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的泥濘和教室外的潔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且再純白的雪路,人踩的多了,也終會化開,淪為濁物。


    陳默覺得,這一淨一髒,正如先秦時期儒家學派的“善惡之爭”,孟子主張人性本善,而荀子卻提出了性本惡論。到底是人踩髒了地?還是雪汙濁了地?


    明明雪從天上落下時,是白色的,看著也是潔淨的,可偏偏教室裏的泥濘又都是雪帶來的。要說都是因為有人走過,雪才變髒,可見過雪的都知道,哪怕沒人去侵擾它,過幾天,它也會不斷的失去原本麵目。大自然裏基本不存在蒸餾水,雪也是降水的一種形式,本質上來說,雪在形成時體內就包含了雜質。


    陳默雖然很想讚成亞聖孟子的言論,可他實際上更偏向於荀子。人有著劣根性,趨利避害都是本能的,可這種本能並不是對其他人都是無害的。人需要不斷的學習道德法理,不斷磨礪自己的心性、品格,用後天養成的“仁義禮智信”來約束自己的言行舉止,從而使自身始終保持“潔淨”的狀態,不被本能控製,不受外物侵擾。


    “默默,在發什麽呆呢”,蔡家偉看到陳默雖然打開英語書本,並豎了起來,可他眼睛卻直勾勾的注視著桌麵,提醒了他一句。


    “哦,剛剛早上看雪看的有點走神了,回憶了一會”


    “嗐,出息,以後有機會我們一起去東北看雪,人家那個才叫一個地到”


    “凍死你,東北多冷啊,我不去”


    教室裏的眾人都還沒進入狀態,可還沒等早讀課結束,德哥走了進來。


    “同學們早啊,看來大家昨天晚上都忙著看雪了吧,好多人還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德哥,我們昨天很早就睡了,實在是太適合睡覺了,一時間身體還沒適應”,後麵一個男同學很實誠的說了一句。


    “哈哈哈,我也覺得很好睡。這場大雪真的令人懷念啊,我也好多年沒見過了。不過話說回來,萬事萬物,過猶不及,這場雪太大了,已經影響我們正常的學習和生活了,學校已經準備組織師生打掃積雪,決定今天上午前兩節課暫停,挪到晚自習的前兩節進行授課”


    聽到暫停上課,場下有人歡呼,但緊接著聽說要補上,又讓眾人一陣失望。


    學校組織的掃雪行動,並未讓高三學生參與,隻安排了高一、高二一共20個班級的男同學,未被抽到的就留在教室自習。


    走到樓下時,陳默看到已經有高一的學生開始賣力幹活了,這種清掃積雪的活動無異於一場狂歡。沒有人的臉上寫著不情願,都興高采烈的搗騰著自己手中的家夥事。


    人工清掃積雪主要靠鏟子、掃把和鹽。鏟子清理出大概的區域,掃把再跟上進一步清理,最後撒鹽防止溫度過低,地麵結冰。陳默打心底裏佩服這個才到四中上任兩年多的年輕校長,他是真的有想法、有決心。學校員工對於他指令的執行力也很不錯,固定區域都已準備好了相應的工具,陳默看到大多數的清掃用具都是掃把,應該都是倉庫裏的,鏟子並不多,還有一些鐵盆子和幾袋工業鹽。


    陳默挑了一把鏟子,這倒不是自己逞強,可有些事情總要有人身先士卒的。


    “次楞”、“次愣”的聲音不斷響起,手拿鏟子的同學已經開始齊頭並進,按著由北向南的方向鏟雪。


    沒過一會,已經清理出了一大片地方,掃把組和撒鹽組也立馬跟上。


    趁著喘息的機會,蔡家偉帶頭唱了一句,“咱們工人有力量!”


    “嘿!咱們工人有力量!”,陳默笑嗬嗬的跟上。


    在場的同學也一個個冒出聲來。


    不愧是經典紅歌,瞬間鼓舞了士氣,振奮了人心,大家的鬥誌明顯昂揚了起來。


    可少年終究是少年,下雪天如果不打雪仗,不堆雪人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場大雪。


    眼見任務進度推進的很快,也不知是誰先扔了一個雪球,漸漸的,場麵開始失控。“啊多給!”“螺旋丸”,各種動漫技能被召喚出來,二十幾號人自動形成了三個小幫派互相開火。


    陳默活脫脫就是一個輔助,不停的刨雪,不停的搓球,而蔡家偉則是火力輸出。


    “默默,你快點呀,行不行啊”,蔡家偉扔的準頭很差,嘴巴卻叫嚷個不停。


    “你來試試,手多冷啊”,陳默的雙手通紅,都是被凍的,但他卻樂此不疲,偶爾也會自己扔兩個。


    陳默搓了一顆大球,足有實心球那麽大,“給你顆炮彈,給我狠狠的打”


    “哇靠,這麽大我怎麽扔?”


    “你的初中體育是語文老師教的嗎?實心球的拋投啊!”陳默吐槽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蔡家偉站起來開始蓄力。


    可沒了掩體的他就是活靶子,被另外兩方人馬火力覆蓋。


    “啊,啊,醫護兵救命”,大球是被拋出去了,可蔡家偉卻被三顆雪彈命中,一臉幽怨的看著陳默。


    陳默笑的不能自已,“輕傷不下火線,革命還要繼續”


    小夥子們玩了好一會後又開始了除雪工作,還順手在最角落的車位裏留下了一個醜不拉幾的雪人,陳默簡直沒法看。


    其他同學幹完活就走了,陳默和蔡家偉留在原地規整好勞動工具後才一起離開。


    “默默,你好像熟了”,走在路上,蔡家偉看到陳默的頭頂不斷的在冒白色蒸汽。


    “誰跟你一樣虛啊,幹個活居然都不出汗,都不用脫衣服。我可太熱了,現在叫我去冬泳,我都願意。”陳默左手拿著棉襖,大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右手拉開了束在褲子裏的秋衣,不停的掀開衣服,加快體表熱量揮發。


    “當心感冒,熱一會就沒事了,大不了晚飯時候去洗個澡”


    “嗯,沒事的,這幫年輕娃娃也不行啊,到現在都沒幹完活”


    蔡家偉瞥了一眼,“說的你多大一樣,去小店嗎?”


    “不了不了,要緊回去坐一會了”


    “行吧,那我也不去了”


    兩人剛坐下沒多久,就有幾個男同學跑回來說,吳傑在小賣鋪附近摔倒了,喊著門衛叫120了。


    陳默和蔡家偉對了一眼,立馬起身。


    “人怎麽樣,怎麽還要喊120了”


    “跟德哥說了沒?有人在現場陪著沒”


    問了個大概後,兩個便風風火火的跑出去了。


    陳默二人跑在半路上就看到了同樣在趕路的德哥。


    德哥有點發福,腿也不夠長,陳默二人也沒超越他,陪著他一起趕到了事發地。


    吳傑坐在花壇邊上,右手扶著左手,牙齒緊咬著。陳默注意到,他衣服都被劃破了,腳上穿的還是老式棉鞋。


    “吳傑,你怎麽樣?”德哥彎下腰,一臉的關切。


    “走下階梯時候滑了一下,左手撐地,可能骨折了,痛的不行”


    “救護車喊了吧?”德哥繼續問。


    吳傑的同桌莊超燁說了一句,“我去門衛室讓保安打過了”


    “滴嘟!滴嘟!”的鳴笛聲越來越近,救護車開進了校園。


    “陳默,你和吳傑一個宿舍的,陪我一起去醫院吧”德哥開始點將。


    “嗯,好的”,陳默點點頭。


    “德哥,要不然我去吧”蔡家偉的話讓幾人都看向了他。


    “我是班長,我沒照看好他們,本來應該結束後列隊回教室的,我沒注意,是我失職了。更何況就快要期末考試了,陳默他最近複習的狀態很火熱,應該趁熱打鐵”,蔡家偉繼續補充到。


    “我完全沒問題”陳默連忙開口。


    德哥看了幾眼陳默和蔡家偉,笑容中滿是欣慰,“好了,別爭了,蔡家偉和我一起去吧,你說的有道理。陳默你要好好加油啊,別辜負了老師的期望和蔡家偉的一片好意”


    陳默抿著嘴,點點頭,隨後看著救護車又呼嘯著離開了學校大門。


    我從不說你是我的兄弟,你也從來不說我是你的朋友,可有些事情不需要掛在嘴邊。沒有那麽多肝膽相照,沒有那麽多禍福同享,有的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而你,是我遇見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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