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靜得能聽見灰塵落地的聲音,隻有江女尊偶爾翻動金屬片發出的輕微摩擦聲擾亂這凝滯的空氣。陽光從窗外斜斜地照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這種沉默比爭吵更讓人窒息。


    終於,她把金屬片往桌上一放,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也打破了這令人不安的寧靜。“你真的相信老陳?”她語氣平靜,卻讓我感到一絲寒意。


    我深吸一口氣,“老陳和我一起經曆過那麽多,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


    “清楚?”江女尊冷笑一聲,“清楚他會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塞給你一塊來曆不明的金屬片,上麵刻著鬼畫符一樣的符號,連解釋都不解釋一句?”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你也知道,現在這世道,有些事不能明說……”


    “不能明說?”江女尊猛地站起來,走到我麵前,逼視著我的眼睛,“還是說,他有什麽秘密瞞著我?”


    她的語氣尖銳起來,我感覺一股無名火直衝頭頂。“他瞞著你?他有什麽好瞞著你的?你為什麽總是針對他?”


    “我針對他?”江女尊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我隻是不想看到你被他騙!這塊金屬片,還有他最近鬼鬼祟祟的行蹤,難道你都不覺得奇怪嗎?”


    我猛地站起來,和她對視著,屋裏的氣氛劍拔弩張。“我說了,我相信他!他是我的朋友!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經曆了那麽多,難道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江女尊盯著我,眼神複雜,有失望,有憤怒,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信任?你口口聲聲說信任,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你,老陳有問題,你卻一次又一次地選擇無視!難道在你心裏,朋友比我更重要嗎?”


    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心裏一軟,語氣也緩和下來,“當然不是,你也很重要。我隻是……”


    “隻是什麽?隻是覺得我小題大做,杞人憂天?”江女尊打斷我的話,語氣裏充滿了委屈和憤怒,“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在擔心什麽!”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她說的沒錯,我確實沒有認真考慮過她的感受,隻是固執地相信老陳。


    江女尊看著我,眼眶漸漸紅了,“你…你被友情蒙蔽了雙眼……”她哽咽著,突然轉身跑出了房間,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手裏緊緊攥著那塊冰冷的金屬片。


    金屬片硌得我的手生疼,就像此刻我的心一樣。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屋裏空蕩蕩的,江女尊跑出去的背影仿佛還在眼前晃動。她的質問一遍遍在我耳邊回響,“難道在你心裏,朋友比我更重要嗎?”


    我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這該死的世道,活著就已經夠艱難了,為什麽還要麵對這些讓人心力交瘁的爭吵?我承認,我沒有好好考慮她的感受,我太習慣性地去維護老陳了。從廢土上掙紮求生的第一天起,老陳就一直在我身邊,我們一起經曆了太多生死攸關的時刻,這份情誼早已融入我的骨血。


    但我忽略了江女尊,忽略了她作為一個女人,渴望被保護,渴望被信任的細膩情感。這塊來曆不明的金屬片就像一根刺,紮在了我們之間,挑起了猜疑和不安。


    我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心裏更加煩躁。老陳的異常舉動確實讓我困惑,但他既然選擇不說,肯定有他的苦衷。我努力說服自己,也試圖去理解江女尊的擔憂,但兩種思緒交織在一起,讓我更加茫然。


    就在這時,我聽到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我轉過身,看到江女尊站在門口,眼睛紅腫,臉色蒼白。她手裏拿著一個破舊的布包,那是我們一起逃亡時,她用來裝重要物品的包。


    我的心猛地一沉,“你…你要去哪?”


    她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走到桌邊,拿起那塊金屬片,緊緊地攥在手裏。“你說我無端猜疑,”她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哽咽,“那好,我就去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你冷靜點,這件事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一起解決?”她苦笑一聲,甩開我的手,“怎麽解決?你選擇相信你的朋友,而不是相信我!你讓我怎麽冷靜?”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急切地解釋,“我隻是……”


    “你隻是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對嗎?”江女尊打斷我的話,語氣冰冷,“你覺得我是在嫉妒你跟老陳的友情,對嗎?”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她眼中的失望和痛楚,像一把刀,狠狠地剜著我的心。


    “好,既然你這麽相信他,那就讓他來保護你吧。”江女尊把布包背在肩上,轉身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去找真相。”


    然後,她拉開門,走了出去。我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手裏依然緊緊攥著那塊冰冷的金屬片,心中一片冰涼。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男聲:“她說的沒錯,你確實被蒙蔽了雙眼……”


    那聲音低沉而陌生,帶著一絲嘲諷,讓我瞬間警惕起來。我猛地衝到門口,卻隻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是誰?他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老陳真的有什麽事瞞著我?


    我心亂如麻,轉身想追出去,卻發現江女尊已經不見了蹤影。“江女尊!”我喊了一聲,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裏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該死!我狠狠地捶了一下牆壁,金屬片硌得我的手生疼,卻不及我此刻心裏的痛。我衝回房間,抓起外套就衝了出去。


    外麵的風沙很大,迷得我睜不開眼。我沿著街道一路狂奔,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找到江女尊,和她解釋清楚。


    “江女尊!你在哪?”我一遍遍地喊著她的名字,聲音被風沙撕扯得支離破碎。


    曾經,我們一起在這片廢土上掙紮求生,互相扶持,互相依靠。我們一起經曆了饑餓、寒冷、疾病,也一起分享了找到食物、找到幹淨水源的喜悅。我們曾經緊緊相擁,在漫天黃沙中,彼此的體溫是唯一的慰藉。


    那些甜蜜的回憶,此刻卻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刺痛著我的心髒。我無法想象沒有她的日子,我無法想象在這殘酷的末世,失去她之後我該如何生存下去。


    “江女尊……”我的聲音越來越沙啞,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終於,我在一個廢棄的教堂門口看到了她。她孤零零地坐在台階上,抱著膝蓋,肩膀微微顫抖著。


    我快步走過去,在她麵前蹲下,“江女尊……”


    她抬起頭,眼睛紅腫,臉上布滿了淚痕。看到我,她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怨恨,有失望,也有……一絲不舍。


    “你為什麽要跟著我?”她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哭腔。


    “我……”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我想要解釋,想要道歉,想要告訴她我有多在乎她,可是所有的話語到了嘴邊,都變成了哽咽。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她推開我,情緒激動地喊道。


    我伸手去拉她,卻被她狠狠地甩開。“你根本就不信任我!”她哭喊著,“你寧願相信那個來曆不明的老陳,也不願意相信我!”


    我愣住了,看著她淚流滿麵的樣子,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我想要解釋,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她打斷我的話,站起身來,踉蹌著向遠處走去。


    “江女尊!”我想要追上去,可是我的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懊悔和絕望。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嗎?”


    “江女尊!”我嘶吼著,想追上去,卻無力地跪倒在地。教堂門口的風卷起地上的沙塵,迷了我的眼,也模糊了她的身影。我踉蹌著站起來,想要邁步,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沙子,幹燥得發疼,我艱難地吞咽著,卻怎麽也咽不下這股苦澀。


    她說的對,我不該懷疑她。在這個荒蕪的末世,我們彼此依靠,彼此信任,才活到了今天。老陳的出現,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我們平靜的湖麵,泛起陣陣漣漪,最終激起了滔天巨浪。我被那莫須有的“真相”蒙蔽了雙眼,竟懷疑起與我同生共死的她。


    我頹然地坐在教堂的台階上,任憑風沙肆虐。眼前浮現出我們初遇的場景:那時的她,英姿颯爽,手持一把鏽跡斑斑的鐵斧,獨自對抗一群變異鬣狗。她眼神中的堅毅和果敢,深深地吸引了我。而我,不過是一個躲在廢墟裏的苟活者,要不是她出手相救,我早就成了那些鬣狗的腹中餐。


    後來,我們一起建立了這個小小的避難所,一起抵禦了無數次的危險,一起憧憬著未來重建家園的希望。我們之間,有過爭吵,有過分歧,但從未像今天這樣,隔閡如此之深。


    我痛苦地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流出。我該怎麽辦?該如何彌補這道深深的裂痕?


    遠處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我知道,那是江女尊。我的心像被針紮一樣,一陣陣地抽痛。我想去安慰她,想告訴她我錯了,但我沒有勇氣。我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害怕聽到她決絕的話語。


    我茫然地環顧四周,破敗的教堂,荒涼的街道,呼嘯的風沙……這一切都顯得那麽的蕭瑟,那麽的絕望。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沙漸漸停歇,天色也暗了下來。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住所。空蕩蕩的房間裏,彌漫著江女尊的氣息。她的外套還掛在牆上,床頭櫃上放著她最喜歡的金屬雕塑,桌子上還擺著我們一起製作的簡陋地圖……


    我走到桌子旁,拿起那張地圖。地圖上,用炭筆粗略地勾勒著我們探索過的區域,以及我們計劃前往的目的地——傳說中的“綠洲”。那是我們共同的夢想,是我們活下去的動力。


    我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地圖上“綠洲”兩個字,心中五味雜陳。江女尊,你會回來嗎?我們還能一起到達那片夢想中的綠洲嗎?


    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江女尊留下的那件外套上。突然,我聽到門外傳來一個輕微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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