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清醒過來,太皇太後想起早時禦景煊來這裏羞辱她時說過的話,禦翎皓被射殺,最後還被自己的親信補了致命一刀。


    嶽泠溪要抽開卻怎麽也使不上力,腿腳被箍著下半身都無法動,扭轉上身之時看到供桌上燃著的對燭,是極品的壽山紅蠟,形如小山,一尊比起尋常的燭台要大,捧起來直接就往太皇太後頭上砸去。


    “啊——”


    厲聲的慘叫裏,是白發瞬時被燒焦的氣味,太皇太後鬆了手捂著頭臉,紅蠟滴在額臉上一片,燙得哀叫連連。


    滾到地麵的燭台燎燃了垂墜的紗簾,火順著簾幕蔓到房梁,一時間嶽泠溪慌了。


    雙眼被蠟淚滴粘疼痛看不清,太皇太後伸手胡亂摸,“不許走、不許走——”


    被抓住衣擺的嶽泠溪更是心驚,一把將老人往後推倒。


    蒼老的身體撞到供桌,水果滾落,另一尊紅燭倒下,供桌燒了起來。


    “來人……來人啊!”


    嶽泠溪快步離開,不顧身後的哀嚎。


    如來時一般,從偏僻的牆邊施了輕功躍出,落地後轉身看了一眼,寢殿之處隱有濃煙漫起。


    再不敢停留,穩住呼吸,迅速離去。


    …


    臨華殿


    禦景煊靠坐榻上,伸出的手由太醫診脈。


    “皇上這兩日,可曾誤食相克之物?”


    太醫皺眉小心問,張吉往旁使眼色,宮女上前跪下,細細說起近日禦膳安排。


    聽起來似乎沒有異樣之處,太醫又問此外可有服用過什麽,宮女仔細回想,言說隻有姚貴人那邊送來的參湯。


    “去請姚貴人過來。”張吉看了眼主子,向後吩咐。


    禦景煊閉目不語,自打即位之後沒有一刻省心,今日忽覺身體不適,為了不影響太廟祭祀,傳太醫比平日積極。


    不久姚君君就入來請安,“聽聞皇上龍體不適,君君即刻就過來了。”


    太醫對姚君君一禮,道:“姚貴人近兩日可曾為皇上送過參湯,不知是何種人參,微臣可否一觀?”


    姚君君不解地看向太醫:“是有送過,那極品山參有問題?”


    隨後便見兩名侍衛入來,抱著幾支長形錦盒,雙手呈上:“啟稟皇上,這些都是在椒香殿內搜到的。”


    張吉上前去打開,幾隻錦盒之中果然都是山參。


    一個示意,太醫便上前來捧著盒子仔細端詳,嗅聞了山參的氣味,手指抹過參須上一層淡淡粉末,甄別片刻,大驚失色恭敬道:“此山參雖是極品,卻已顯出黴變,已然不能服用啊!若是服用輕則腹痛嘔吐,食欲不振,重則——”


    姚君君一下子跪了下來,神色驚慌:“君君有罪,差點釀成大錯,請皇上責罰!”


    禦景煊睜眼望向她,張吉問:“姚貴人,您剛入宮不久,從何而得的極品山參?”


    “我……”姚君君低頭不言語,站在後麵的巧卉著急跟著跪下,道:“求皇上開恩,山參是玉妃娘娘送來的,貴人舍不得自己用了,想著皇上近日辛勞,才命奴婢熬了參湯送來,求皇上開恩!”


    “過來。”


    禦景煊開口,姚君君起身走過去,在榻前再次跪下。


    抬手挑起她下頜,他問:“她說的可是真,為何不為自己辯解?”


    姚君君垂著眼回:“之前臣妾身子不適,玉妃關懷特送來山參,本是一片好意,是臣妾擅自做主又給皇上熬了參湯,雖是無心卻出錯,是臣妾一人的過錯。”


    “這時候你還為她說話,這參湯朕不喝,便是到了你肚子裏。”


    “玉妃娘娘應不知情,是下人疏忽了也說不定——”下頜上手指微微一重,她止了話。


    禦景煊麵色沉下來,轉頭吩咐:“都下去吧,既然玉妃的瑤光殿珍寶多至腐壞不察,往下三個月,有什麽就不必給那邊送過去了。”


    前有在太後麵前多嘴提及孟瀾衣之事,如今又將有問題的山參送與姚君君做人情,禦景煊是越發不想見到施玉瑩。


    眾人應是退下,太醫下去開方煎藥,姚君君依然跪著。


    她不看他時的模樣,總是讓他想起那個人來,手捏著她的下頜,讓她直視他。


    姚君君語調楚楚動人:“臣妾的疏忽令得皇上龍體不適,心裏不安,恨不得以身代受。”


    禦景煊望著她片刻,那目光卻像是透過她想著什麽,姚君君不再言語,不久藥煎好端來,姚君君伺候禦景煊喝下,看著他休息。


    半個時辰之後,有宮人急急來報,太皇太後寢宮失火了。


    張吉瞧內裏主子正在休息,沒讓進去稟報,直接領著人去了太皇太後寢宮。


    幸好外殿火勢不大,最嚴重之處隻為最裏麵的佛堂,侍衛尋到佛堂之中時,內裏濃煙滾滾,好不容易看清太皇太後躺在地上,隨後被眾人抬了出來。


    張吉上前查探太皇太後脖間脈息,看其額臉上糊著紅蠟,雖有多處小燒傷但不嚴重,卻呼吸已無,應是濃煙窒息的。


    命侍衛將人抬到沒被火勢影響的偏殿房中安置,躺在榻上的老人已一動不動,張吉讓在場侍衛不許多嘴傳出去一個字。


    負責伺候太皇太後的兩名宮女,一起被關在偏殿的房裏,由人把守。


    張吉返回臨華殿時禦景煊已經起身,屏退旁人之後單獨稟告了此事。


    “後天便是祭祀太廟的日子,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與朕作對!給朕徹查!”


    掃落了桌案上的杯盞,禦景煊麵色難看,其中卻無半分為太皇太後薨逝而難過,隻覺得祭祀之前發生這些太過不祥。


    張吉上前勸慰:“皇上息怒,此事還可再作計議。”


    隨即上前附耳說了幾句,禦景煊聽後蹙眉片刻,“就照你說的辦,不可出紕漏。此外,暗中去查,今日起火原因為何。”


    若是那老婦人自己糊塗引火燒身倒不可惜,就怕背後還有什麽不知情的人與事。


    張吉應是,退下安排去了。


    不多時,太皇太後年邁糊塗,禮佛不慎引發寢宮失火之事迅速傳遍宮中。這本就是瞞不住的,但眾人所知,是太皇太後已被救出,由太醫在偏殿醫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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