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誰啊?大半夜在這裝神弄鬼!”柳梧璿被自己這夾雜著嗚咽聲的怪腔調逗樂了,同時,在二人相互質問聲的對比下,她的內心又發出了一道詢問?“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聽過?”短時間內被各種情緒反複衝擊,雜亂的心緒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她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平複心情。


    恐慌,質問,又哭又笑,“嘶……是不是還缺把指著我的劍?”冷靜下來的柳梧璿被強烈的既視感擊中,她將剛才的一連串經曆拚湊起來,開始在腦海中檢索與之匹配的記憶,終於,一個頭發淩亂,渾身濕透的橙白衣男子舉著他的玉佩顯出身形。


    想到這裏,一陣冷汗將她徹底激醒,“你,你不會是那個嬰兒吧?”這一荒唐的猜測立馬被否定,她去年才撿到那個嬰兒,正常人怎麽可能一年就長那麽大?“難道他死了,化作怨魂找我算賬來了?”“誒誒誒!之前要不是姐姐我撿到你,你可能早就被水衝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再說了,是那個自稱‘丞相’的人把你搶走的,你要找也應該找他去……嗚嗚嗚,求求你放過我吧……”乞求的聲音越來越小,那個坐在地上的人影依舊一言不發,柳梧璿心裏越來越沒底了,方才這一係列經過幾乎讓她篤定眼前這個人,哦不,這個“鬼”,真不是裝的,即使她也沒見過鬼長什麽樣子。於是,害怕的嗚咽聲再次響起。


    “的確是那丞相讓我來找你償命!你做好準備了嗎?”


    “哇!啊啊啊!那個什麽狗屁呂澄昂,不僅顛倒是非,還膽敢把責任推到我頭上?這下我是栽了……要下手就快吧!”


    柳梧璿收起哭聲,緊閉雙眼,仰麵對天,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好像她知道那個“鬼”會對她的脖頸出手。那“鬼”聽到回話後緩緩起身,開始向她這裏移動,隨著腳步聲的臨近,柳梧璿改為雙手抱頭,屈膝半坐的姿勢,微微顫抖的身軀終於在最後一刻發出驚人的一吼:“別殺我!!!”


    那“鬼”被嚇得怔了一下,但並沒有停止走動,此刻,柳梧璿已然萬念俱灰,她最後的念想也幻滅了,“嗬嗬,人怎麽嚇的住鬼呢。”“鬼”的氣息已經懸停在她的頭頂,就如她剛遇到他時那般,她軟下整個身子準備順勢向後躺倒,希望能讓那“鬼”覺得她已經他被嚇死了,賭他不會對她的屍體下手。


    就在她的後背即將接觸沙地的那一瞬,一隻右手自然地穿過她的發絲與沙地的縫隙,繞到她的右肩將她緊緊摟住,左手則直接托起她的腿窩,強而有力的雙臂將她環抱起來,她被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開口罵道,“你這鬼是不是人啊!不辨事理被人教唆哄騙,還打算侮辱屍體?現在立馬放我下來,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怒目圓睜的柳梧璿與那“鬼”的視線不偏不倚恰好對上,她敏銳的直覺被憤怒激化,在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她就反應出眼前這“鬼”是誰了,哦不,是人。


    這是三個小時內她第三次見到他了,不久前,他與她擦肩而過,輕輕在她耳邊告訴她,妹妹安然無恙的消息,她因為太過匆忙沒有理他;後來,她偶然看見他一個人偷偷繞到舞台後方,賄賂主辦方讓他也幫忙發放最後用於投票的絨花,她不理解,也沒有多想,著急上台進行演出;而現在,這個名為柏涓滌,以前從未謀麵,自己的妹妹日常所熟悉的男人,卻和自己如此荒唐地再次遇見,還尷尬地抱在一起……


    “不對吧,這分明是他大半夜裝神弄鬼,順著我的話往下編反過來騙我才導致的!”


    “我告訴你啊!你現在馬上放我下來!剛才嚇唬我這事就算了,其實我早就認出你來了!沒想到你這人怎麽先動手啊,就算你剛才救了我妹妹,那她也不會同意以這種方式感謝你的!歪,你聽到沒有,放我下來!”


    “哦?那你準備怎麽感謝我?”柏涓滌並沒有著急放手,反倒以充滿玩味的語氣調戲著懷中的柳梧璿。


    “不是吧,難道你真的想……?啊哈哈,那你先放我下來,我主動配合你還不行嗎?”


    “好!以你現在這個樣子,量你也不敢騙我。”


    柏涓滌緩緩地卸力,盡可能讓柳梧璿受傷的腳以最輕的力道接地,即便如此,她在擺脫他攙扶的時候還是疼地直吸冷氣,呲牙咧嘴的怪叫惹的柏涓滌忍不住憋笑。


    “笑什麽啊你!還不是拜你所賜!咳咳,不管怎麽說,我都不會出賣清白的!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柳梧璿小心翼翼地朝著遠離柏涓滌的方向挪動步伐,表麵上推辭著,實際上她盤算著拿到琴以做為最後反擊的武器。而柏涓滌則裝出一副失落地樣子,席地而坐,沉默著欣賞她滑稽的表演。


    柳梧璿見此,心中暗想不妙,以為柏涓滌又在謀劃些壞主意,於是加快了挪動的速度,“海月清輝”已經近在咫尺了,“就差一步!”她得意的嘴角在暗夜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在柳梧璿觸摸到琴弦的一瞬間,柏涓滌起身淡淡地衝她說道:“彈琴也行,不過,水平得我認可才行。”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一說不要緊,柳梧璿的好勝心卻被勾了起來,開始認真地回想著剛才聽到的琴聲,剛才那首用來謝幕的曲子,韻律和節奏分明是以歡快為基調的,可經由他的風格演奏,整首曲子仿佛從喜樂變成了哀樂,變得無比惆悵悲傷。相傳藝術給人以最直觀的感受往往與其創造者的性格相聯係,很難想象一個人究竟經曆了什麽才能擁有如此陰暗的內心,但話又說了回來,拋開其他不談,柏涓滌演奏這首曲子的技法卻無可挑剔。


    “唉,反正一時半會回不去了,等會估計還得要仰仗他送我呢……”一番思考後,柳梧璿勉強答應了他的要求,“好吧,不過你還得答應我,等會送我回去,別說我和你談條件!要不是你在這裝神弄鬼,我早就取到琴安全回家了!”


    “我讓你把琴丟這的?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要不是我替你守著它,你以為〔彈冠〕的琴還可以安然無恙躺在這裏?”


    不知是聽見了“守著琴”還是“〔彈冠〕”柳梧璿唰的一下紅了臉,對自己之前的言行感到幾分抱歉。


    “呦,還知道害羞啊?你以為我誇你呢?至於要不要送你回去,彈罷再說!”


    方才生起的好感立馬破滅,柳梧璿不再理會湊近了的柏涓滌,輕閉雙眼,任由白皙的十指在孤月下舞動。


    ……


    “勉強算合格吧!不過,你妹妹的人情,是她自己說以個人名義欠我的,所以……”


    “你這人怎麽這麽無賴!”柳梧璿背上琴,她實在不想再和這個眼前這個煩人的男人再說半句話,但由於剛才彈的過於投入,她把崴腳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剛走出半步,劇烈的疼痛感讓她下意識收腳,琴的重量壓著她即將向前撲倒在地上,可迎接她的,卻是柏涓滌寬大的後背。


    “替你守琴,還要送你回家!喏,怎麽算都是我虧了,你要是再打我,我就真把你放下來讓你一個人走回去!”


    “我不管,我腳崴了有你的責任,方才我彈琴算是對你守著琴的答謝,這還是你威脅我,但是你嚇唬我這事還沒完呢!”


    “那我送你回家這事呢?你怎麽算?”


    “算在崴腳裏,有因才有果!”


    “淨是些歪理……”


    夜已經很深了,月亮在雲中若隱若現,八月的晚風遊蕩在無人的夜裏,拍打在少年單薄的衣襟,為節日最後的慶祝者送行,折騰了一天的柳梧璿終於招架不住瞌睡,經過三番五次的掙紮後,安眠在散發著淡淡荷香味的柏涓滌的後背。


    離柳府還有百步時,柳朵見姐姐遲遲未歸,準備出門尋她去,卻撞上了這令她難以置信的一幕,


    “你對她做了什麽?!”


    “什麽都沒有,等她醒來你自己問她吧。”柏涓滌見柳朵那副陰沉地快滴出水的模樣,也沒再開玩笑。


    “最好如你所說,不然,我會殺了你!”


    柏涓滌自然知道這不是嚇唬他的,憑他對柳朵多年的了解,要是他真的對柳梧璿做了什麽,柳朵絕不會放過他,所以,他也識趣地沒再多說什麽,隻是告訴柳朵柳梧璿不小心崴了腳,叮囑她采取一些治療措施。他沒敢如實透露柳梧璿崴腳的原因,不然,他今天鐵是走不了了。


    “就這樣吧,照顧好她。”柏涓滌最後留下這麽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真是稀奇,這還是他嗎?”柳朵見到今日一反常態的柏涓滌,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撞鬼了,不過又想到自己除了與他在場上見過,其他時間,她並沒有與他有額外的交集,“可能他就是這麽一個人吧……”


    柳梧璿在半夢半醒下被柳朵攙扶著回到自己的房子裏,不知道為什麽,她迷迷糊糊夢見了去年夏天的自己,那個撿到來曆不明的嬰兒的海灘,還有穿橙白長袍,被雨淋地一塌糊塗的柏涓滌,“嗯?怎麽變成他了?”然後則是與今日一般,經曆了荒唐怪事,被反複驚嚇,又哭又笑,心髒猛烈跳動著,同樣難以言表的奇怪心緒,夢的最後,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卻纏繞在腦海裏,他和他,不知年方幾何?


    熱騰騰的感覺從昨夜扭傷的腳踝處傳來,柳梧璿被這股熱浪驚醒,睜開眼卻看見柳朵正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用帕子蘸濕熱水為自己熱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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