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確立目標之後,三人還是得先承擔起將這位醉酒乘客安全送達終點的責任。


    雲阿當地僅有兩所大學,分別是老牌的交通類大學與近幾年才成立的一所理工科技類大學。


    “據我了解,今天也是當地大學生開學的第一天,所以這位衛學長多半是去報到的。”方懿軒一眼通過胸口的校徽確定了這人的身份。


    “將他帶到大學保安那邊應該就可以了吧。”星野蒼介打開手機地圖:“要去往盤蘭大學的話需要在嘉果站下車。”


    列車駛過一小座覆蓋著果樹的山丘,在一處站點停下。兩位男生扶著那位幾乎醉得不省人事的衛學長,而藍花悅負責向路人詢問那所盤蘭大學的具體位置,原因無它,隻是這份電子地圖好像出現了錯誤。


    眾人一路沿著導航指引,在兩邊樹林的包圍下沿著一條鋪滿碎石的小道走了一會後,他們沒遇到任何路人,更嚴重的是,直到離目標十米的地點,視野裏都未曾出現任何與“大學”有關的建築物,擺在他們正前方十米內的,僅僅有一家規模不大的“手談茶廬”。


    “我們是不是走錯了?”星野蒼介懷疑手機上所謂的“最新版本”地圖已過期,於是準備攔下一輛出租車。


    “先進去看看再說,就算此地沒有大學,找個地方品茶歇息也是不錯的選擇,放心,我請客。”方懿軒倒沒有放棄,而是繼續和星野蒼介一同帶著這位大學生進了茶館。


    古色古香,這是茶館內部帶給星野蒼介的第一印象,雞翅木製成的桌椅與屏風散發著淡淡香氣。明明占地麵積有限,可這裏的布置在不知不覺中達到了“咫尺之內再造乾坤”的效果,尤其是掛於牆上的山水畫,僅僅看上幾眼便讓人仿佛置身於峽穀間的湍流上,站在船夫身後感受著浪遏飛舟的驚險,頓生心悸之感,少年不由得欽佩畫家成風盡堊的手段。


    “客人們有什麽需要嗎?”一位原本在櫃台旁無所事事的男服務員站了起來,他的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而語氣裏也蘊藏著一絲驚奇,估計他想不到這個時間段會有顧客光臨。


    “一壺明前蒙頂,加上中份的鮮藕絲糕。”明明是第一次踏足此地,方懿軒心裏卻產生了陌生的熟悉感,輕車熟路地點單後,他很快找到一處臨近窗戶的桌位,在那裏可以望見來時路上的景色。


    “好的,請稍等。”那位服務員正要轉身,藍花悅叫住他:“請問這附近是不是有一所盤蘭大學?”


    “附近的盤蘭大學,幾位客人莫不是在說笑吧?”服務員臉上的驚奇表情更加明顯:“盤蘭大學可是在雲阿城區的最南端,距離此處尚有十五公裏路程。”


    “什麽!”星野蒼介難以置信地打開手機地圖,並將屏幕朝向服務員:“可是地圖上的盤蘭大學明明就在這附近,即便數據出錯,也不應該存在這種情況。”


    “客人們可懂這“手談茶廬”中的“手談”是何意?”服務員毫不關心手機屏幕上的標注,而是岔開了話題。


    “這是圍棋對局的別稱,下圍棋時,對弈雙方均需盡可能保持沉默,僅靠一隻手的中指與食指夾住棋子並確定落子位置,而通常來說,雙方節奏的變化、放布棋子的力量大小等因素都可透露些許當局者的內心狀況,如同在棋局中以手語交談一般。因此稱為“手談”。”方懿軒不緊不慢地答到。


    “看來這位客人對圍棋有一定的了解。”那位服務員貌似起了聊天的興致,他擅自搬過一把椅子坐在上麵,順帶著拿來一張棋盤與裝有黑白棋子的瓷盒:“與有挑戰性的對手切磋一番是我的興趣,不知足下可願應戰?”


    “好啊,不過在下棋之前還請卸去臉上的偽裝,賽義德同學。”方懿軒主動將裝有白棋的瓷盒放近些:“猜子就大可不必了,我執白棋。”


    “什麽?”在星野蒼介與藍花悅震驚的目光中,賽義德用一把小刷子除去臉上一層薄薄的脂粉,露出原本的樣貌。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預判到我們會出現在這裏的?”方懿軒用食指與中指夾住一枚白子:“我們之所以來到這裏,是因為要把這位伶仃大醉的學長送到盤蘭大學,星野少年的手機地圖明明是最新版本,可我們還是沒有發現這所大學的存在。”


    “要我先落子嗎?”賽義德也熟練地捏著一顆黑子。


    “當然。”


    “啪嗒”一聲,黑棋落在棋盤的一角。


    白棋緊隨其後,方懿軒根本沒看棋盤上的點位,僅憑著感覺便迅速落下一子。


    賽義德倒是表現出對這場對局極為上心的樣子,他思考片刻,再度落下一子。


    方懿軒依舊沒關注棋盤上的變化,在黑棋落下後又一次快速跟進。


    數十回合後,棋盤上的局勢稍顯明朗,黑棋一方的固有“領地”被白棋一方入侵數塊並順利存活,其餘的地帶也都是白棋占上風。


    “嗯,為什麽不下了?”眼看原本落子如急雨的方懿軒突然將手中白子放回棋盒,賽義德不解道,對方明明占據了巨大優勢,可為何在臨近收官階段停止?


    “兩位星野同學也懂得“觀棋不語真君子”的道理,我可不好意思再讓他們再這樣幹等下去,這場棋局沒有那麽重要。”


    “方同學言之有理,我本以為自己的棋藝勉強精湛,可還是輸得潰不成軍,對弈到此為止,那麽說回大學的事,其實地圖本身並無差錯,隻是你們要尋找的地點如同處於這棋盤一般,在方寸之間換了個位置。”賽義德一邊說著,一邊將整張棋盤輕輕旋轉,由於角度變化,星野蒼介眼中的那些黑白子也仿佛變得陌生起來。


    “什麽意思?”


    “黑白兩子僅僅能落在棋盤上的361個交叉點上,但在這極為有限的範圍內,棋局卻千變萬化,你幾乎找不到完全重複的原創對局。”賽義德好像開啟了謎語人模式:“古人認為天圓如張蓋,地方如棋局,我們又何嚐不像是置身於棋盤上的棋子呢?”


    “但總是有相對靜止存在吧,一所大學又不是說搬就搬的棋子,既然我的手機地圖不存在問題,那麽它一定還在這附近。”星野蒼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星野同學言之有理,不過你恐怕曲解了我的意思。”賽義德先是去了趟廚房,然後將那份鮮藕絲糕與一壺沏好的明前蒙頂放在桌上:“我能吃一塊嗎?”


    “行啊,不過你必須先回答星野同學的問題。”


    “真正的棋手自然有辦法支配棋子。”說完這句話後,賽義德用筷子夾起一片玫紅色的糕點放入口中:“嗯,不鹹不淡,味道真是好極了。”


    真正的棋手?


    難道說…


    星野蒼介的眼神淩厲起來,藏於袖中的“無流駐”即將滑入手心。


    不行,得盡量避免在這裏戰鬥,由利奈和衛學長還在旁邊,在不清楚對方實力的情況下更不可貿然攻擊…一想到這裏,少年緊繃的肌肉瞬間鬆弛下來,眼神也恢複了平靜。


    “打個更容易理解的比方如何?”將糕點咽下後,賽義德指了指那幅星野蒼介進門時就注意到的山水畫:“若你我皆是畫中人,則身處的周圍環境都受到畫家支配,那麽具有這種特殊“權能”的存在自然可以輕鬆更易地形地貌。”


    “畫家隨著心意作畫,揮毫間,紙上便多出一片繁華亦或荒蕪,對於處於其中的人來說,這就是現實,就是天堂與地獄之差,但也許實質上隻是鏡花水月罷了。”


    “畫中人?”星野蒼介不由得聯想起自己被困在照片裏的經曆:“原來盤蘭大學的消失是你做的嗎,你和他們是同類!”


    “看看窗外的風景,你便明白。”賽義德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他又一次夾起糕點。


    星野蒼介下意識轉頭望向窗外,他甚至沒有時間與方懿軒交流意見。


    眼前的世界,在緩緩轉動,明明視野裏是剛剛走過的地方,此時也變得陌生起來。


    …這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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