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忽然間一改往日在 5 點到 7 點期間上廁所的習慣。


    昨晚 1 點的時候,母親竟然自己一個人去上廁所了。


    而我竟然絲毫沒有聽見拐棍發出的響聲。


    早晨起來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


    屋裏專門給母親上廁所用的坐便器上,以及地上到處汙跡斑斑。


    秋褲脫了被扔在地上。


    然而,母親的房門卻是緊閉著的。


    我心裏不禁有些忐忑,輕輕推開房門。


    心裏懷疑母親是不是把汙漬弄在床上和被子上了。


    我趕緊打開手機的燈光照了照,母親還在睡著。


    我不忍心叫醒母親。


    把母親床下的拖鞋拿出去,仔細刷幹淨,放回原來的位置。


    因為拖鞋上也沾了髒東西。


    把母親的移動坐便器裏的髒東西倒掉,仔仔細細地刷幹淨。


    母親隻是處於半自理的狀態,她還沒有養成在移動坐便器解大便的習慣。


    我輕輕地把母親的房門關上。


    開始著手清洗母親無意間給我布置的“作業”。


    我心裏一點責備母親的想法都沒有。


    一邊刷洗著,一邊心疼著母親,一邊還在反思自己的過錯。


    母親沒有喊叫我,是因為她不想在半夜打擾她兒子睡覺。


    可恨的是我昨晚一直在看手機,睡得又晚又沉,竟然一點兒聲音都沒聽見。


    平常每次隻要母親房間裏的拐棍一響動。


    我都會立刻飛奔過去,攙扶母親上廁所,幫母親褪下褲子,幫母親擦拭幹淨。


    再幫母親穿好紙尿褲,套上秋褲,母親習慣穿著秋褲睡覺。


    我心裏很清楚母親沒有錯,她一個人去上廁所沒有摔倒就已經是萬幸了。


    老年人一旦摔倒,多數情況下就基本宣告生命要走到盡頭了。


    母親原本是清晨起床拉便的。


    母親說:我已經有三天拉不下來了,有時拉得很少,而且時間也不固定。”


    伺候過老人的人都明白,老人能夠定時拉大便這件事有多重要。


    一旦這個規律被打破,不是拉得哪兒都是。


    就是每次得給老人口服通便藥或者擠開塞露,不然老人會被憋得特別難受。


    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每天回家推開門,能夠喊一聲“媽”,就已經足夠幸福了。


    我的職責就是讓母親盡可能保持幹淨。


    讓母親活得有尊嚴,能夠有尊嚴地離去,這樣我們也就不會留下遺憾了。


    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母親也醒了過來。


    我幫母親穿衣服的時候,母親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一直低垂著頭。


    不敢抬起來,起床後,娟給母親梳洗完畢。


    又趕忙去廚房把早飯端了過來。


    我們正吃著早飯,弟弟建平帶著兩個孩子進了屋。


    兩個侄兒一看到我,就一直喊著:“大爸,大爸。”


    然後圍在了母親身邊。兩個侄兒小時候一直是母親帶著的,所以感情很深厚。


    我沒有搭理建平,隻是滿臉笑容地和兩個侄兒說著話。


    旁邊的娟關切地問建平:“你們吃過了嗎?我給你們舀點飯。”


    建平回答說:“吃過了。”


    建平這次回來,母親竟然沒有責罵他,我也就沒多說什麽。


    我早已習慣了他對這個家的冷漠態度,以前的那些事我實在也不想再提起。


    我們早飯吃完後,建平給我遞過來一支煙。


    我看都沒看一眼,沒有接,起身端著碗筷就去了廚房。


    娟也端著碗筷來到廚房,小聲說道:“你別這個樣子,媽看見會難受的。”


    我也不想過多地解釋什麽,隻是沉默著轉身離開廚房,走出了大門。


    弟弟這十幾年來對這個家的冷漠表現,讓我實在無法也找不到理由去原諒他。


    出了大門後,我一個人轉到了羊場。


    大爸和振振兩個人正坐在羊場,看著羊悠閑地吃草呢。


    大爸看到我,問道:“你怎麽下來了?你媽呢?”


    我說:“建平回來了,我就出來了。”


    大爸感到有些意外,問道:“這娃娃,還能想到回來看他媽?”


    我說:“或許是良心發現了吧!”


    大爸從我的話語中聽出了我的情緒不太好,說道:“你也別再說人家了,吵來吵去的也沒什麽用。”


    我對大爸說:“你以後就在家裏好好歇歇,別再到羊場來了,讓振振自己幹就行。”


    大爸搖搖頭說:“我幹了一輩子,在家裏坐著渾身不自在,到羊場來給振振幫幫忙。心裏能敞亮舒服一點。”


    看著已經八十多歲的大爸,身體還算硬朗,沒什麽大病,除了腿有點小毛病,這已經是他的福氣了。


    和大爸交談了一會兒之後,我心裏一直牽掛著母親。


    實在放心不下,於是轉身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的心情始終沉重,提不起半點兒精神。


    回到家中,隻見建平和母親正在說著話,我沒有去過多地打擾他們,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過了一陣子,建平走進了我的房間,他開門見山地說道:


    “哥,我想把母親接到縣城住幾天,可以嗎?”


    我一聽,立刻抬起頭,狠狠地瞪著建平說道:“不行!”


    建平趕忙解釋:“我知道你不放心,可照顧媽我也有份啊!”


    我瞬間來了氣,大聲說道:“你才知道嗎?你都活了幾十歲了,現在才活明白嗎?家裏有困難的時候,你躲得遠遠的,跟這個家斷了來往。如今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了,你倒想起要照顧媽了。你既然這麽孝順,那你就在家裏伺候!”


    建平說道:“我還要上班,在家怎麽伺候?”


    我質問道:“你要上班,那你把媽接到縣上誰來照顧?媽是一刻也不能離開人的。你以為接去以後,把媽放在家裏,你下班後給點兒吃的就行了?”


    建平聽我這麽一說,也沒再吭聲,轉過身又去了母親的房間。


    母親聽到了我們的談話,對建平說道:“我在家裏住習慣了,哪裏也不去。”


    建平見我們都如此堅決地堅持,也沒再多說什麽。


    看著建平無奈離開的背影,我的心裏也不好受。


    我知道他或許是真心想照顧母親,可過往的那些事又讓我難以釋懷。


    母親的臉上也滿是憂愁,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說:


    “媽,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您。”母親微微點頭,眼中閃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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