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咒讓呂月的身體越發顫抖,不遠處阿荀專注咒法尚未發覺,卻見原本燃燒齊平的三炷香,右側一炷突然燃得極快,兩長一短,且香灰變為黑色……


    催命之兆——


    阿荀一時嚇得跌坐地上,又爬起來快步向石床,見躺著的呂月眉間緊蹙似承受痛苦,急聲喚:“阿月,阿月!”


    她看不到離魂,不知離魂正盤旋叫囂,從自己的身體分離,卻進不去畫如音的身體裏。


    而如音短暫清醒,耗盡力氣,再也撐不住重新閉上眼,不能讓阿荀發現她沒死。


    “再試一次,再試一次!”


    阿荀喃喃道,強行壓下心頭恐懼,回到法壇前,燃起符紙,重新搖動攝魂鈴。


    寒意凝聚,洞中生著篝火也無用,仿若一個陸離詭譎的冰窟。


    邪咒侵噬神魂,如音麵色蒼白如紙,離魂盤旋,數次想要進入她的身體。


    “……你這、怪物……”如音虛弱望著虛空,嫌惡道。


    曾經她隻覺呂月是樣貌不同常人的普通人而已,而今離魂扭曲如惡鬼,貪婪欲望強大到要吞噬一切,不是怪物是什麽。


    讓她如此可怖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的心。


    “你永、永遠……也成為不了……別人!你所做一切……如此狠毒……你隻配,隻配成為蛇蠍……”


    亥時將過,陽氣將生,如音改變主意,以話相激拖住時間。


    “你住口,你住口!”


    呂月的離魂圍繞著如音,狠厲叫囂,這些都是她最不能聽的!


    整個洞似旋風呼嘯,暗河洶湧,阿荀驀然渾身一震,望向石床的方向,聽錯了嗎?


    慌忙來到石床前,看到睜開了眼的畫如音,畫如音不是已經斷氣了,為什麽會這樣,沒成功嗎……


    “殺了她,快殺了她——”耳邊似灌入呂月的淒厲之聲。


    沒時間了!拿起一旁的紅綢,阿荀纏上如音頸脖,換魂的身體不能刺死,隻能窒息而亡方可用。


    呂月的離魂在等待畫如音斷氣的那一刻,要成了,要成了!連同躺著的軀體也似乎興奮到顫抖起來。


    紅綢越收越緊,如音逐漸渙散的目光裏,卻見阿荀動作突然停滯,額心一點紅色迅速擴散。


    一支銀鏢釘入阿荀額心,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睜著眼睛身體直挺挺倒了下去。


    脖子上的紅綢鬆開,下一瞬,如音被人攬入懷裏。


    “音兒!”


    急促慌亂的聲音,無比熟悉。


    “音兒,不要睡!回來,聽話不要睡……”


    禦皇柒聲音發顫,解開她雙手,緊緊懷抱著她呼喚。


    冰冷的身體多了暖意,令她安心的聲音不斷重複喚著,如音意識漸漸回攏。


    係著紅繩的手虛虛攥住他的袖子,氣息微弱:“……等到你了。”


    一霎,禦皇柒隻覺彷獲新生,周身暴虐的將要毀滅一切的氣息散盡,用力吻上她的唇。


    他身體的顫抖比她這虛弱之人還厲害,吻似狂風暴雨,落滿她的天地。


    跟進洞來的陶衍等人,看到眼前此景,紅燭符紙,法鈴香案,詭異如魔魅之境。


    明明此刻外麵無風,洞中卻有風在盤旋,是眾人看不見的離魂。


    意識到什麽,陶衍讓其餘人退到洞外,卻聽到腳步聲,警覺握緊劍回頭,是夙微生匆匆趕到。


    望見此景,夙微生同樣怔住,這陰邪之氣令人好不舒服,揮劍便斬斷了紅燭。


    無狀的風低嘯如怒,石床上呂月的軀體劇烈顫抖。


    禦皇柒清醒過來,退離如音的唇,輕聲道:“別怕。”


    將她壓入懷中,掌風一吸,握住攝魂鈴,反手便將柄尖刺入呂月軀體的心髒。


    一瞬,所有歸於平靜,暗河亦不再洶湧。


    禦皇柒將如音抱起,如音卻道:“她還在——”


    離魂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死去,卻進不去如音的身體,像是找不到出口,本來就要成功了,她不甘心!


    盤旋淒厲,扭曲可怖,隻有如音能看見。


    禦皇柒聞言一窒,麵寒如霜掃過洞內,掌風一揮,符紙盡碎,香案零落已毀。


    “還要怎麽做?”


    恐懼再次襲來,他不怕那些不人不鬼的東西,隻怕再度失去她。


    “洞外,有沒有什麽?”


    如音這一問,陶衍跟夙微生都聽不明白,禦皇柒道:“在洞口外,地上石壁上有用朱砂所畫的符咒。”


    原來如此,如音心道,難怪呂月會對她說已設好了陣。


    朱砂所畫的咒專門克製邪物,呂月是打算換魂成功之後霸占了自己的身體成為普通人離開,而自己即便魂沒散,隻剩一道魂也會被困在這個山洞出不去。


    “音兒?!”看她此刻出神,禦皇柒慌了。


    如音虛弱對他一笑,“我們走吧。”


    禦皇柒深深看她一眼確認,道:“好。”


    踏過阿荀的屍體,抱著如音朝洞外走,冷聲下令:“將此洞暫時封住,派人把守。”


    陶衍應:“是!”


    “王爺,”夙微生上前,請求道:“請王爺將這裏交過我。”


    夙微生知曉呂月為了改變容貌曾經做過許多喪心病狂之事,眼前此情此景如此詭異,定然是將主意打到了如音身上,才發生了今夜這一切。


    因為畫允庭之事,夙微生對呂月有恨,禦皇柒點頭,抱緊如音便快步而去。


    侍衛把守在洞外,夙微生走到石床邊,攝魂鈴還插在呂月的心口,猶如被釘在石床上。


    血色蜿蜒漫遍石床,如此洶湧不止是從心口流出,而是從四肢,脖下——


    仔細一看,整具身體竟是被沒入皮肉的細絲分割了,隻是躺著看似完整!


    上回在皇家圍場禦皇柒遇到埋伏,便曾用過細絲為器,刺客還未反應過來便人頭滾地如球。


    之前有顧忌沒能殺呂月,如今也沒輪到自己動手,甚至想補刀都顯多餘,夙微生不解恨。


    看不見的離魂仍在洞中盤旋,畫如音就這麽被救走了,而自己的身體身首異處,阿荀死了,再沒人能幫它——


    無形的風四處亂撞,揚起一地碎符塵埃,這詭異之感讓夙微生蹙眉,忽而聽到異樣的簌簌之聲,像是從洞最深處傳來。


    濃重的血腥之氣引來棲於深洞壁頂的蝙蝠,成百上千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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