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另一邊,顧長生寢殿之前,蘇昭與夫子對視一眼,眼底皆有一絲淡淡的陰沉。


    兩人身前,韓玉黛眉輕蹙,神色無比漠然。


    “我說,無可奉告。”


    “韓玉,你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出手?”


    蘇昭牙關緊咬,怒聲斥責道。


    “笑話,我乃山海書院弟子,你稷上學宮長老半夜三更闖入山海弟子寢殿,無故對我出手,這件事傳揚出去,稷上學宮積攢的信仰,怕就要流失了吧?”


    韓玉冷笑一聲,佯裝鎮定。


    在兩大洞墟強者麵前,她內心同樣充滿了恐懼。


    可她明白,夫子絕不敢輕易出手,否則勢必會引來信仰反噬。


    “你…”


    還不等蘇昭再度張口,就見夫子忽然揮了揮手,臉上露出一抹慈藹笑意,“小友誤會了,隻是今夜我學宮中有行蹤鬼祟之人,我們隻是擔心顧聖子的安危。”


    方才他離開人祖幡後,就直接來了顧長生寢殿,卻見蘇昭正與這位名叫韓玉的山海弟子爭吵。


    按照蘇昭所說,那道神秘黑影就是自顧長生寢殿附近出現的。


    如今,顧長生又神秘失蹤,很可能與此事有所牽扯。


    甚至!!


    夫子懷疑,蘇昭很可能中了顧長生的調虎離山之計。


    “擔心聖子安危?方才蘇長老可不是這個意思吧?”


    韓玉冷笑一聲,按照顧長生之前的指示,盡量拖延時間。


    “哼。”


    聞言,蘇昭眸光愈發寒徹,“顧聖子大半夜不休息,難道是去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這位長老。”


    就在此時,遠處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道溫和低沉的聲音。


    “嗯?”


    一瞬間,蘇昭與夫子臉上皆閃爍著一抹詫異之色,紛紛轉頭看去。


    而韓玉緊繃的身軀,這才稍稍放鬆了下來,朝著顧長生迎了上去。


    “顧聖子?”


    蘇昭與夫子對視一眼,眉頭輕皺。


    而顧長生的眸光,也終於是落在了夫子身上,瞳孔驟然一縮。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間聖人。


    外表看來,夫子似乎與尋常凡人老者並沒有任何區別。


    白發白須,麵容清瘦。


    他的身上並沒有任何靈威氣勢,甚至繚繞著一絲淡淡的暮氣。


    越是如此,顧長生內心反而愈發驚恐,即便以他的太虛龍眸,竟也完全看不透這個老者。


    按照鬼醫對夫子的稱呼,“老畜生”,很明顯這位被世人看作聖人的學宮領袖,並非人族。


    可顧長生非但沒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妖族氣血,反而有一種道法自然的意境,像是一團混沌霧靄,返璞歸真。


    而這樣的境界,與古籍中記載的斬道一境頗為相似。


    所以,夫子即便沒有真正踏出那一步,恐怕也觸及了一些門檻。


    所謂斬道,斬的是本身道行,萬法歸一。


    如今人間,洞墟已是極巔。


    人族想要踏入洞墟境界,需合道天地,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可。


    其中天時,多指五行推衍,日月星辰,諸般法地,香火氣運,玄之又玄。


    比如雷音寺中的那尊老佛,合道的就是天地宏願,世間疾苦。


    所以,人間疾苦尚在,他便無從打破洞墟一境,斬道成佛。


    可人間疾苦尚在,他的力量又近乎無窮無盡。


    而地利,則指山川大河,草木神石,甚至古樓仙闕,龍脈神州!!


    作為代表,長城劍仙李慕白,合道的便是劍氣長城。


    長城不倒我不倒,天下安寧,我亦安寧。


    至於人和,則是三大合道中最為複雜的一道。


    詩詞禮樂,帝政人文,殺伐金戈,甚至家國情懷,皆為大道人和。


    因此,人間又有說法,到了洞墟一境,境界並非決定戰力的唯一標準,還要看合道之物。


    有人為求破境,享長生之樂,尋一山嶽合道,有人參悟萬載,遍尋九州,合人間龍運,


    兩者皆為洞墟,可戰力卻是天地之別。


    當然,除了人族,妖鬼仙魔等族想要踏入洞墟,無需合道。


    他們更多憑借的,是本身血脈天賦,妖丹仙穴,諸如此類。


    “聖子方才…去了何處?”


    蘇昭上下打量了顧長生一眼,眼底仍舊是一抹寒徹。


    “哦?之前季真大長老說,這稷上學宮我何處皆可去,怎麽,我是違背了學宮律令?”


    顧長生眼眉輕挑,露出一抹困惑之色。


    “這倒不是,隻是…”


    “我去見了白洛陽,跟她商議了退婚之事。”


    還不等夫子話落,就聽顧長生忽然張口說道。


    “嗯?退婚?”


    饒是以夫子的心性,此時臉上都是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顧長生與白洛陽,兩人皆為劍仙傳人,背後都站著一方神州無上道統,堪稱天造地設。


    隻要他們順利完婚,就將是兩大勢力的結盟,試問人間還有何人敢於挑釁。


    結果,顧長生竟與白洛陽商議,退去婚約?


    之前白洛陽降臨學宮之時,夫子也曾有所耳聞,知曉這場訂婚是白居、柳庸兩大劍仙自作主張。


    即便如此,這段婚約仍舊被世人看好,憧憬顧長生、白洛陽兩人日後同登劍道極巔,攜手人間的場景。


    偏偏,這兩個年輕人竟毫不領情。


    “不錯,退婚之事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所以…”


    顧長生搖頭一笑,神情略顯無奈。


    “原來如此,不過…顧聖子與白姑娘天造地設,退婚未免太過可惜,老朽還妄想兩位大婚之日去討一杯喜酒來吃。”


    夫子輕歎了口氣,眼中竟真的流露著一抹失落,“既是誤會,那老朽就不打擾聖子了。”


    話落,夫子看了蘇昭一眼,一同轉身離去了。


    “公子…”


    韓玉俏臉蒼白,仍舊有些心有餘悸。


    “進去再說。”


    顧長生搖了搖頭,與韓玉並肩走入大殿,揮手打落下一道道符紋神印,阻隔外界一切窺探。


    “公子,怎麽樣?”


    “見是見到了,不過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啊。”


    顧長生苦笑一聲,眼底是一抹深邃之色。


    他必須盡快打探到那一片世界樹葉的下落,否則,即便鬼醫前輩逃出人祖幡,最終也不過是換了一處囚籠,再無法踏出學海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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