盆子蓋住,讓麵省一省。


    水開了,拿過鐵鍋,倒油,洗韭菜、胡蘿卜,油熱了,炒一炒。


    將熱水倒進鋁鍋,再給爐子添幾小塊碳,將鍋放在火爐上。用刀將麵餅切成條,壓一壓,扯一扯,薄了,扔進燒開的水中。


    等一會兒,撈起麵,放進鐵鍋,攪拌後撈進碟子中,鹽、醋放合適,便就著鹹菜吃起來。


    快吃完時,李主任的摩托車響了,轟隆隆的。


    “李主任,您來了!〞碧雲笑著打招呼。


    “自己做飯吃了?”李主任從摩托車上下來,邊停邊問。


    “嗯!剛吃完。您吃了嗎?〞


    “在家裏吃了。〞


    碧雲洗完歸置好一切,走出宿舍,看西邊已霞光滿天。


    深淺不一的紅雲,有的鑲著金邊,有的鑲著黑邊,在天邊悠閑地遊動。


    轟隆隆,又一陣摩托車的轟嗚,戴著頭盔的張老師從摩托車上下來。


    “張老師好!來啦!”碧雲笑著向這位本家問好。


    “你來的早?〞


    “嗯,遲點就沒班車了。”


    “對!這裏就兩趟班車。


    不一會兒,住校的老師都陸陸續續來到了學校,歡聲笑語,感染著碧雲。


    周一早上,碧雲從同學口中得知,柳寧的奶奶生病住院,上完課,便買了點水果,親自去醫院看望。


    尹橋鎮中心醫院離學校不足二裏路,碧雲找到柳寧奶奶的病房,柳寧看見老師來了,又驚喜又忐忑,不知如何是好。


    碧雲放下手中提的水果,自然地坐在病床上,小聲問:“奶奶,您好點了沒?\"


    柳寧趕忙說:“老師,我奶奶耳背,您這樣說她聽不見。”


    果然,柳寧奶奶說:“姑娘,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碧雲湊近奶奶,大聲說:“奶奶,我是柳寧的老師,姓張。我來看看您病好了沒有?”


    奶奶蠟黃的爬滿皺紋的臉上笑開了花,她說:“寧寧天天念叨您,說他們張老師年輕漂亮,書教得好,字寫的好,什麽話也說得好。誇得我也想去學校瞅瞅去。〞


    柳寧紅著臉,急得去拉奶奶胳膊,奶奶自顧自的說話,不理睬柳寧。


    碧雲笑了,眉眼彎彎,眸光如星河璀璨。


    回到學校,碧雲組織班裏的同學一起幫忙照顧奶奶。


    柳寧奶奶是膽結石,住院治療一周後她就出了院。


    柳寧回到了教室裏,碧雲更加關注柳寧,給他更多展示自己的機會,鼓勵他積極參與討論和回答問題。


    下課後,碧雲將自己讀過的書撿出適合初中生閱讀的送給柳寧,讓他利用課餘時間多讀書。


    漸漸地,柳寧變得更加開朗自信,臉上的笑容越加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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