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響動最終隻是風吹過破窗的嗚咽。我自嘲地笑了笑,心底的酸澀卻翻湧得更厲害。這該死的末世,連個能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我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地圖上“綠洲”兩個字被震得模糊了些。


    江女尊的外套還掛在那裏,墨綠色的,和她那雙總是充滿堅毅的眼睛一樣,讓人安心,也讓人……害怕。我起身,手指輕輕拂過外套粗糙的布料。我記得她穿著它,在風沙中為我擋住飛濺的石子,在寒夜裏緊緊擁抱著我,給我溫暖。現在,這件外套卻像一塊冰冷的鐵,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沒有錯,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為了新家園,為了大家的生存,我必須做出選擇。犧牲一部分人,才能保全更多人。這是殘酷的現實,也是領袖的責任。可是,為什麽偏偏是她?為什麽偏偏是與我並肩作戰,和我許下“綠洲”誓言的她?


    屋子裏靜得可怕,隻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和偶爾響起的木板吱呀聲。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新家園的燈火零星散落,像漂浮在黑暗中的螢火蟲,脆弱而渺茫。


    而此刻,江女尊正坐在新家園邊緣一塊巨大的岩石上,任憑風沙吹亂她的頭發。她緊緊地抱著膝蓋,無聲地哭泣。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遠處新家園的燈火。她不明白,為什麽毛小會那樣對她,為什麽他會為了那些陌生人而犧牲她族人的性命?難道在她心裏,自己比不上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嗎?


    她想起兩人初遇時的場景,想起他們一起經曆的生死考驗,想起他們共同描繪的“綠洲”藍圖……那些美好的回憶,如今卻像鋒利的刀片,一下一下地割著她的心。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孤零零地站在世界的盡頭,無助而絕望。


    風沙越來越大,吹得她睜不開眼睛。她想站起來,想回到新家園,想問問毛小究竟為什麽?可是,她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怎麽也邁不開步子。委屈、憤怒、悲傷,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窒息。


    突然,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猛地回頭,卻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在風沙中緩緩走近……“誰?”


    新家園的居民們發現了我和江女尊之間的異樣。老劉,一個瘸腿的老木匠,拄著拐杖走到我麵前,歎了口氣。“小毛啊,你和女尊這是怎麽了?以前你們倆可是形影不離的,現在……”他欲言又止,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擔憂。


    我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事,老劉,一點小摩擦而已。”


    “小摩擦?小摩擦能冷戰一天一夜?女尊可是個好姑娘,你可別……”老劉還想說什麽,被我打斷了。


    “我心裏有數,老劉。”我的語氣有些不耐煩,轉身走進了屋子。


    我知道他們都在議論,都在勸我主動去找江女尊。可我拉不下臉。我沒錯,為什麽要我先低頭?為了新家園,我必須做出犧牲,即使這個犧牲是她。


    這一天,我強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規劃新的防禦工事,分配食物和水源,處理各種瑣碎的事務。但我根本無法集中精力,滿腦子都是江女尊的身影。她倔強的眼神,緊抿的嘴唇,還有那件墨綠色的外套……


    夜幕降臨,新家園的燈火再次亮起,卻顯得格外孤寂。江女尊還沒有回來。我的心開始不安起來,一種莫名的恐懼慢慢爬上心頭。外麵的世界危機四伏,她一個人在外麵,會不會遇到危險?


    我走到窗邊,焦急地向外張望。風沙依舊肆虐,遠處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清。我狠狠地搓了搓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那麽強,不會有事的。我一遍遍地安慰自己,卻無法驅散內心的擔憂。


    驕傲和擔憂在我的內心交戰,像兩股繩索緊緊地勒著我,讓我喘不過氣。我該去找她嗎?不,我不能去。我是一個領袖,我不能感情用事。我必須堅守我的原則,我的決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內心越來越煎熬。終於,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折磨,抓起外套衝出了房間。


    我沿著新家園的邊緣一路尋找,口中不停地呼喊著她的名字:“江女尊!江女尊!你在哪裏?”我的聲音被風沙撕扯得支離破碎,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絕望像潮水般湧上心頭,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任憑風沙拍打著我的臉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和她冷戰,不該讓她一個人在外麵。


    突然,我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微弱的呼救聲。我猛地站起身,循著聲音的方向跑去。風沙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是江女尊!


    我拚命地跑過去,卻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籠罩在她身上,她手中的武器閃爍著寒光……我聽到了她低沉的聲音,不是求救,而是警告:“別過來……”


    風沙中,那黑影逐漸清晰,竟是一隻變異沙蜥,體型比普通的沙蜥大了數倍,渾身覆蓋著堅硬的鱗甲,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它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朝著江女尊撲了過去。


    我心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衝過去,卻被江女尊的低吼聲製止:“別過來!”


    她手中的長刀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光,精準地砍在沙蜥的頭部。沙蜥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晃,卻並沒有倒下。它甩動著尾巴,卷起漫天沙塵,再次向江女尊發動攻擊。


    江女尊身形靈活地躲避著沙蜥的攻擊,手中的長刀不斷揮舞,每一次都帶著致命的力道。她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在風沙中舞動,與那猙獰的巨獸搏鬥。


    我站在遠處,緊張地注視著這場戰鬥,手心裏全是汗水。我從未見過江女尊如此拚命的樣子,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和決絕,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和痛苦都發泄出來。


    終於,在一次猛烈的攻擊後,沙蜥轟然倒下,揚起漫天塵土。江女尊站在沙蜥的屍體旁,微微喘息著,手中的長刀滴著鮮血。她抬起頭,目光冰冷地掃了我一眼,然後轉身朝著新家園的方向走去,沒有說一句話。


    我愣在原地,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我贏得了這場爭執,卻輸了她。


    回到住所,我煩躁地來回踱步。屋裏的擺設,每一件都承載著我和江女尊共同的回憶。那個手工雕刻的木鳥,是她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那張羊皮地圖,是我們一起探索廢土的見證;還有那張簡陋的木床,我們曾經在上麵依偎著取暖,抵禦寒冷的夜晚……


    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腦海裏不斷浮現出和江女尊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生死考驗,一起建立了新家園,一起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可現在,這一切都因為我的愚蠢而破裂了。


    我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發出一聲悶響。我知道我錯了,我應該放下我的驕傲,主動去向她道歉。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該怎麽麵對她冰冷的眼神。


    夜深了,新家園的燈火逐漸熄滅,一切都歸於平靜。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滿了迷茫和不安。


    突然,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遠處。是江女尊!她回來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種莫名的激動湧上心頭。我想要衝出去,想要告訴她我有多麽後悔,多麽想念她。可我的腳步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怎麽也邁不開。


    我看到她徑直走向了另一間屋子,那是她自己的房間。她沒有看我一眼,甚至沒有絲毫停留。


    我的心沉了下去,像一塊石頭落入深淵。她回來了,卻故意避開我。她還在生氣,她還沒有原諒我。


    我站在窗邊,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心中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或許……”我低聲喃喃道,“或許我應該……”


    或許我應該給她一些時間。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卻又被另一種更強烈的衝動所取代。我不能再等了,每多等一秒,我的心就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我必須去做點什麽,哪怕隻是遠遠地看她一眼,確定她平安無事。


    我悄悄地走出了房間,輕手輕腳地來到江女尊的房門外。門縫裏透出一絲微弱的燈光,我知道她還沒有睡。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地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我又敲了幾下,依然沒有動靜。我的心沉了下去,難道她真的不想見我?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女尊,是我,毛小。”


    房間裏依然一片寂靜,仿佛沒有人存在一般。我的喉嚨有些發緊,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我的聲音有些哽咽,“不該和你爭吵,不該……”


    我停頓了一下,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你……你還好嗎?”


    依舊沒有回應。


    我頹然地靠在門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我多麽希望她能打開這扇門,哪怕隻是罵我一頓,也好過這樣冰冷的沉默。


    我靜靜地站在門外,聽著房間裏細微的動靜。過了很久,我似乎聽到了一聲輕微的歎息,我的心猛地一跳,難道她……


    我屏住呼吸,仔細地聽著,卻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或許隻是我的幻覺吧。


    我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一顆流星劃過,轉瞬即逝。我突然想起我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晚上,也是這樣的夜空,也是一顆流星劃過。


    那時,我們還是陌生人,卻因為共同的敵人而並肩作戰。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生死考驗,一起建立了新家園,一起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


    可現在,這一切都因為我的愚蠢而破裂了。


    我緊緊地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中,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我該怎麽辦?我該如何才能挽回這一切?


    我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屋裏的擺設依舊,卻顯得格外冷清。我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腦海裏不斷浮現出江女尊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怒火,她的一切……


    我翻來覆去,直到天色漸亮。我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東方漸漸升起的朝陽,心中突然湧起一絲希望。


    或許,新的一天,會有新的轉機。


    我走到桌邊,拿起那張羊皮地圖,那是我們一起探索廢土的見證。我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地圖上的紋路,心中默默地念著:“女尊,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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