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著兵書的虞承巋聽到歲歲小小聲的抱怨,先是嘴角上揚,而後又緊抿嘴唇,暗暗生怒。


    要不是他中了毒,歲歲不用吃這一份苦。一想到之前佟夏至的話,虞承巋看向兵書的眼神裏都夾雜著怒火。


    兩天前,虞承巋吩咐好手下去查毒糕點的由來後,便掀開簾子坐進車廂。


    可能是想著歲歲在一旁,佟夏至話語不明,暗示道。“王爺,請恕屬下無能。以屬下的醫術,沒能查出這糕點裏是何種毒藥。想來除了屬下的師傅,能製出此毒的必定是醫術高明之人。”


    佟夏至雙眼盯著虞承巋,張口說道,“或許是許多醫術高明之人。”


    此話一出,正在給歲歲削果子吃虞承巋一怔,而後若無其事地將果子分成小塊遞給歲歲。“本王知道了。”


    這天下,隻有一個地方能同時豢養著諸多醫術高明的大夫。


    隻是不知,動手的是誰?


    “爹爹,爹爹。”歲歲撒嬌地晃晃虞承巋的胳膊,“歲歲要下馬車,找神醫爺爺給爹爹解毒。爹爹幫幫歲歲吧。”


    虞承巋壓下心底的難過,將歲歲抱緊懷裏。“好,我們這就走,爹爹帶歲歲去找神醫爺爺。”


    這天下,總歸還是有在乎他的人存在的。即使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她的感情依然這樣真摯,純潔。


    雲空山,連綿成片,其中好幾座山峰都高聳入雲。山峰頂常年霧氣環繞,就像被白雲籠罩住了一般。


    山中崎嶇難行,蛇蟲鼠蟻眾多,毒花毒草更是數之不盡。剛走到半路,虞承巋便心生後悔。


    他悔的不是為了求見神醫翻山越嶺,而是不該答應帶著歲歲一同冒險。


    虞承巋見小路越來越難行,小路兩旁長著的草木越來越鮮豔,未曾見過。他便不得不再次接過侍衛遞過來的寬大衣裳,囫圇吞棗似的將歲歲裹成個深藍色的蟬蛹。


    唯一好的是,現在雖然是八月,但山中涼爽,歲歲多裹幾層。既能防中毒,又不會熱得起痱子。


    手腳皆束縛住的歲歲鼓著腮幫子,試圖吹開正好擋在鼻尖上的礙眼衣袖。一鼓一癟的,腮幫子都吹酸了,衣袖不僅沒被吹開,反而擋得更嚴實了。


    這下子,歲歲不得不開口求助虞承巋。“爹爹,歲歲不能呼吸了。”


    虞承巋一低頭,額頭冒汗的歲歲眼巴巴地望著他。他忙將衣袖移開,而後把歲歲豎著抱起來。


    他擦拭著歲歲額頭額頭上的汗珠,一時心急手上勁兒大了,擦得歲歲額頭泛紅。“歲歲,這裏已經能看到神醫住的茅草屋屋頂了,你和侍衛在這裏等著爹爹好不好?”


    人小鬼大的歲歲像個老人一樣,輕歎一口氣。“歲歲就知道,爹爹肯定是嫌棄歲歲累贅了。”


    “沒有,沒有。”虞承巋將蟬蛹似的歲歲重新護在懷裏,輕鬆地抱著歲歲行走在小路間。“歲歲這麽輕,爹爹一口氣都能抱起五個歲歲,哪裏會嫌棄歲歲累贅呢?”


    “那為什麽不讓歲歲去呢?”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歲歲真誠地說道,“總是有壞人欺負爹爹,歲歲要保護爹爹。”


    聽到這話,虞承巋心頭一暖。但山裏的蛇蟲鼠蟻毒性巨大,對於沒有內力和自我防護能力的歲歲來說,確實是一道難以逾越的磨難。


    虞承巋計上心頭,對著領路的佟夏至說道,“這山中如此多危險,佟神醫就沒準備點解毒丸之類的帶上嗎?”


    在準備摘下一朵橘紅色毒花的佟夏至回過頭,見虞承巋眼角看向歲歲,他心領神悟道,“多虧王爺提醒,要不然待會兒大家中了毒,倒是屬下的疏忽了。來來來,大家都來領一顆藥丸。記得含在嘴裏,等身體察覺到不適,吞下去便能有奇效。”


    虞承巋接過藥丸,故意在歲歲麵前晃悠一圈。


    藥丸有歲歲拇指大小,黑得發亮。隔著老遠,歲歲都能聞到藥丸上傳出的苦味,她像隻小鴨子一樣,伸長脖子想要避開吃藥丸。


    就是那麽湊巧,歲歲正好看到一個高高壯壯的大哥哥,剛含進嘴裏便幹嘔起來。


    “嘔,嘔。”


    大哥哥想吐出來,神出鬼沒的佟夏至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咕嘰一聲,歲歲眼睜睜看著那個大哥哥將藥丸吞咽下去。大哥哥一時沒準備好,嘔得更劇烈了。


    虞承巋見歲歲看完,眉間怯怯,滿意地點點頭。


    他故意說道,“哎呀,看來不含在嘴裏,直接吞下去也行。歲歲,你嘴小包不住,要不直接吃下去吧?”


    歲歲雙眼一閉,把像隻小鴕鳥,將自己的腦袋埋在虞承巋結實的懷抱裏。


    虞承巋壞心地將藥丸湊近到歲歲嘴邊,歲歲隱隱嚐到藥丸上的苦味,腦袋埋得更深了。


    “歲歲不要,歲歲不要。”


    “那可不行,歲歲要上山不是嗎?要山上就要吃下這藥丸。”虞承巋提高嗓音,找了助攻。“佟神醫,歲歲不想吃藥丸,能上山嗎?”


    佟夏至雖然覺得山上並沒有危險,但他不會故意和虞承巋作對,便回道。“不行不行,不含藥丸就上山,會中毒的。山中還有摸不著的瘴氣,很是危險。”


    虞承巋把歲歲從懷裏挖出來,像個魔鬼一樣勸說道,“歲歲你聽,除非你不上山,要不然為了不中毒,這藥丸是一定要吃下的。”


    【統統哥哥,統統哥哥,救救歲歲啊!歲歲不想吃苦苦的藥丸。】


    係統:歲歲的啟智藥劑是統親眼看著喝下的吧,怎麽這麽笨蛋呢?


    【歲歲你忘了,統告訴過你,你百毒不侵的。別說是被毒蛇咬上一口,就算你把毒蛇整個吞下去,都不會有事情的。這藥丸你不用吃。】


    係統此話一出,歲歲精神一震。“歲歲不吃,歲歲百毒不侵,歲歲不怕的。”


    虞承巋還以為歲歲是觸底反彈,為了不吃藥丸又想跟著他山上,這才胡言亂語。“歲歲不能胡鬧,這是生死攸關的事情。要真是不想吃,爹爹讓人把你送下山好不好?山下有烤肉,有飴糖,你想吃多少都有。”


    歲歲一聽,一口潔白的小牙齒立馬咬在虞承巋衣領上。“布布,歲歲要尚去,歲歲不次,歲歲百毒布侵。”


    正說得激動時,歲歲眼前緩緩爬過一隻紅得發亮的小蟲子。小蟲子有半個指甲蓋大小,小小的身軀下是六條長著鋸齒的腿,怎麽看怎麽不好招惹。


    歲歲養在外祖母家時便時常吃不飽飯,真是餓極了,歲歲連雞毛都啃過,一隻顏色好看的小蟲子顯然並不能讓她害怕。


    虞承巋剛感覺到衣襟一鬆,正要繼續利用藥丸恐嚇歲歲時,一低頭,歲歲嬌嫩的嘴唇中間,含著一隻他從來沒見過的小蟲子。


    虞承巋從來沒有因為一隻蟲這麽驚慌過,他立馬將恐嚇的事情拋諸腦後。大手掐住歲歲的下巴,用食指勾出小蟲子。


    腳下不停,直接往再次開始領路的佟夏至身邊跑去。“佟神醫,快來看看,歲歲吃蟲子了。”


    歲歲:我才不吃蟲子呢,歲歲肚子飽飽的。歲歲隻是想舔一舔而已。它看著就有劇毒,歲歲要證明,歲歲不用吃藥丸,便能上山。


    一行人立馬停止前進,佟夏至接過虞承巋勾出來的小蟲子,等看清後,下一瞬便扔了出去。“鬼蟲!有微毒,碰之即傷。”


    “還好,還好隻是微毒。”虞承巋心剛落下,正要說是不是吃下藥丸便無事了。


    就聽到佟夏至後半句話,“毒性不大,但奇癢無比,沒有解藥可以緩解。”他緩緩看向虞承巋捏住蟲子的兩根手指。“王爺,你現在感覺如何?”


    佟夏至不說還好,一說虞承巋便覺得指尖猶如五隻小蟲在啃咬。三個呼吸間,小蟲增加到十隻。


    虞承巋就這麽看著外表明顯毫無變化的食指和大拇指,如往常一樣,指腹被厚厚的繭覆蓋。但即使有繭做保護,十個呼吸後,虞承巋也明顯感覺到難以忍受的奇癢,癢進皮肉裏,癢進骨子裏。


    簡直比一刀砍了手指更讓人難以忍受,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怎麽止癢,而是歲歲。


    他在戰場上廝殺,早已經經曆過各種各樣的痛苦。可歲歲不同,她才兩歲,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女孩兒,如何能受得了呢。


    “歲歲,歲歲,你沒……”虞承巋擔心的話語還沒說完,便看到一臉平常的歲歲,還在咧著嘴笑。


    “歲歲?你的嘴唇不癢嗎?”虞承巋不可置信地問出口,往日裏嚴肅的眼眸都睜大了,終於得見一抹他年幼時的無措。


    歲歲笑嘻嘻地抿抿嘴唇,“歲歲不癢啊,歲歲沒有舒服的地方。”


    虞承巋看著歲歲嘴角甜滋滋的笑容,甚至在想,歲歲不是給癢瘋癲了。“那你為何在笑?”


    “嘻嘻,歲歲沒癢,不就能不吃藥丸,不下山了嗎?”歲歲說道,“爹爹,歲歲都說過了,歲歲百毒不侵嘛。爹爹就讓歲歲上山一起找神醫爺爺吧。”


    “不,不可能。”萬萬沒想到,聽到這話,最先破防的不是千方百計阻止歲歲上山的虞承巋,而是號稱神醫的佟夏至。


    “這世上不可能有人百毒不侵,我師傅說過,即使身負深厚內力,最多是比普通人更為康健。這鬼蟲之所以叫鬼蟲,是因為我年幼時跟著師傅學習醫術,曾故意地將此蟲扔到一位大俠的身上。那位大俠久負盛名,他都沒能忍住癢,你怎麽能沒事兒呢?”


    佟夏至的吼聲將虞承巋喊醒,是啊,歲歲身上為何有這麽多謎團。


    之前書房裏那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這幾天相處時歲歲時不時突然蹦出來的言語,再加上今天鬼蟲的事情。


    虞承巋久久凝視著歲歲,不言不語。


    但是他能感覺到歲歲的真誠和純白,還有一顆一心一意為保護他的真心。


    要不是歲歲剛進家門,便點明毒藥的事情救他一命,虞承巋真的會懷疑,懷疑歲歲是哪位神人培養出來,派到他身邊的臥底。


    回頭想來,要真能培養出如此與眾不同,獨步天下的臥底,又何必往他身邊送。他的盛名雖然傳揚天下,到底比不得那個皇位上的人重要。


    歲歲背後的人,會是誰呢?


    虞承巋因為震驚而攤開的手臂漸漸收攏,他不該懷疑歲歲的。


    “爹爹,佟叔叔怎麽了?佟叔叔為什麽跑得遠遠地看著歲歲?”風暴中心的歲歲一無所知,甚至好心地提醒道。“佟叔叔的掌心癢癢嗎?吃下黑藥丸會好嗎?”


    虞承巋回過神,環視一周。


    還好,這次能帶出來的侍衛都是由暗衛首領張英千挑萬選出來,忠心於他本人的屬下。這樣一來,倒不必擔心歲歲百毒不侵的秘密被傳揚開。


    虞承巋將視線放到正在發瘋的佟夏至身上,眼神銳利,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暗藏著冷意。“林蹤,你去安撫安撫佟神醫。歲歲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兩歲孩子,不值得他這麽另眼相待。”


    一直默默跟在虞承巋身後的林蹤雙手一拱,“是,王爺。”


    “記得帶上你的劍,前方道路難行,你得保護好佟神醫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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