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雲死了?”陵容一早醒來,便得知了這個驚人的消息,她的大腦還有些混沌,壓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是真的。


    “這事兒千真萬確,”照水一邊服侍著陵容穿衣梳頭,一邊嘴上不停地為陵容說明情況,“昨天娘娘睡下之後,恬妃娘娘就派人在養心殿門口攔住緋雲,將她給直接帶去了延禧宮。


    因為事出突然,緋雲身邊又沒有其他人,皇後娘娘便沒有第一時間得知消息。


    聽說緋雲到延禧宮之後受盡了拷打折磨,淒厲的慘叫聲響了一夜,天不亮的時候便被恬妃娘娘手底下的人鞭打致死。


    直到這個時候,景仁宮的人才發現緋雲始終沒有回宮,便派人去養心殿尋找緋雲,這才發現這個大活人在宮中離奇消失了。


    皇後娘娘便派竹息姑姑各宮各殿的詢問,昨夜也來了承乾宮呢。


    最後竹息姑姑才到了延禧宮,發現了恬妃娘娘折磨緋雲致死的事實。”


    照水歎息著,她並不知道這一次緋雲是哪裏惹到了恬飛,但隻聽說一個奴婢被折磨致死這樣的消息,就覺得緋雲著實可憐。


    雖然皇宮之中奴婢的命是不值錢的,但那到底也是一條人命,怎的可以胡亂催折呢?


    故而一早起來,照水的情緒便十分低落,唯有和陵容轉述的時候,聲調才有一些起伏。


    陵容很敏銳地察覺到了照水的情緒,便立刻開口出言安撫,“物傷其類證明你是個有同情心的人,但也不要因此太過害怕,你是本宮身邊的人,在這承乾宮中除了本宮無人敢拷問懲罰於你。


    出了這承乾宮,就算你犯了殺人的大罪,本宮也會想方設法保住你的性命。


    即便真的保不住,本宮也不會叫你走的像緋雲一般痛苦。”


    “娘娘,奴婢並非是擔心自己的性命,而是對宮中草菅人命的事實有了新的認知。


    原來,在有些人的眼裏,奴才的命是真的如同螞蟻一般,隻需要一根手指便能碾死了。”


    “緋雲若是全然無辜的,皇後娘娘自然會為她討回公道。


    但其實你我都從桑兒那得知了,當日那個在延禧宮外麵恐嚇恬妃的人就是緋雲,昨夜她也在宮道上將恬妃嚇得暈厥。


    這一樁樁一件件,恬妃拿她去審問並沒有任何錯處。


    隻不過恬妃的手段實在是太過激烈了,不僅在養心殿門口貿然抓人,還將緋雲鞭打致死。


    宮中宮女大部分都是八旗的人,這個緋雲也不例外,這樣一來,富察一族也真的不好交代了。”


    照水勉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她有些走神地為陵容梳著頭發,“但是娘娘,即便緋雲裝神弄鬼有錯在先,但也罪不至死啊。”


    “正因為罪不至死,皇後娘娘才敢將恬妃押進景仁宮。畢竟從前有宮人死亡,宮中都是用暴斃這樣的理由搪塞過去的。


    隻不過恬妃這次鬧得人盡皆知,才不好遮掩罷了。


    皇後您要那一定會拿這次的事情做文章,畢竟恬妃犯的不隻是虐殺宮女一件事,還有在養心殿外無故抓人,視皇上於無物這個更重大的罪名。”


    照水梳頭發的動作慢了下來,她此時才意識到,緋雲的暴露都很有可能是皇後娘娘設計的。


    如今四阿哥除掉,五阿哥的靠山也除掉,這宮中就沒有能與三阿哥相較的人了。


    再加上皇上如今病重,從昏迷之中醒來之後,沒準兒還真的要立個儲君了。


    皇後娘娘很會借勢而為,叫她這個小宮女都覺得有些膽寒。


    “娘娘,您該不會聽說消息的時候就知道了皇後娘娘的打算吧?”


    “猜到了一部分,隻是沒想到恬妃這麽傻,給皇後娘娘送了這麽大一個禮。


    不然本宮也不會說,富察家對這個死掉的宮女不好交代了。”


    言談之間,陵容終於梳好了頭發,她的打扮一如從前清麗,再不會像邀寵的時候,一味追求花枝招展,什麽都向臉上和頭上招呼了。


    “今兒醒的有些早,還不是請安的時辰。”陵容打了個哈欠,歪到貴妃椅上半靠著,“一會兒延禧宮的人會過來,你不必急於通報,就說還未到請安的時辰本宮仍在睡著就是。”


    “那之後……”


    “之後便假裝為難,來殿中叫本宮就好,”陵容揉著額頭,似乎真的有些困意,“本公自會衡量著時間,盡快去幫忙的。”


    在照水的內心裏,其實並不希望自家娘娘幫恬妃的忙,畢竟此時是除掉恬妃最好的機會,若是繼續留著定會成為禍患的。


    不過陵容的模樣似乎並不擔心恬妃,否則也不會明明梳妝打扮好了,還要留在殿中不肯去麵見皇後娘娘。


    希望娘娘不是打著賣人情的想法吧,照水心中慨歎著,便下去為陵容整治早膳了。


    但早膳還沒有準備好,桑兒便急匆匆地趕了進來,若非有木槿攔著,人就要衝到了陵容寢殿了。


    “桑兒姑娘,娘娘此時還在休息,你這般大呼小叫的,定會衝撞娘娘。”


    “木槿,我、我找晟妃娘娘是有事相求,你就放我進去吧。”桑兒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她緊緊握著木槿的手臂,試圖將麵前的人推搡開。


    但奈何木槿是個實心眼兒的,她隻是一味重複照水囑咐的話,說什麽都不肯放桑兒進去。


    “我家娘娘被皇後娘娘帶去了景仁宮,已經一個早上了,我都沒有聽見任何消息。


    隻怕娘娘在景仁宮受到責罰,所以才想請晟妃娘娘幫一幫忙的,木槿姑娘,你就通融通融吧!”


    木槿搖著頭說什麽都不肯放開,兩個人爭執不下,眼看就要吵起來了。


    照水剛好離開小廚房,看見兩個人在庭院中撕扯,便揚起聲音嗬斥,“這是怎麽回事兒,一大早在庭院之中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木槿一聽到照水的聲音,立刻便有了主心骨,她一隻手拉著桑兒,拖到照水麵前告狀,“照水姐姐,這個桑兒冒冒失失衝了進來,都未曾叫人通報就闖進了正廳,若非我眼疾手快,隻怕此時已經在娘娘的寢殿了!”


    “不,我沒有!”桑兒大聲為自己辯解著,“照水姑娘,我家娘娘出事兒了,還請你幫忙通傳,請晟妃娘娘幫一幫忙!”


    “可是……”


    照水故作為難的模樣,她壓低了聲音湊近桑兒,“我家娘娘睡眠不佳,昨夜一整夜都沒有睡好,今兒一大早好不容易睡下了,如今還沒到請安的時辰,貿然吵醒了我一定會挨罵的。”


    “怎麽會呢?晟妃娘娘一向是最溫柔和善的,照水姐姐你就幫一幫忙吧,我家娘娘在這個宮中最好的姐妹就是晟妃娘娘了。


    如果連晟妃娘娘都不管不問的話,我還能去求誰呢?”


    桑兒急的要命,她一把推開仍舊拉扯著自己的木槿,“照水姐姐,你就幫幫忙吧!”


    “你這般大呼小叫的,就算我不幫你娘娘隻怕也被吵醒了。”照水皺著眉頭,語氣也帶了些不滿,“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家娘娘去了,也隻是求求情罷了。”


    “我知道晟妃娘娘並沒有為我家主子求情的義務,但皇後娘娘氣勢洶洶,將主子壓在景仁宮已經一個早晨了,我也真的是沒有任何辦法了,隻能來求晟妃娘娘幫忙了。”


    照水與她言語拉扯的也有些累了,便嗯了一聲,叫木槿幫忙照看桑兒,自己則是進去喚醒陵容。


    陵容也確實睡了一會兒,被照水叫醒的時候,還會有些倦怠,她搖了搖頭,方才徹底清醒過來。


    “可是延禧宮來人了?”


    “是桑兒姑娘,想要娘娘您幫忙,為恬妃娘娘求情。”


    陵容揉了揉額頭,她早就猜到了這情況, “拿一碗粥來,叫桑兒去正廳等著吧。”


    照水點了點頭,她將桑兒帶去了正廳,又服侍著陵容用完了粥,方才一同去見桑兒。


    一見到陵容,桑兒便跪了下來,“晟妃娘娘,還求您救救我家娘娘!”


    “恬妃好好的出什麽事了?”陵容裝作不知的樣子,揉著額頭詢問起來。


    桑兒簡單地重複了一下事情,便又開始向陵容求起情來。


    “左右也到了請安的時間,我便替你去景仁宮看上一看。”陵容用了兩口茶水,沒有過多猶豫便答應下來。


    桑兒十分高興,連連磕頭感謝著陵容,“奴婢謝過晟妃娘娘,謝過娘娘。”


    陵容並不在意桑兒的感謝,起身便準備去景仁宮。


    其實現在這個時間距離請安的時辰還早上很多,但向來有妃嬪找到的,所以竟然此時過去也並不算失禮。


    隻不過坐在正廳等了好一會兒,陵容都未曾看見皇後,甚至都沒有看見皇後身邊的竹息姑姑,隻有一個小丫鬟端茶倒水的伺候著。


    “你叫什麽名字?”


    “回晟妃娘娘的話,奴婢名叫綺雲,是頂緋雲姐姐的差事的?。”綺雲不卑不亢地行禮介紹,但她並未多說什麽,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


    “緋雲呢?”


    綺雲麵上一絲一毫的驚訝都沒有,“回晟妃娘娘的話,緋雲姐姐意外去世了。”


    “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麽?本宮聽說是恬妃造成的?”


    “還請晟妃娘娘原諒,奴婢之前是皇後娘娘院中的粗使宮女,對於緋雲姐姐離世的事實並不知情。”


    皇後的口風很緊,從她身邊的奴婢口中也很難打聽到什麽東西,陵容也沒有過多堅持,便直接開口詢問恬妃可是在皇後娘娘這兒。


    “恬妃娘娘一早便來拜見皇後娘娘,此時還在皇後娘娘的寢殿之中,所以還請晟妃娘娘多些耐心等待一會兒。”


    “為本宮向皇後娘娘通傳吧,本宮剛好有急事要見皇後娘娘。”


    “奴婢知道了。”出乎陵容意料的是,綺雲並沒有拒絕,直接便去了皇後寢殿為陵容通傳。


    皇後倒也同意,陵容就這麽輕易地進了皇後娘娘的寢殿。


    一進去,就發現恬妃跪在地麵上,她滿臉灰黑似乎是十分疲憊了,但是眼中十足的憤怒卻仍舊如同火燒。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不必多禮了,晟妃也過來坐吧。”皇後的語氣還算平靜,但陵容一坐下,皇後便開了口,“晟妃這麽早就來此,應該不是為本宮請安,而是為恬妃求情的吧。”


    “皇後娘娘,臣妾也受人之托,便想來看看恬妃的情況。”


    “如今你也看到了,恬妃並沒有什麽不對,可放心了?”


    “還請皇後娘娘勿要動怒,臣妾確實是受人所托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皇後嗤笑了一聲,如今四阿哥死了,恬妃又被她抓住了把柄,如今可不會再被任何人掣肘了。


    一個小小的晟妃罷了,沒必要給她任何麵子。


    此時的陵容也可以確定,皇後娘娘現在已經完全不把她與恬妃放在眼裏了,隻怕心裏已經想好,接下來要如何搞掉恬妃了。


    也難怪恬妃這般氣惱的模樣,想必是做事過火被抓住了把柄,又被皇後用緋雲已死,無人能夠證明是皇後吩咐緋雲裝鬼恐嚇的借口搪塞。


    不過確實動手的人已經死了,就算恬妃一口咬定是皇後娘娘所為,也沒有任何作用,皇上不可能因為這些小事而責罰皇後的。


    更何況,恬妃本人並沒有因為驚嚇而出現任何問題。


    對上皇後,恬妃永遠棋差一招,這一次勢必會被皇後動用力量,徹底將她從妃位上給拉下來,叫她再沒有機會覬覦後位。


    陵容樂見其成,此時自然做足了恐懼模樣,一副不敢再和皇後對壘的模樣。


    “皇後娘娘,恬妃她畢竟不是那些貴人答應的,您這般罰她跪著,怕有失顏麵。”


    “顏麵?”皇後娘娘的眼神落在了恬妃身上,“你怎麽不問一問,恬妃在養心殿門口派人將緋雲抓走虐待致死,有沒有考慮過本宮的顏麵,有沒有考慮過皇上的顏麵!”


    “緋雲是自己觸柱自殺的,皇後娘娘怎麽能冤枉臣妾呢?”恬妃並不服氣,似乎是有陵容在此,叫她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便豁然起身與皇後娘娘針鋒相對,“臣妾不過是因為她裝神弄鬼責罵兩句,她氣性居然這般大,直接觸柱自盡,弄髒了延禧宮的地。


    臣妾沒有因此責怪而叫她拋屍荒野,已經是極大的恩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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