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了薑赫幾次都聽不到回答,慕容君瀾猜測薑赫遇到危險了,不對,是薑赫他們幾個都遇到危險了。慕容君瀾回頭看看泡在木桶裏依然沉睡的嫣兒,他的眉頭緊擰了一下,右手瞬疾一動,一枚袖箭“噗”的一下從房頂射出,直射向窯洞破口。


    沒有動靜。慕容君瀾又連發了兩支袖箭,依然暗落無聲。嗯?慕容君瀾這才感悟到白麵書生的厲害,這個平日裏無所事事的書生也許暗藏著不少玄機。不過有一點慕容君瀾是肯定的,就是他絕對不能離開這個房子。慕容君瀾此時有點後悔了,他當初就不應該來白麵書生這裏治療,畢竟江湖險惡。


    一個下午過去了,居然沒有動靜。夜幕漸漸降落下來,一勾殘月掛在天邊,四周有種說不出的清冷。慕容君瀾擔心他的嫣兒受冷,一直用柴火溫熱著木桶裏麵的汁水。這時,木桶裏忽然響了一下,慕容君瀾立馬轉過去,看見他的嫣兒依然是那個姿勢,眼睛也沒動一下。嗯?那聲音從哪裏傳來的呢?慕容君瀾仔細檢查了一遍嫣兒,又低低地喚了幾聲,沒人搭理。難道那幾聲不是嫣兒發出來的?如果不是又是誰呢?


    慕容君瀾在房子裏來回踱步,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子夜時分,他感覺眼皮有點重,連續打了幾個哈欠,為了不讓自己睡著,他用雙手使勁掐著大腿,可眼皮還是不爭氣地合了下來。他劈啪兩下甩了兩耳光自己,終於有片刻清醒,他決定抱起嫣兒離開這裏,於是走到木桶邊把嫣兒抱出來,幫她換了幹爽衣服,抱起她朝門口走去,還沒踩著門檻,就劈啪一下兩人重重地摔了下去……


    白麵書生推開門,抱起女子徑自往破窯洞裏走,書童亦步亦趨地跟著,除了按照白麵書生的吩咐把慕容君瀾丟進那股白色粉末柱外,就無所事事了。白麵書生走到窯洞破壁前,書童在壁上一用力,轟隆轟隆,裏麵居然閃出了一道門。這道門很難被發現,因為它的外表很破敗,進得門裏,隻見得一行石台階蜿蜒而下,一直走到一張白玉床前,白麵書生才將女子放下。白麵書生轉頭看向書童,神色有點不耐煩,一股冷氣殺來,書童才後知後覺發現他不應該進來。他轉身正欲回走,白麵書生開口了。


    “把那幾個人丟進地窖。”


    “是,公子。”書童出去了。


    白麵書生看著白玉床上的女子,臉色更顯溫柔溺愛之色,他伸手想摸一摸女子的臉,就要觸碰之時,手突然定在半空,接著把亂在女子臉上的幾縷秀發推順到耳際,最後,白麵書生索性坐到了白玉床沿上喃喃自語:


    “嫣妹妹,為什麽,為什麽無論在哪個時空,你都會和他在一起?而我,永遠是個旁觀者?”白麵書生突然激動地抓起女子的手,壓抑一腔怨氣似的發泄地對著女子道:“我不甘心,我絕對不甘心,我知道你一定感覺到我的呼吸,對吧?你摸摸,我的心一直為你狂跳。”白麵書生將頭靠著女子的頭,目光執著又虛空的樣子,“其實,我真希望你一直醒不過來,這樣,我就能把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女子一直沒醒過來,白麵書生也就坐在床邊守了一夜,他還叫書童拿了幾壇辣雕古,看著女子自個兒獨酌到天明。第二天一早,當白麵書生自酌自飲時,書童突然慌慌忙忙跑上,稟報說慕容王爺那幾個人不見了。白麵書生聽了,臉上毫無表情,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少頃,白麵書生薄唇輕啟,緩緩道:


    “去,準備一下,我今晚要成親。”


    “啥?公子要成親?跟這個睡美人?”書童張大嘴巴合攏不起來。白麵書生一直無欲無求,怎麽突然間來了這麽個大決定?但書童究竟是書童,既然主人吩咐就得著手準備。可憐書童東搗西騰,終於弄個兩個大紅燈籠掛了起來。然後燃了兩根紅燭,桌子上添了幾壇辣雕古就算新房了。


    “行了。把門關嚴實了。”白麵書生似乎已經滿意了。他走到白玉床邊把女子扶起來,又走到桌子旁斟了兩杯合巹酒,一杯用手放女子手中握著,另一隻手拿起一杯,然後對著女子微微一笑道:“嫣妹妹,等了一萬年了,也許你早已忘了我是誰,不要緊,隻要我記得你是誰就夠了。”


    頓了頓,白麵書生又自言自語道:“隻有你睡熟的樣子才是最可愛的樣子。你知道嗎?其實,辣雕古酒是我專門為你釀造的。我知道你喜歡酒,越辣越喜歡,所以我尋遍了千山萬水,嚐遍五穀雜糧,失敗過很多次,鞋子破了很多雙,但是為了你,我不氣餒,終於讓我研究出來了辣雕古酒。我知道你會回來的,你一定會回來的,可是你怎麽又跟他在一起呢?當年如果你不跟他在一起,你就不會死,你就不會死知道嗎?他不是你的宿命,不是,我才是……”說完白麵書生把兩杯酒一飲而盡。


    白麵書生笑了,笑得很舒心,笑得很淒美,以致眉宇間那抹一往情深都展露無遺。


    “莫歎世事多紛雜,惟願身邊獨有卿。”白麵書生放下手中的杯子,坐到了女子身旁,把頭跟女子的頭靠在一起,又繼續喃喃自語:“嫣妹妹,答應我,從今以後,咱們雙宿雙棲,永不分離。你放心,我永遠不會讓你醒過來,這樣,咱倆就會天長地久……記住,你的宿命是我。”


    外麵突然“轟”的一下震動,白麵書生恍若未聞,仍然繼續他的傾訴:“你知道嗎,在客棧見到你的那一刻,我相信有輪回了,我相信前世今生的緣分了,還好,我的等待沒有白費,你知不知道你的驟然出現讓我冰封萬年的心又重新溫熱,我會好好珍惜今日的重遇,哦,對了,嫣妹妹,我應該叫你一聲娘子了。”


    白麵書生轉身抱起女子,一邊走一邊輕輕地說道:“娘子,我現在帶你去一個地方,一個會讓你驚喜萬分的地方,一個他們找不到咱們的地方。”


    白麵書生右腳倏忽一動,一粒石頭激射到牆上一塊圓形白石上,再彈到了白玉床的床尾正中,隻聽得咿呀咿呀,白石床一邊慢慢移動起來,等到床豎起90度時,白麵書生抱著女子走到中間,一股白霧湧出,兩人倏忽不見了,白石床又咿呀咿呀還原了本樣。與此同時,石洞的門被轟的一下打開了。


    慕容君瀾一個箭步衝進來,隻看到懸掛在屋裏的兩隻紅燈籠。再看到桌子上兩個酒杯,慕容君瀾眉頭擰緊了,他知道自己來遲了一步了。


    “王爺,好像這兩人在喝合巹酒?”洛邪口無遮攔說道。


    慕容君瀾臉更黑了,他狠狠地吩咐道:“洛邪,你去找那個小書童,薑赫靈逸你們兩個在這洞裏裏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妃找出來。”


    洛邪出去了,幾個人分頭行動在屋裏找,可就是找不到,慕容君瀾氣得一陣狂掃,最後眼光落到了白玉床上。


    “如果洞壁沒問題,那就應該是這張床有問題。”靈逸圍著白玉床轉了一圈,作出大膽的推測。


    “我也是這麽認為,可是機關在哪裏呢?”薑赫眼巴巴瞪著床,仿佛會瞪出一個窟窿來。


    “來,試試搬動一下。”慕容君瀾幾個人齊齊用力,白玉床紋絲不動。突然,床上的石板閃進了幾束光,光芒四下擴散,三股白色粉末朝三個人席卷而來,嗆得三個人立馬打起噴嚏。


    “小心粉末有問題。”慕容君瀾話音剛下,薑赫就覺得滿臉痛癢難耐,接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臉上,手上,身上都長起了水泡。


    “王爺,咋辦?”薑赫看到慕容君瀾的手上也開始冒水泡。


    “試試這丹藥看行不行?”慕容君瀾淩空拋出一粒丹藥給薑赫吞下,他自己也吃了一粒,而靈逸好像沒什麽跡象。吃完丹藥,好像沒什麽用處,水泡繼續瘋長,薑赫不敢吱聲,靈逸看著兩人滿臉越來越大的水泡,幾乎把眼睛都遮住了,慕容君瀾還在拚命地尋找,靈逸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王爺,你和薑侍衛出去,我來找。”


    慕容君瀾似乎沒聽見一般繼續著瘋狂的動作,這一刻的他別提有多緊張。是啊,遲一刻找到他的嫣兒就多一份危險,其實他已經很小心提防了,隻是白麵書生出的盡是陰招,以至於他中了他的迷魂散,給迷魂了一夜。


    幾個時辰過去了,什麽線索都沒有。


    “薑赫,把王爺推出去,不然王爺會累倒的。”靈逸見薑赫推不動,直接就用尾巴把慕容君瀾一卷,大聲道:“王爺,得罪了。”


    靈逸很能理解慕容君瀾此刻的心情,剛剛失而複得的王妃還沒抱暖又讓人拐沒了,況且還昏迷不醒的,想起也讓人揪心。薑赫的情況也好不了許多,水泡一樣遮住了臉,隻是那份牽掛沒那麽強烈而已。好在這時洛邪回來了,他沒找到小書童,他見慕容君瀾和薑赫也驚嚇得張大嘴巴。


    靈逸把兩人重新安頓到白麵書生的房間,估計那廝也不敢帶著王妃自投羅網,為了防止慕容君瀾的再次瘋狂發飆,靈逸借機點了慕容君瀾的穴位,讓他安靜地睡著了。


    “怎麽辦?”洛邪對這突如其來的大水泡有點措手不及。


    “首先得找到解藥。估計白麵書生是下重手了,他應該看上王妃肚子裏的赤靈珠。”靈逸仔細看了看兩人臉上的大水泡。對薑赫道:“薑侍衛,你現在有什麽感覺?”


    “癢痛難耐,一抓就會出血水。”薑赫不敢抓撓,隻好扭捏著身子。


    “白麵書生擅長下毒,所以一時半會兒應該是找不到解藥的。”靈逸肯定道。“這樣吧,洛邪單於,你守著他們,我出去找找。”說完靈逸就向門外躥了出去。


    靈逸身在江湖,什麽風雨沒見過,但是這樣長水泡的疑難雜症確實聞所未聞,靈逸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站在雲杉樹下發呆,這時,多日不見的蒼鷹飛了過來,它告訴了靈逸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再說白麵書生他抱著女子從白玉床下一直往下降,大約五百米深處才停了下來,走過幽暗小道,走進了一個地窖,地窖裏整整齊齊放滿了上萬壇辣雕古酒,酒香溢滿在地窖裏,就算不喝也能讓人看得有幾分醉意。


    “香嗎?”白麵書生彎了一下嘴唇,接著道:“這就是我為你釀了幾千年的辣雕古酒,我知道你一定回來,一定會喜歡,不,是一定狂喜,對吧?嫣妹妹,你一定還記得這些酒的味道吧?聞聞,這酒是跟當年的貢酒是一個味的。嫣妹妹,在這裏其實你可以醒過來了,我特別想看到你眼裏的驚喜,但是、但是……你會離我遠去嗎?”白麵書生把目光投到女子臉上,女子還是熟睡的樣子。白麵書生接著道:“不要緊,其實隻要我能抱著你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穿過酒窖前麵是一處開闊地,開闊地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一張雙人搖椅在花間懸著,旁邊不遠處有一條小石砌成的小石溪淺淺地流過山泉水,水不深,隻有尺餘,裏麵魚兒悠閑自在地遊著,愜意得很。


    白麵書生將女子放在搖椅上,自己也坐在旁邊,他伸手拿起搖椅邊一壺小酒自顧小酌了起來。


    “我知道你總喜歡在後宮的小院,自酌一壺小酒。隻是那時的旁邊坐著的不是我,從今往後,這個位置就會屬於我了。”白麵書生喝了一杯後就靠在搖椅上女子旁邊小寐起來。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的溫馨,讓人不忍打擾。


    另一邊,蒼鷹重遇到白發女人是在白麵書生窯洞爆炸,慕容君瀾兩人被掛到老鬆樹上時,當時白發女人已經飛奔過去打算擄走女子,不知怎的突然停了下來。一旁愛莫能助的蒼鷹也大為不解,接著就看到白麵書生,這時白發女人索性站在那裏不動了。蒼鷹看了看白麵書生,有點麵善,但記不起來是誰了,不過一個能讓白發女人畏而卻步的人,蒼鷹還是多瞧了幾眼。


    待靈逸他們把慕容君瀾和女子接回白石院子,白發女人獨自來到了酒莊,她要了一壇辣雕古自顧喝了起來,喝完了一壇,白發女人又叫了十壇。喝著喝著,白發女人醉意微熏,突然大笑起來,


    “沒想到,一萬年了,這酒的味道還是不變,一點兒都不變。”她一手扯過酒保,眼睛迷離地問:“你知道我剛才看到誰了嗎?”


    酒保看她這樣子,嚇得腳都軟了,連忙說不知道,白發女人不高興了,直接把酒保拎起來,一臉神秘地說:“我看到仇人了。”


    酒保一聽,嚇得鼻子都沒肉,拚命掙紮但都掙脫不了白發女人的魔掌。白發女人繼續半陰半側道:“不怕,他不是我的仇人,是別人的仇人。你說,我要替別人報仇嗎?”


    “不知道。”酒保拚命想逃。


    “你不能不知道,你一定要知道。”白發女人往上拉了拉酒保,酒保立馬給勒得喘不過氣來。


    “報、報……”可憐酒保把手上的杯子都抓扔了,周圍的客人早就嚇得四處逃走。


    “那為什麽他沒出現?”白發女人突然想起老頭,咬牙切齒問道。


    “不知道。”酒保真是倒黴,讓他碰上這麽個瘋子。


    “他是不是躲著我?還是真死了?”白發女人繼續發瘋,“別人都沒死,他怎麽就死了呢?”白發女人又一用力,直接把酒保的臉對著她,酒保雙眼一瞪,嚇得尿都差點出來了。


    “告訴我,他是沒死的,他還活著,他還活著!”白發女人厲聲問道。白發女人突然不受控製似的把酒保抓起來,在空中團團轉起來。可憐酒保這下真嚇得屁滾尿流,白發女人嫌棄地把酒保隨手一扔,被甩飛到對麵的草垛上,再滑落到了地上,動彈不得。


    白發女人又拿到了一壇辣雕古咕嚕咕嚕喝個精光,把剩下的喝完又向四周望了望,見沒人,又跑過去酒保的麵前,把奄奄一息的酒保拽過來,醉熏熏道:“白麵書生就是、就是……”白發女人終於體力不支醉倒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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