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先擇而後交,氣味相投,求同存異。


    對於朋友的認識和相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和原則,好比是《三國誌》這係列的遊戲一樣,登錄在野武將或者俘虜是需要相性的合拍,就像是呂布沒機會招攬荀彧一樣。兄弟和閨蜜的存在,不僅僅需要日積月累的磨合,更是特別的緣分,讓彼此相遇,相互吸引。


    陳默和施正權的友情,始於學年開學,進於私下辯論,燃於學術交流,兩人都喜歡研究曆史和地理,對於文學名著飽有個人觀點,也喜歡探討共同愛好。陳默喜歡《中國國家地理》,他喜歡《國家地理》;陳默偏向於右側中場跑動,他則擅長左腳;阿權喜歡仙劍、喜歡魔獸、喜歡拳皇,這也是陳默愛玩的;陳默不會吃辣,他也不會,可他喜歡嚐試不同的美食,哪怕是特別酸、特別臭的。總之,兩人就像是數學裏的交集,可偶爾又有些並集,尤其對於自己的家庭環境。


    施正權的親生父母也已經離異,大概是在他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聽說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就是夫妻雙方性格不合,實在過不下去了。施正權的父親有著自己的一家作坊,帶著幾個工人一起做機械配件,為了長遠發展,也是醉心於創業。他父親平時本就不怎麽顧家,可還偏偏有著大男子主義,在家什麽都不幹就算了,還要嫌棄這嫌棄那的,總覺得自己的媳婦兒不夠賢惠能幹。而阿權的母親又有點文藝女青年的氣質,對於生活的品質有些追求,但並不是對於物質生活富足的追求,她平日裏喜歡養養花,寫寫小說,唱唱歌,還像一個青春期的少女,哪怕已經結婚生子,身上還留著些稚氣和浪漫。父母離異後,阿權是跟著父親生活的,可他比陳默幸福多了,還能夠兩頭跑,時不時住在母親家,感受母愛的溫暖。所以那天他自行車壞了後,他住回了母親家,走路回母親家更方便些。他父親在離異後也沒閑著,畢竟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差了點,沒多久又再婚了,結果阿權就多了一個上小學的妹妹。


    阿權的後媽,給陳默聽上去的感覺還是不錯的,至少完全不像童話故事裏那般尖酸刻薄,惡毒陰險。雖然這個阿姨沒有工作,可自從她來了以後,阿權父親再也沒有操心過家裏的事情,連阿權的吃穿用住都會很貼心的安排好,時不時空了還會去作坊裏幫忙。忙家務,顧家業,愛丈夫,疼子女,這個後媽做盡了一個妻子能做的事情。雖然這個阿姨不錯,但阿權從沒喊過一聲媽,因為他喜歡自己的母親,知道自己隻有一個母親,所以哪怕後來的女人對他再好,那也隻是外人。可他父親不這麽認為,多次和阿權談到後媽稱呼的問題,哪怕是喊她一聲小媽也很妥當。為此,父子兩個也曾私下裏爭論過不少次,卻都是無疾而終。


    麵對阿權問及稱呼是否有問題,陳默很難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回答,他是對的,他父親也是對的,那誰是錯的呢?不幫著阿權說話,就是錯的。陳默沒有他這種煩惱,因為他的母親早就棄他而去,自己的父親也沒再給自己找後媽,他體會不到阿權的那種幸福和痛苦。不過,既然阿權從沒在明麵上跟父親爭論稱呼,交惡阿姨,至少在他心裏,他應該也已經認可了這位新家庭成員,畢竟一時的裝模作樣簡單,五年如一日的幾乎不可能。


    而對於陳默的遭遇,阿權很難相信,更難以理解,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絕情的母親。說離就離,說結就結,半年不到的時間,就從離異狀態變成了已婚婦女,若不是蓄謀已久,很難令人信服。而更讓他震驚的,是陳默提到自己母親從不給他打電話,也從不回家探望他,讓他懷疑陳默是不是自己母親親生的兒子。陳默和他在交流這些事情時候所表現出的淡漠和平靜,也讓他為陳默感到深深的悲哀和無奈,慶幸自己依舊能享受到父愛和母愛。隨著和陳默接觸時間的變長,交往程度的加深,他也更加佩服陳默,佩服他的樂觀、自強、獨立、堅毅。相比於陳默,自己還是有些孩子氣,還是喜歡待在母親身邊,還是經常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他很慶幸,自己能結識陳默這樣一個同學,在自己孤獨的人生旅途中,又多了一個可以交心的摯友。


    “默哥,中午放學後有什麽安排啊?”,施正權在第三節課下課後,來到陳默的座位旁。


    今天是周日,終於又迎來了半天的假期,可以暫時告別那些之乎者也、函數方程、abcd了。


    陳默想了想,小娘子說是今天母親會來接她回家吃午飯,又說可能會在吃晚飯前來找自己,相當於自己可以自由安排這個半日假期。


    “吃飯睡覺,運動洗澡,好像我也沒什麽特別要做的事”


    施正權咧嘴一笑,“午飯咱們出去吃吧?我帶你和蔡神去吃一家特別正宗的蘭州清真拉麵”


    蔡家偉立馬搖頭,“我今天不太方便,跟朋友說好了一起出去買東西的”


    “那就咱倆去吧,我倒是挺有興趣的”,陳默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ok!那就這麽說定了,待會我去校門口等你”,阿權喜滋滋的走了。


    短袖,七分褲,運動鞋,小挎包,簡簡單單的,陳默和阿權碰頭了。


    “你帶個自行車幹什麽?不坐車?”


    阿權眉毛一挑,奸笑連連,“坐車,幹嘛不坐車,天多熱啊。快上來吧,哥哥帶你體驗下我的法拉利”


    陳默以手扶額,這坑貨居然是要自己坐在自行車的後座,這畫麵太美,自己真的做不到啊!


    “來呀,我技術杠杠的,信我啊”,阿權騎上車,示意陳默跟上。


    大哥,我堂堂七尺男兒,不要麵子的嗎?又不是小時候了。況且這麽個小自行車,兩個大男人坐著,它真的不介意嗎?它真的不會罷工嗎?


    在阿權的幾番誘騙下,陳默還是硬著頭皮坐了上去,雙手抓著他的外套,兩腳踩住突起的車架。兩個陽光男孩,就這樣“郎情妾意”的出了校門,時不時引來好事之徒的異樣眼光。


    阿權的騎車水平確實還不錯,兩個人加起來都差不多有280斤了,可自行車依舊穩穩的,車身也沒有發出異響。他要去的地方,陳默大概已經猜到了,沿著學校門口的道路向西騎了幾百米後,在大超市的路口右轉彎繼續朝北,之前小娘子帶自己去吃川菜的時候,也是走的這條路。當然。。。去她家也是這個方向,陳默現在閉著眼都能找過去了。


    四中的大門朝北,門口是條雙向四車道,路名也很應景,叫“狀元路”,用於四中前身的南塘初級中學也很貼切。不過,無論是初中還是高中,這麽些年了,還從來沒有產生過市級中考第一名或者高考第一名,隻不過是取兆頭罷了。狀元路向西走到頭就能看到大超市了,和人民路相交,呈一個t型路口。人民路兩側的香樟樹顯然枝幹更粗,想來是年代更久,所以路麵上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補丁”,也能看到些尚未修補的坑窪。


    自行車上了人民路後,顛簸感明顯增加了,陳默心疼自己的屁股,早知道應該準備一塊坐墊的。隻能無奈的感慨和歎氣,以後自己再坐阿權的自行車,自己就是狗。哎,真的是遇人不淑啊!


    “媽媽,前麵的好像是陳默耶!他坐在自行車上呢”


    韓一丹坐在母親的電動車上,遠遠的就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背影,穿著也很像,又仔細觀察一陣後,確認是自家呆子無疑。


    “哦?是嘛,那你去打個招呼?”媽媽看到了前麵有兩個男孩子在共騎一輛自行車,後座的男孩還扶著前麵男孩的腰部,車子也時不時晃一晃,看著就挺有喜感。


    “哎呀,別啊!我多不好意思”


    陳默本就是麵朝西邊,無聊的看著街景,有一句沒一句的和阿權在聊天。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這副囧樣竟被她和她媽媽看到了。


    見到陳默從吃驚到呆愣愣的看著自己,又突然雙手掩住麵龐,韓一丹憋笑憋的肺都疼了。


    “哎哎哎!默哥你別動啊!扶好我啊!我們又不是在耍雜技”,原本就費力在騎車的阿權立馬不樂意了,不知道陳默在後麵搞什麽鬼。他原本想回頭瞥一眼陳默的,可當他一轉頭,卻看到了陳默的女朋友,他女朋友還坐在一輛電動車上,抱著前麵的駕駛員,而電動車還是一位中年婦女在駕駛。施正權也立馬明白了,臉也一下子紅了,騎車的速度立馬慢的跟龜爬一樣。


    “媽媽,好了哇,他們倆都被你看的臉紅了,快擰油門吧”,韓一丹也覺得不好意思了,隻怪自己多嘴,幹嘛非要說出來呢,自己看看不就得了麽。


    “哈哈哈,知道啦,知道啦,每次看到他,都有意想不到的有趣事情呢”


    阿權看到電動車超越自己,起伏的心情才平定下來,今天好像把陳默坑慘了。


    “默哥,你這算是提前見家長了?”


    陳默一頭黑線,阿權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我這個樣子多羞恥啊,見個鬼家長啊!


    “我的一世英名啊!阿權你個豬狗,還跟我講什麽法拉利,你妹的,我今天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居然還會同意坐在你後座”,陳默真的有些emo了,不過呢,好像其實也還好,至少自己看清楚小娘子母親的樣子了。如果說冬日的太陽叫暖陽,那她母親給人的感覺就是春風,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陳默也說不上來為什麽,或許是吃人嘴軟吧。


    阿權說的蘭州麵館看著挺普通的,店麵也不大,應該也是那種夫妻店,丈夫在後廚忙活,妻子在前堂端盤收銀,看著裝,兩人都應該是少數民族的。回族,又或稱回回族,雖說也是少數民族,可回族的人口僅次於漢、蒙、維吾爾,位居全國第四。而之所以回族有這樣的人口數量,和這個民族的分布有著莫大的關聯。“大分散,小聚局”,是回族人口的大致分布特點,這也導致無論在哪裏,我們總能看見“蘭州拉麵”,蘭州拉麵也被熱心的網友戲稱三大中國餐飲巨頭之一。


    陳默站在餐桌前,拿過紙巾,把桌上殘留的油汙擦拭幹淨,這是很多小飯店的通病,服務員也會擦桌子,可每次用的都是同一塊抹布,一個姑娘家又要忙收銀,又要忙端菜,還要忙收拾桌子,這抹布根本沒時間去清洗。不過,陳默已經比他父親好多了,父親似乎有些潔癖,但凡是去街上的飯店吃飯,他都要再用熱水清洗一遍餐具,看到有瑕疵的,他還要求更換。


    和陳默不同,阿權一屁股就坐定了,開口喊老板來份牛肉炒刀削麵,麵裏再加份牛肉。


    “默哥,你吃點啥?”


    陳默看著一整牆的菜品圖片,有些糾結,自己平時也吃過蘭州拉麵,但主要都是和楊榮一起去的,因為兩人就讀的初中大門口就有一家,可除了拉麵自己也沒嚐試過別的,畢竟蘭州拉麵店裏可不會提供拌麵。


    “要不跟我一樣吧,保準你會喜歡”


    陳默點點頭,“好啊,希望這次你靠譜些”


    不一會,兩盤炒刀削就被端上了飯桌,還配了兩碗紫菜湯。


    陳默聞了聞,是番茄醬混合著洋蔥和香料的味道,香味濃鬱,勾人食欲。這刀削麵雖然也是炒的,但遠沒有那些大排檔裏的炒麵油膩葷腥,隻不過吃起來就那麽方便了,挺考驗食客的手頭筷子功夫的。


    陳默也沒有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總體來說,阿權推薦的這家店的廚師手藝還不錯,自己還願意來第二次。


    不過,陳默這次說錯了,因為在後來的十多年裏,他吃過那麽多家蘭州拉麵的炒刀削,卻再也沒有尋到今天這樣的美味。哪怕是多年後,自己獨自再回到這家飯店,還是一樣的結果。就像是他常吃的拉麵一樣,明明石橋實驗初中大門口的那家蘭州拉麵店還是在原來的位置,還是那個老板,可味道卻再也不似自己和楊榮在一起時候的令人讚歎,再也找不到吃麵的樂趣。


    有的時候,陳默也會細細回想自己和朋友們的感情和日常相處,有情比金堅的,哪怕難得見麵,他卻依舊站在金字塔頂端;有朝夕相處的,雖從不說對方是兄弟,內心卻視作更甚手足;有惺惺相惜的,雖沒有太多的交流機會,但彼此都認可對方,情投意合。


    阿權,多好的一個朋友啊,隻可惜,在他大學畢業以後,為了愛情、為了愛人、為了家庭,定居在了那座城市,每至過年才會回家一次,平日裏再難與他重逢。果然,人都是會變的,阿權早在高中時期就和陳默不止一次的探討過愛情和婚姻的問題。那時的他,滿口都是單身獨立,、丁克一生之類,尤其他還說過一個更加令人深思的問題,“女人是男人煩惱的根源”。沒有她們會煩惱,會被家人催、會羨慕、會孤單;而有了她們會更加煩惱,寧靜祥和的日子一去不複返。可最終,現實擊碎了他的嘴硬,最終還是投降了石榴裙。


    我常常會想起一些人,那些在我青春裏灑下陽光、分享笑顏、傳播溫暖的人,我的想念沒有那麽黏、那麽熱。可我知道,所謂的朋友,可進可退,若即若離,可笑可怨,雖一年半載不得見,卻永遠在彼此心裏留下了一個席位,永遠不會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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