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嫻想著心事,完全忽略了身邊的男人。


    男人也是一副心事重重,忐忑不安的樣子,因為他心裏還在糾結著和月仙之間的結果。雖然很多的不眠之夜中,他無數次下定決心,一定要和月仙做一個了斷,但是因為強烈的自尊心讓他不能采取行動,想法隻是停留在心理層麵。


    由於長期以來始終未能賺取到巨額財富,他的內心深處悄然滋生出一種強烈的自卑感。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種自卑感竟然如同一把雙刃劍,進一步激發並助長了他那原本就異常敏感的自尊心。於是乎,日子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地被拖延著過去。


    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他越發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無法掙脫的泥潭之中,越陷越深。每多拖一天,他便愈發失去麵對月仙的勇氣與決心;每過一年,他所擁有的能力似乎也在這無盡的拖延裏逐漸消磨殆盡。


    他實在太害怕見到月仙時,從她眼中看到對自己的輕視與不屑。他擔心月仙會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無能,用尖酸刻薄的言語譏諷他的失敗。甚至更為糟糕的情況是,月仙可能會滿臉鄙夷之色,毫不客氣地將他驅趕出門外,仿佛他隻是一隻惹人厭棄的流浪狗一般。


    這些想法在他腦海中無數次浮現過的,他幾乎對於要見到月仙的事情不抱希望了。


    在見到心嫻之前,他想的最多的是月仙可能已經嫁為人婦了,膝下兒女承歡,過著幸福的生活。


    直到心嫻告訴他,月仙還一直等著他,一直遵守著當初的承諾,甚至都沒有離開過那個地方,一直在等著他。


    男人時常會陷入沉思,心中暗自思忖著:“這個女人可真夠傻的啊!竟然僅僅因為一句承諾,就這樣毫無保留地揮霍掉了十幾載的青春歲月。要知道,那可是一個女人生命中最為珍貴、無法重來的十幾年時光啊!她怎麽就從來不曾考慮過,或許我早已與他人步入婚姻殿堂呢?又怎知我還能銘記她當年許下的諾言呢?”每回想到此處,一股深深的愧疚之情便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令他對月仙充滿了歉意。


    他深知自己已然無法兌現給予她的承諾,以至於連與她取得聯係或是見上一麵的膽量都喪失殆盡。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缺乏那份勇往直前、果斷堅毅的勇氣和決心去踐行內心真正渴望之事。然而,盡管如此,他依舊堅持認為,自身的懦弱並不意味著全然失去了自尊心。這份複雜而矛盾的情感始終縈繞在他心間,成為一道難以跨越的心坎兒。


    “這該死的自尊心!”男人時常在心裏咒罵。他恨自己的自尊心,雖然恨得要命,但是始終拋不下這種可悲的自尊心。


    心嫻看男人也在發著呆,知道他在想自己的心事。


    幾天幾夜的顛簸,終於馬上就要到家了。


    心嫻望著眼前的男人,輕聲問道:“等下了火車之後,你是不是打算直接就去我幹媽那兒呀?”


    男人聽到這個問題後,微微皺起眉頭,陷入了短暫的思考之中。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說道:“嗯……我就這樣直接過去,恐怕不太好吧?”其實他心裏很清楚,這是自己那該死的自尊心又開始搗亂了。他害怕到時候會遭受冷遇,讓自己尷尬得無地自容。這種強烈的自我認知和擔憂交織在一起,使得他對於是否要直接前往心嫻幹媽的住處充滿了猶豫和不安。


    心嫻說:“那你去哪裏呢?”


    男人說:“下車後我先找一個旅館住下來,你去找你幹媽探一下她的口風,如果她不願意見我,我就再直接坐火車回去。”


    心嫻說:“你肯定是多慮了,我幹媽不可能不想見你的。你這麽考慮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就按你說的辦吧。”


    此時心嫻和這男人的心都是忐忑不安的,隻是兩個人心裏的恐懼感是不一樣的。


    火車終於停下來,終於回到家了。


    心嫻和男人隨著人流走出了車站。走到大街上,男人覺察到了這個城市的變化:這座曾經被低矮破舊平房覆蓋的古老軀體,如今已換上了新裝。昔日的蕭條冷清,被高樓林立的繁華景象所取代,仿佛一位曆經滄桑的老人,煥發了青春的活力。


    在記憶的角落,那些斑駁的牆壁和狹窄的巷弄,如同歲月的印記,訴說著過往的艱辛。而現在,這些痕跡被現代化的高樓大廈所覆蓋,玻璃幕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鋼鐵骨架撐起了城市的天際線。曾經的平房,如今隻能在老照片裏尋覓,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摩天大樓,它們如同巨人般矗立,展示著城市的雄心與力量。


    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潮湧動,與往昔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霓虹燈閃爍,照亮了夜的繁華,商鋪林立,各色招牌爭奇鬥豔,吸引著行人的目光。公園裏,孩子們的歡笑聲此起彼伏,老人們悠閑地下著棋,享受著晚年的寧靜。咖啡館和餐廳裏,人們交談著,分享著生活的點滴,城市的熱鬧在每一個角落蔓延。


    城市的變化,不僅僅是建築的更迭,更是生活方式的轉變。從破舊到現代,從冷清到熱鬧,城市在時間的長河中不斷進化,承載著人們的夢想與希望,向著更加美好的未來邁進。


    男人努力追尋著往日的記憶,隻是此時非彼時,現實的世界搜尋不到舊時的記憶。一切都變了,變得欣欣向榮了,變得不再認識了。這才是真正的時過境遷。


    心嫻和男人走在大街上尋找著旅館。男人說:“你不知道哪裏有旅館嗎?”


    心嫻搖搖頭說:“我也是剛搬過來沒有多久,加上上學基本沒有時間閑逛的。”


    男人說:“你從哪裏搬過來的?”


    心嫻說:“我家原來在農村,不久之前才搬進城裏的。原來我一直生活在農村,所以對這裏還不是很熟悉。”


    兩個人轉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小旅館。小旅館住宿很簡單的,基本不用登記之類的官方必需的手續,隻要交了錢,就會給你鑰匙,就是如此簡單。


    男人住下來,心嫻說:“你先歇著吧,我先回家,明天我再過來告訴你確切的消息。”


    男人點點頭,說:“我住下來了,就不著急了。你啥時候有時間再去問你幹媽,我有時間,也有耐心等著的。十多年都等過去了,也就不會在乎這三天五天了。”


    心嫻笑了,說:“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我就這麽不靠譜嗎?”


    男人也笑了,他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忙。如果有重要的事你先去辦事,我的事不太著急的。”


    心嫻說:“你就放心吧,明天,最遲明天下午我會過來告訴你準信兒。”


    男人點點頭,雖然他嘴上說的不著急。其實心嫻從他的眼神裏已經看出來,看出了他的期待,焦急和憂心忡忡。


    心嫻走出小旅館,他有些猶豫了,該先回家,還是先去幹媽那裏呢?


    他想起那男人的眼神,決定先去月仙那裏,先把他的事情搞好,然後再和媽媽一起回家,這樣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於是心嫻就往月仙的飯店去了。


    心嫻靜靜地坐在公共汽車上,目光投向車窗外那不斷後退的街道景象。盡管這些街道對她而言並不是十分熟悉,但卻莫名地給他帶來了一種親切之感。畢竟,這裏居住著他的親人們,他們的存在讓這座城市充滿了溫暖和愛意。


    對於年輕的一代來說,隻要有親人相伴的地方,便如同故鄉一般令人心安。無論身處何方,那份親情始終如紐帶般將他們緊緊相連,給予他們無盡的力量與支持,親人就是故鄉,有親人的地方就是故鄉所在。


    然而,對於那些年事已高的老人們來說,故鄉的定義則更為深沉且厚重。故鄉不僅僅是一個地理位置,更是一種葉落歸根的渴望。那裏或許已經沒有相識之人,也可能不再有往昔的熱鬧繁華,但僅僅是那個特定的地方、那片熟悉的山水、那些見證歲月變遷的樹木,甚至隻是那塊能夠讓自己入土為安的方寸之地,就足以構成他們心目中真正意義上的故鄉。


    故鄉,它並非單純的地域標識,而是一種深深植根於內心的情感寄托。它是對遠方家人的牽掛,是夜深人靜時湧上心頭的思念,能讓人在不經意間熱淚盈眶;它也是心靈尋求歸屬的港灣,是每個人心中最為柔軟、最為安全的棲息之所。無論時光如何流轉,距離多麽遙遠,故鄉永遠都是人們心底無法割舍的眷戀。


    心嫻靜靜地坐在車窗前,目光透過玻璃望向車外,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媽媽身上。她不禁想象著媽媽受傷時那令人心疼的模樣,心中滿是擔憂:也不知道媽媽現在怎麽樣了,她身上的傷是不是已經完全痊愈了呢?會不會還留下什麽後遺症啊?


    還有,之前自己離開的時候給媽媽留了一封信,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那封信呢?如果看到了,又會作何感想?心嫻越想越覺得忐忑不安,他害怕媽媽會因為自己的不辭而別而感到傷心和失望,甚至在心裏暗暗埋怨起自己來。


    “唉……”心嫻輕輕地歎了口氣,繼續自言自語道,“真希望媽媽不要生我的氣才好。不知道她今天有沒有去上班呢?要是身體還沒恢複好就去工作,那可怎麽行啊!”一想到這些,心嫻的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一般,難受極了。


    心嫻又想起曦若心悅,還有柏校長。


    柏校長毫無征兆地闖入了他的腦海。這一刹那,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令其猛地收縮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怎麽樣了?”這個念頭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其中。


    “他是否還躺在那家醫院冰冷的病床上呢?”心嫻皺起眉頭,想象著柏校長那蒼白而虛弱的麵容。“還有啊,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有沒有愈合呢?會不會留下難以消除的疤痕?”


    更重要的是,柏校長到底知不知道究竟是誰讓他遭受如此重傷?若是知曉幕後的人,又該如何處置呢?無數個疑問在心嫻的腦海中盤旋不去,讓他感到一陣心煩意亂。


    心嫻深知,眼前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因素,實則正是他那難以平息的惴惴不安之根源所在。這種不安宛如深埋於心田的種子,一旦遇到適宜的環境與時機,便會悄然破土而出,肆意生長,並時不時地探出腦袋,如同一根尖銳的刺一般,狠狠地紮向她的心窩,給他帶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和刺激。


    很多時候,心嫻不得不竭盡全力、絞盡腦汁地去刻意壓製住這種洶湧澎湃的不安感。他用盡各種方法,試圖將其牢牢束縛在心底最深處,不讓它有絲毫喘息之機。然而,每當他稍有鬆懈,這種不安便會如同脫韁野馬般掙脫束縛,再度瘋狂肆虐起來。


    更糟糕的是,這種不安所引發的負麵情緒猶如決堤洪水,瞬間淹沒了她原本平靜的內心世界。恐懼、焦慮、擔憂等一係列消極情感接踵而至,不斷衝擊著他脆弱的心靈防線。為了避免被這些負麵情緒徹底吞噬,心嫻必須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用頑強的意誌力與之抗衡,努力克製它們對自己造成的不良影響。


    有的時候心嫻獨自一人待著的時候,他那顆原本就不怎麽堅強的心會不由自主地開始譴責起自己來。他會在心底暗暗咒罵自己的懦弱和心虛,仿佛這兩個可惡的家夥一直如影隨形般跟隨著她,讓他始終無法擺脫它們的糾纏。每當遇到一些稍微棘手或者具有挑戰性的事情時,那種懦弱和心虛的感覺便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將他淹沒其中,令他感到無比的無力和沮喪。


    雖然那個醜男人教過一些克服恐懼的辦法,心嫻也應用過,並且確實很有效果。


    這種效果隻是暫時壓製著,不能從根本上消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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