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店位於魯西北,是一個很平常的村莊,隨著農村經濟發展,家家戶戶蓋起寬大的房屋,昔日的小土坯屋鮮見,成了古董。


    趙檾檾和孫安佐開車到王家店,正趕上高蹺隊在王家店村外的廣場上表演。


    扮演新媳婦的人叫張田磊,他踩著高蹺,捂著大肚子,一麵左擺右扭,一麵衝大家羞羞答答地笑。


    看到孫安佐,他一下子認出來,是早上幫他在路邊撿葫蘆瓢的人。


    隊伍休息的時候,他解下高蹺走過來對孫安佐伸出手來說:“沒想到,咱們又見麵了。”


    “嗯,沒想到又碰上你們。”孫安佐抿唇一笑,伸手和他握在一起。


    “看你不像是本地人,請問你是哪個村裏的親戚?”


    “她那個村裏的。”孫安佐一時報不上村莊的名字,指指身邊的趙檾檾。


    “噢,我明白了。”張田磊誇張地笑笑,“新女婿來拜見嶽母娘。”


    萍水相逢,何必較真。趙檾檾一聽這話,把頭扭向別處,孫安佐但笑不語。


    看來猜錯了。看到他們不說話,張田磊感到一陣尷尬,就在這時,有人拿著手機喊他,“田磊,過來,你看看……”


    “我回去了,有人找我。”張田磊打個招呼歸隊。


    “大哥,你還想看嗎?”看到踩高蹺的離開王家店去別的村莊表演。趙檾檾問孫安佐說:“我們回去吧。”


    “天色不晚,我們去村子裏走走吧。”


    一個村莊有什麽好看的?趙檾檾一麵暗暗地吐槽,一麵不情願的跟著他走。


    忽然,孫安佐轉身挽起她的一隻胳膊說:“他們都當我們是一對戀人,我們當真怎麽樣?”


    趙檾檾愣了一下,格格笑道:“大哥,我看你像個沒頭蒼蠅到處亂找,心裏難受,你還有心開玩笑?”


    “你說怎麽辦?我不能因為此事,忘了欣賞路邊的風景吧?”孫安佐指指路邊的房屋,“你看,這邊蓋的房子,和南方就是不一樣。這邊都是四合院,不像南方是兩三層的樓房。”


    “因為地理環境不一樣啊。”在南方住了半年多,趙檾檾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聽他一說,才想起來。


    兩個人像一對戀人,並肩在村莊逛了一圈,走到一座沒有人住的老宅院,孫安佐拿手機拍照說:“這樣的土建築越來越少了。”


    看到他從斷牆裏走進去,趙檾檾想到他屋裏的那些陶器,四下裏看看說:“大哥,裏麵不會有古董的,你別指望在這裏淘到寶貝。”


    “嗬嗬,你真逗!”孫安佐回頭衝她笑笑。“我看看就回去。”


    趙檾檾見他執意進去,隻好跟在後麵小心地走進去。院子裏的東南角是個豬圈,豬圈裏橫著一個青石鑿成的豬食槽。


    盡管上麵落了一層泥土,孫安佐依舊看出來,石槽有年數了。


    他拿紙巾擦了擦石槽,隻見露出上麵的蓮花花紋,粗糙卻不乏美麗。孫安佐看了看,惋惜道:“可是太沉了,離著又遠,要不我找人買下來運走。”


    “大哥,你又不喂豬,買這個幹嘛?”趙檾檾不經大腦,說出這麽一句話,惹得孫安佐又是一陣嗬嗬。


    “這塊石槽帶回去,做盆景用不錯。”


    聽他一說,趙檾檾才想起曾經在公園裏見過石磨鋪成的石徑。暗歎:能人的眼界就是高!由此可見,大哥的養父養母肯定不是一般人。


    屋門鎖著,窗戶用木頭釘死,他們從門縫裏看到裏麵擺著一些木製家具,都是現代的,沒有什麽意義。於是,瞧了一會兒離開。


    臨走,孫安佐又看了看那塊石槽。“大哥,後備箱裏應該能放得下,要不我們找人問問,買下來帶走?”


    “算了,等有機會再說吧。”正事辦不了,哪有閑心買石槽。


    張田磊踩高蹺扮演了一天新媳婦,回家不顧身體勞累,興奮地對母親徐靜說:“媽,給你說個事。”


    徐靜一麵幫他倒水洗臉,一麵問:“什麽事?這麽高興。”


    張田磊把手機打開遞給她說:“你看看上麵寫的尋親啟事。”


    她哆嗦著手,一目十行看完手機朋友圈裏的尋親啟事,腦仁轟鳴,猶如五雷轟頂。


    徐靜丟下手機,煩躁地說:“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提這事。”


    手機上是趙亮明編寫的尋親啟事:二十年前的一個夏天,我背著水壺走在麥田裏的小路上,來了一輛三輪車把我抱起來拉走。媽媽在麥田裏看見哭著攆上來。結果沒有攆上,就這樣我被人販子賣到南方。如今我長大了,前來尋親。如有知情者告知,必有重謝。手機號:15……


    這個尋親啟事寫有手機號,肯定不是騙人的。


    張田磊拿毛巾擦著臉說:“媽,這些年來,您一點不想大哥嗎?現在他找上門來,您就一點不想認他,見見他嗎?”


    “不想,我一點都不想他。我有你,就不想他了。”說不想是假的,那是她唯一的親骨肉啊!徐靜努力息平內心的激動,問:“你怎麽知道這個尋親啟事是他發的?”


    “內容說的情況和大哥丟失的那天一樣。記得你說大哥丟失的那天也是在麥田裏,也是一個三輪車拉走的。”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盯著手機說:“我有預感。”


    “一樣的事多了去了。”到現在徐靜不會想到親生兒子會來找她,除非她去找他。


    那年他才三歲半,不可能記得自己被人抱走的場景。


    看到徐靜失魂落魄的樣子,張田磊沒有多說。他想:事情來的太突然,他這個非親非故的人都一時接受不了,不相信他找回來。別說徐靜這個當親媽的了。


    徐靜嫁給張田磊父親的時候,張田磊剛出生不久。張田磊的母親生張田磊難產丟命。是徐靜來了一把屎一把尿把張田磊拉扯大的。


    徐靜嫁給他父親懷過孕,結果趕上過麥抬袋子,不小心扭腰流產,從那沒再懷過孕。


    外人都說徐靜這個女人命運不好,先是把和前夫生的兒子弄丟,接著嫁給張田磊父親,不過幾年把人家克死。


    張田磊的父親是出車禍死的,他走時丟下一老一少,村民以為徐靜會再嫁,沒想到她把張田磊當作親生兒子一起生活到現在。


    徐靜夜裏做夢經常喊一個人的名字:孩兒(海兒)。


    “孩兒(海兒)。”有一次,徐靜瞪著直勾勾著雙眼對著張田磊喊了一聲,把張田磊嚇了一跳。


    小小年紀的他摸著後腦勺,納悶地問:“媽,孩兒(海兒)是誰呀?我小名不是叫磊磊嗎?”


    “孩兒(海兒)是你哥哥的乳名,他被人販子抱走了,都怪我沒有看好。”那一年,張田磊七歲,到了懂事的年紀,徐靜忍不住對他講起孩兒(海兒)丟失的情景。


    “那天下午,我覺得天氣涼快,領著他去坡裏看看麥子熟的怎麽樣,看看哪天能收割麥子。”


    “那天,我給他灌了一壺水,還給他拿了半包餅幹。當時我心裏話,到坡裏一會兒回來,帶這麽多東西幹嗎?後來才知道,人碰見不好的事情都有先兆,隻是沒有注意這一點。”


    “要知道這樣,不該領著他出門上坡看麥子去。”


    “我領著他到了麥子地,他要吃麥子粒,我說你掐麥穗吧,看上那個嫩掐那個。他走進去說麥子紮手,紮的身上癢癢。”


    “我讓他出來,去地頭上等我。”


    “那天,我給他脫了好幾把麥粒,他都吃了。”


    “臨回家的時候,我想上茅房。就在我找地方上茅房的功夫,來了一輛三輪車把他拉跑了。”


    “我聽見他哭,才發現路邊有輛三輪車,我提著褲子,一邊發瘋地喊,一邊使勁攆呀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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