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陵容意外的是,皇後或者是齊妃,居然直到現在都沒有在宴會上動手。


    但他們二人一個個麵露凶地看著敬妃,又著實不像是全無算計的模樣。


    可是直到淳常在的傘舞跳完,宴會都快要接近尾聲,皇後和齊妃還是神色淡淡地坐著。


    叫知道她們二人底細的看了,還以為他們兩個都改了性呢。


    “淳常在今日這一舞,可不比在園子裏時栩貴人跳的那個差吧。”


    恬貴人帶著點嘲諷的笑意,她坐在甄嬛的另一邊,說起話來沒有任何遮攔,“栩貴人可是從未見過淳常在跳舞?也被迷的說不出話來了?”


    也不知道是怎麽練的,恬貴人的嘴巴就跟淬了毒一樣。


    不僅嘲笑甄嬛她們二人靠著跳舞得寵,還要說她們姐妹之間互相防備,藏著不少秘密。


    “淳常在畢竟也是方佳氏的大小姐,精通詩書舞藝沒什麽特別的。


    跳的又這般好,我自然會被她的風姿所迷。


    我們的皇上,不也是被淳常在的傘舞給吸引了目光嗎。”


    甄嬛倒是沒把恬貴人晾在原地,她語氣平靜,倒是看不出氣惱來,“後宮女子最忌諱善妒爭寵,修靡夫人被王後昭信誣陷與郎中有染。


    惹得廣川王大怒,叫人剝其衣物毒打,甚至用燒紅的烙鐵虐待。


    在她投井自盡之後,還被割鼻斷舌,肢解後混合著毒藥放進鍋中煮爛,所有的姬妾都圍在鍋旁觀看呢。”


    甄嬛將自己桌上的一碟肉食送去恬貴人那裏,還做了個請的手勢叫恬貴人嚐一嚐,“恬貴人可知道,那是什麽味道嗎?”


    恬貴人本就膽小,立時就被甄嬛繪聲繪色的描述嚇得麵色慘白。


    那一碟肉食送來之後,便叫她覺得胃中翻滾,一股股惡心感直直湧上喉嚨。


    那肉香味此時就像催命符一般,恬貴人有心推走,又不知為何有些害怕。


    她甚至忘了鳴玉就站在背後,隻需要開口說一句話,這碟東西就會被挪走。


    但恬貴人此時太過害怕了,她隻覺得那肉是什麽修靡夫人或者甄嬛宮裏哪個宮女的,用筷子翻一翻,沒準兒還能找到半截舌頭。


    “怎麽,恬貴人是不喜歡嗎?”甄嬛有意提起這碟肉,“剛剛我瞧恬貴人吃了好幾口,以為你很喜歡呢。”


    甄嬛不說這事兒還好,一說恬貴人就覺得更加惡心了。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好叫自己不要在這麽重要的場合中吐出來。


    可偏偏鼻子在這時候靈敏的很,舌頭好像也能回味起剛剛吃的肉味來。


    她拚命煽動著麵前的空氣,試圖讓那肉味不要飄進自己的鼻子裏來。


    可這根本就是於事無補,袖子還打翻了桌上的茶盞,點點茶水甚至弄髒了衣服。


    更倒黴的是皇上的眼神還掃了過來,那不悅的神色叫恬貴人隻覺得更加委屈了。


    “我倒是很喜歡吃這道菜,栩貴人不妨送給我吧。”


    這兩個人在一旁低聲說了半晌,陵容也聽不真切到底在說什麽,但是看恬貴人那樣子,很明顯是被甄嬛嚇到了。


    陵容本想無視,但還是被恬貴人那可憐模樣給惹得心軟了,“這要是淳常在回來,我可能就吃不到了。”


    甄嬛轉頭看了陵容一眼,眼神略微掃視了一下,才緩緩露出個笑容來,“淳兒確實愛吃了些,上次在永壽宮中,吃的肚子圓滾滾的。


    聽說她回碎玉軒之後,又給自己喂了兩杯牛乳茶。”


    邊說著,甄嬛邊將那碟肉食拿了回來,送去了陵容的桌上,“晟嬪這桌上的都沒動,倒是惦記上我送給恬貴人的了。”


    “瞧恬貴人那樣子,我還以為她吃的飽了呢。”陵容也跟著笑,但她也並沒有動那碟肉食的意思,“偏生你疼她,還要給她送過去。”


    因為陵容這一打岔,恬貴人總算覺得胃中舒服了不少,但是那種想吐的感覺還是沒有消失掉。


    為了避免自己丟臉,恬貴人隻好借口要下去換衣服,暫時離開了宴席。


    此時淳常在已經回了自己座位,她身上還是那件舞衣,甚至沒有來得及換下去。


    “栩姐姐,我舞跳的怎麽樣?嬤嬤逼我跳了好久呢,我這衣服都鬆了兩圈了。”


    趁著恬貴人不在,淳常在便借機坐在了甄嬛身邊,“可是跳的時候有些動作還是跳錯了,回碎玉軒的時候少不得要挨訓,”


    “淳兒跳的極好。皇上也定是喜歡的。”甄嬛瞧見淳常在這可愛模樣,倒也給不出什麽冷臉,“隻不過淳兒瞞得真好,我一點都沒有發現呢。”


    “還不是嬤嬤,說什麽要有驚喜,不然我早就叫栩姐姐教我了,哪裏還要辛辛苦苦自己練這麽久。”


    淳常在到底是真聽不懂試探還是假聽不懂試探,陵容是不知道的,但是她絕不是一個沒有心機的人,這件事兒絕對是真的。


    陵容看向皇上,那銳利的眼神穿過一群鶯鶯燕燕,直打到淳常在與甄嬛二人身上,猜測他的心裏想的許是要去哪個美人兒宮中比較好。


    隻不過皇上到底還是知道今日這宴席是為了敬妃和其腹中的孩子的,即便被淳常在和甄嬛吸引了目光,還是會記得詢問敬妃這幾日腹中可還舒服。


    “前些日子齊妃姐姐常常邀請嬪妾去賞花,許是累倒了,難受了幾日,如今已經盡數好了,就連太醫都誇臣妾這一胎養的好呢。”


    敬妃笑著看向齊妃,嘴上說著一起賞花很是開心,實際上是想皇上管一管齊妃,勿要叫她想方設法的謀害自己了。


    果真,這話音一落,皇上立刻便掃了齊妃一眼,“有那個賞花的心思,不如多關心關心弘時,他書讀的不好,你這個為人母的,也要多上心才是。”


    齊妃還沒有從剛剛皇上的訓斥中緩過神來,此時再次遭到指責,一股子酸楚湧上心頭,委屈的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她還是穿著那件偏粉的衣服,抬手用帕子擦著眼角。


    叫皇上看來有些不忍,但更多的還是對她故作姿態的不耐。


    “若是知道錯了,就向心裏多記些,敬妃如今有孕,又哪裏有那麽多空閑時間陪你賞花。”


    “臣妾知道了,皇上勿要怪臣妾了。”


    齊妃終於出聲,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但還是在翠果的提醒下,也給敬妃道了個歉,“前些日子,還要多謝敬妃妹妹陪同了。”


    “無妨,齊姐姐也是好心,想要教我許多養胎的法子。”敬妃倒是和善,沒叫著場麵繼續冷下去,“皇上前些日子明明還誇讚齊妃姐姐曾經給恬貴人的方子極好呢,一提到三阿哥啊,就又嚴肅起來了。”


    “她的好處,朕自然知道。但她的問題,也不得不說,你啊,不用給齊妃找補。”


    皇上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尤其是齊妃還低著頭,一臉不受教的模樣,和弘時背書時如出一轍。


    “臣妾這幾日就好好陪著弘時一起讀書,不會打擾敬妃了。”


    皇上一臉你最好如此的表情,方才收回了眼神,“前些日子你說想要個嬤嬤,朕已經派人找好了,明日便送去鹹福宮。”


    “嬪妾謝過皇上,”敬妃端起剛剛換好的牛乳,以茶代酒向皇上敬酒,“此時此刻,嬪妾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喜悅了。”


    “照顧好自己與孩子就夠了。”


    許是皇上失去的孩子太多,他又不放心地多囑咐了敬妃兩句。


    “若有身子不適,立刻便要叫太醫,即便是小事兒,也無妨。”


    “嬪妾都知道的。”


    敬妃放下牛乳,眼見著這宴會結束,她便也抱了一份期待,希望皇上今夜能去鹹福宮陪著自己。


    剛巧皇後娘娘也勸慰著,今夜該好好陪一陪敬妃。


    隻不過皇上雖然嘴上答應了,但是眼睛還是向淳常在那邊滑過去,顯然是被那舞衝昏了頭,心中正可惜著不能今夜就去。


    “嬪妾如今身子重了,怕是照顧不好皇上呢。”敬妃揚起了笑臉,她撫了撫肚子,“今兒可是十五,皇上啊還是陪著皇後娘娘吧。”


    皇後心裏高興,但嘴上還是拒絕,“哎呦,這隻是一些小事兒罷了,如今你身子貴重,皇上怎麽關注都是不為過的。”


    敬妃還欲回話,但腹中卻傳來一陣疼痛,一開始隻是一點點微微的痛感,但很快便如同山呼海嘯一般。


    她直接伏在桌上痛呼,立時便叫眾人發現了她的不適。


    陵容本就盯著敬妃,她與自己一樣,幾乎一整晚沒有動過桌上的食物。


    剛剛隻不過是喝了一口牛乳,就開始腹痛起來,想來就是那杯新送上來的牛乳出了問題。


    但她坐在原地沒有亂動,畢竟這敬妃已經出事兒,需要幫她的是太醫而不是自己。


    等太醫過來之後,稍微提醒一句就好了。


    皇上一聽見敬妃腹中不適,便有些急了,他也不好叫人隨意挪動敬妃,就隻能暫時停了宴會,叫蘇培盛將太醫給請來。


    不隻是陵容,除了皇後與皇上二人張羅著急以外,其他妃嬪坐在原處根本沒敢移動,生怕一個不對勁便被懷疑上了。


    此時恬貴人方才回來,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敬妃那裏,又看了看坐在這裏位子上的淳常在。


    有心問甄嬛,又想起剛剛被甄嬛嚇個半死的事情。


    她隻好裝作冷臉,將淳常在趕走,學眾人一樣乖乖坐在原位,一臉莫名地模樣。


    很快,太醫院當值的所有太醫都趕了過來,皇上最信任的周太醫把了脈,好一會兒才確定了敬妃的情況。


    “回皇上的話,敬妃娘娘應該是用過含有紅花的食物,方才這般腹痛。


    但好在用量很少,並沒有威脅到皇嗣。


    但為了保險起見,微臣還是給敬妃娘娘開個方子,喝上幾日吧。”


    聽聞皇嗣沒事兒,皇上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下來,叫人將敬妃送去暖閣休息之後,方才有時間瞧著這宮中的妃嬪們。


    宮宴之上,居然出現了明目張膽下藥之事,這將皇上的麵子置於何處呢?


    “皇上,周太醫說是敬妃用了不對的食物,方才出了這驚險的情況。


    如今這宴會還未散去,敬妃桌上的席麵也在,不如就查一查吧。”


    皇後主動要查,倒是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一時之間對皇後的懷疑倒是減輕了不少。


    畢竟這個宴會是皇後邀請的,想要在吃食下手,她也是最為容易的。


    “蘇培盛,叫兩個太醫,查。”


    來的太醫本就不少,分出兩個來查再容易不過,隻不過吃食查了,卻並未發現什麽問題。


    “這……”皇後也覺得有些奇怪,“若不是在宴席上吃錯了食物,那便隻能是在鹹福宮了。


    剪秋啊,去問問敬妃身邊伺候的,看看敬妃今日都吃了什麽。”


    剪秋得了吩咐,自去了敬妃那裏。陵容則裝作不知,還主動問了句喝的東西可查了。


    “回晟嬪娘娘的話,杯中的茶水牛乳,微臣都查過了,並沒有。”


    陵容點了點頭,那牛乳沒問題倒叫她有些奇怪了,難不成真是有人提前下手,此時才發作嗎?


    “不對,這杯口有些東西。”


    突然有一個太醫用手中的白絹布擦了擦那杯子口,發現杯子口的一圈,都被人塗了一些東西上去。


    他仔細擦了擦,又反複嗅聞味道,不出所料,這杯口上東西就是導致敬妃腹痛的元凶。


    “皇上,這杯口上塗的東西,便是紅花。


    由於杯口顏色深黑,倒是不容易發現。”


    如今紅花是找到了,隻要順著這條線去查,遲早能揪出背後之人。


    皇上又看了皇後一眼,但後者情緒淡然,似乎並不像背後下手之人。


    皇後甚至頂著皇上懷疑和審視的目光,主動開口要將所有準備吃食的宮人都叫來問一問。


    就連上菜的婢女,皇後也沒有放過。眾人排成一列進入廳中,那人數多的仿佛要一同表演個雜技了。


    “皇上,這些是所有與今日宴會有關的人員,”因著敬妃不適,皇後也不好繼續帶著笑容,“今日的牛乳上來的晚,接觸過牛乳的人,都站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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