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佩出門半刻鍾,太禦醫已經被請了過來,兩人雙腿走得急急忙忙,有點踉蹌。


    別人不知道太後對世子的特殊,但他略懂岐黃之術……


    裴軼淵,見太禦醫已經過來了,想到男女之防,立刻將手中的薑珝嫤放下,將她交到禦醫手中。


    小佩雙手緊握,恭敬站在一旁待命。


    禦醫拿了張手帕放在上麵,開始把脈。


    裴軼淵坐在旁邊,看著他一雙眉頭偶爾微皺,又舒展。


    雙眉緊得能夾死幾隻蚊子。


    片刻,終於,急得有些急火攻心,啞著聲音問道:“如何?!”


    禦醫雙手作楫回道:“回世子,令妹隻是掉進湖裏時長有些久了,反複受涼,並無不妥。


    待臣開三副藥劑吃完,便可恢複正常。”


    其實不僅如此……


    剛才,他還把出了她身上有藏蟲毒……


    蟄伏時長,約摸還有十年之久,隻是這種毒是禁秘藥,十年前,這侯府姑娘還是個娃兒、


    又有誰會給她下這種不吃解藥,引爆就會致命的毒?


    雖然把出來。


    但劉太醫不敢貿然將心中的疑慮,全然說出,怕給大家引來禍患。


    還想著,要不找個機會,趕緊辭別……


    否則,再來這麽兩次,他感覺自己命都快沒了。


    再者,這世上大院肮髒之事如此之多,他官小又如何敢捅這麽大簍子?


    劉太醫想到這裏,收回了執筆寫藥單的手,臨走前將目光投到還在昏迷中的薑珝嫤一把。


    暗暗同情了她一瞬。


    內心又在說:或許是他學藝不精,把錯了。


    但轉身他又隱隱覺得,不太可能。


    回頭再把了一次!


    劉太醫為薑珝嫤把完脈後,眉頭不自覺地微微皺起,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慮。


    他不動聲色地又細細查看了薑珝嫤的麵色、舌苔等細微之處,心中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


    這症狀極有可能是藏蟲毒所致,而這種毒極為罕見,背後恐怕牽扯著不為人知的隱秘。


    抬眼間,劉太醫瞥見裴軼淵望向薑珝嫤時那滿是關切與疼惜的眼神、


    再聯想到世子與太後之間那微妙得仿若親祖孫般的親情紐帶,心中不禁一凜。


    他深知,這宮廷內外,秘密往往伴隨著危險,多知道一分,便多一分危險。


    自己不過是一個禦醫,卷入這等複雜的局勢絕非明智之舉。


    “裴世子!”


    劉太醫站起身來,神色略顯凝重,


    “薑姑娘的病情,老夫已大致了解,待老夫回宮仔細斟酌後,還會遣人送藥方來。”


    他邊說邊將醫具緩緩收入箱中,手指卻不自覺地微微顫抖,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裴軼淵自是感激不盡,連忙說道:“有勞劉太醫。”


    劉太醫微微點頭,避開裴軼淵的目光,說道:“公子客氣了,此乃老夫分內之事。”


    說罷,他提起藥箱,腳步匆匆地向外走去,生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


    隻好草草告退。


    裴軼淵覺得他看的這幾眼有點意味深長。


    默默將他的表情記在了心上。


    不過,退出去之前,他還是沒忍住朝裴軼淵的角度,視線轉向薑珝嫤多看了幾眼。


    委婉道:“世子,後院池塘如此之多,女子生身寒涼,不適合浸泡冷水。


    寒氣過重,容易影響日後生育、


    再者閨閣女子失足落水之事,時有發生,還望大人莫要掉以輕心,老臣告辭。”


    裴軼淵身形修長,一身黑袍隨風飄動,他靜靜地站在那裏,眼神深邃而銳利。


    仿佛仿佛一尊神秘的暗夜守護者,黑袍如墨,與夜色融為一體。


    那深邃而銳利的眼神,似能穿透無盡的黑暗,洞察世間一切隱秘。


    風拂過,黑袍獵獵作響,他宛如從古老傳說中走出的神秘俠客,帶著一種冷峻的威嚴和不可侵犯的氣場、


    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卻又忍不住被他身上散發的獨特魅力所吸引。


    這樣的他,此刻卻因為薑珝嫤不舒服,耐著性子、


    身姿筆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聽劉太醫點撥,不時點頭。


    直到他說完。


    “劉太醫說的是,小佩,送劉太醫!”


    把劉太醫送出去後,裴軼淵直覺事有蹊蹺,但是,他麾下的神醫又被他派去了別處。


    行蹤不定,一時回不來!


    但是看著剛才劉太醫的委婉提醒畫麵,心裏又有些放心不下。


    難道府邸真有人對她下手?


    又叫來了林殊。


    “主子!”


    聽到叫喚,暗衛林殊披著一身夜行衣迅速出現,隨後恭敬作揖,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暢。


    “你去查一下,這幾日月季居發生了什麽事?還有府邸外有沒有什麽異常?


    那日,珝嫤為什麽會到湖邊去?!


    還有派人跟蹤一下劉太醫。”


    咳咳,倒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事關薑珝嫤,他一絲一毫都不想賭!


    裴軼淵邊說這話,邊將眼神放到還昏迷不醒、薑珝嫤有幾分蒼白臉上。


    眼眸深邃而幽黑,如同無盡的夜空,冰冷的光芒閃爍其中,仿佛隱藏著無盡的秘密和力量。


    眼中的情緒如同一股暗流湧動,無法捉摸,讓人不寒而栗。


    “是!屬下遵命。”


    林殊退下去後,餘光看見裴軼淵還停在原地。


    心道:仿佛除了大小姐,世間萬物都難以擾動他的心緒。


    林殊退下去後,裴軼淵又走到了距離薑珝嫤床前幾寸的地方。


    神情依然聚焦在她身上,一刻不曾移開。


    隻是,和剛剛不同的是,裴軼淵的表情多了幾分平日難見的複雜。


    冷漠、深沉、堅毅、決然……種種複雜的情感仿佛在醞釀什麽、罕見地交織在一起、


    形成了一種令人心悸的冷冽氣息。


    直到床上,薑珝嫤突然又傳來了一聲輕咳。


    “咳咳!”一聲過後,又接著一聲。


    靜謐的寢房中,薑珝嫤靜靜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如紙、


    一聲突如其來的輕咳,更像是昏迷數日突然好轉的反應。


    前兩日,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臉上,卻依舊未能喚醒她的生機。


    現在,從她說過夢話後,又有幾聲輕微的咳嗽打破了這份沉寂。


    “咳咳……”


    “嫤兒?!”裴軼淵俯身走到她麵前,掌心放在她有幾分冰涼的白哲小手之上。


    神情是極致的溫柔。


    “咳咳……”薑珝嫤再次輕咳起來。


    睫毛微微顫動,如同蝴蝶輕輕扇動翅膀。


    秀眉微微蹙起,似乎在與身體的不適抗爭。


    裴軼淵聽她咳得難受,神情一急,就從門外扯了嗓子出去:


    “小佩,送藥進來!”


    剛剛胡太醫一出門,小佩就被吩咐去煮藥去了。


    剛剛藥湯已經好了,隻不過,剛剛房門緊閉,大少爺在吩咐林殊做事,她不敢靠近。


    現在一聽到裴軼淵叫喊,趕緊就從小廚房衝了進來。


    “主子!”小佩低著頭,有些懼怕,裴軼淵。


    “把藥給我!”


    裴軼淵看見薑珝嫤被折磨成這樣,心好像撕開了一半又一半。


    裴軼淵的臉色急冷得有些駭人……


    小佩顫顫巍巍,將湯藥恭敬遞床邊,大氣不敢再喘。


    直到大少爺接過,悄悄退到一邊去。


    她實在沒見過像大少爺這般,俊美妖孽、靜時如羅刹、


    沉如刀片,柔如水,氣場這麽強的人。


    薑珝嫤喝過湯藥半刻鍾,咳嗽聲終於輕了許多,夢話也不再有了。


    緩緩地,薑珝嫤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


    但是,沉沉的,讓她看不清自己現在,在哪裏?


    因為看不清,所以,此刻她的眼神中滿是迷茫與虛弱。


    嘴唇幹澀,輕輕嚅動著,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


    這些裴軼淵並沒有察覺。


    恰好,這時,第一個被派出去調查月季居的小武,背著劍又回到了這裏,準備複命。


    裴軼淵這才依依不舍把剛喝了藥的薑珝嫤,放到床上,並給她鋪好被子。


    就是這麽一放,令原本試圖準備強睜開眼的薑珝嫤,將雙眸徹底睜了開來。


    隻是,她腦袋還有些懵懵的,她記得她不是嫁去了大真,並死在了大真人手上嗎?


    她,怎麽突然回到了這裏?


    這是,她出嫁前住的地方?


    這時,原本坐在她床邊的裴軼淵收到小武的匯報,剛好出去了一趟。


    薑珝嫤便以為,一切不過隻是夢一場。


    直到,下一秒,後腦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鎮痛…


    在她腦海裏播放各種場麵…


    她試圖抬起手,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纖細的手指隻是微微動了一下便又垂落下去。


    “我,我,我這是在哪?”


    難道剛剛腦袋裏閃過的畫麵,是真的?她,又,重生了?


    薑珝嫤,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寢房,唇瓣微張。


    長發如瀑般散落在枕邊,更襯得她嬌弱無比。


    每一次呼吸都顯得那麽艱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裴軼淵剛從外麵聽完匯報回來。


    他邁著沉穩的步伐走進薑珝嫤的寢房、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那身昂貴的嵌銀黑袍、


    使得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耀眼的光芒。


    他的眼神堅定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他微微抬起下巴,展現出自信和威嚴,讓人不禁為之傾倒。


    看見她的就是這副樣子。


    像一朵被風雨摧殘的花朵,雖嬌弱不堪,卻又散發著頑強的生命力。


    薑珝嫤聽見來人熟悉的腳步聲響,抬眸果真看到了那個、


    前世日日夜夜都在她孤苦夢裏不斷縈繞的男人。


    她的‘兄長’。


    “嫤兒,你醒了?”


    “現在,感覺怎麽樣?”


    “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他的話語不緊不慢,卻有著一種沉穩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靜下心來聆聽。


    墨發用玉冠束起,幾縷發絲在風中輕揚,更顯俊逸非凡。


    他從沉靜如水站在那裏,到坐到她的床邊,每一個字都如同石子投入心湖,勾人心魄,讓人難以自拔。


    不過,此刻,薑珝嫤聽著他急慌的關心,神情裏帶著更多的卻是驚愕。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心裏不禁泛起一絲漣漪。


    她的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但是,抬眸與他的眸子在空氣中相撞,隻一瞬又緩慢,輕輕移開。


    那邊!退出去的劉太醫……


    一路上,劉太醫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他想著宮中的權謀爭鬥,又念及今日所發現的秘密,深知自己已陷入了一個危險的境地。


    回到宮裏後,他徑直走向太醫院,腳步急促而慌亂。


    “大人,您這是怎麽了?”一旁的小太監見狀,疑惑地問道。


    劉太醫定了定神,說道:“我要去見太後,我……我想告老還鄉。”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決然,仿佛隻有遠離這是非之地,才能保得自身平安。


    劉太醫弓著身子,滿臉謙卑地站在太後麵前,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說道:


    “太後,老臣年事已高,近日身體每況愈下,這宮廷中事務繁忙、


    老臣實在力不從心,還望太後恩準老臣回鄉養老。”


    太後坐在鳳椅之上,眼神犀利地盯著劉太醫,冷冷開口:


    “劉太醫,你在這宮中侍奉多年,哀家待你不薄?


    如今這宮裏正是用人之際,你卻要走,莫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緣由?”


    劉太醫心中一驚,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連忙跪下說道:


    “太後明鑒,老臣絕無他意。


    隻是這雙腿一到陰雨天便疼痛難忍,實在難以勝任太醫院的差使了。


    況且老臣家中妻兒老小也盼著老臣歸去,老臣想在餘生多陪陪家人。”


    太後微微眯起眼睛,審視著劉太醫:


    “哼,你當真隻是因為身體和家人的緣故?!


    哀家聽聞你先前去給那薑珝嫤瞧病了,回來便要告老還鄉,這其中可有什麽關聯?”


    劉太醫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急忙磕頭辯解:


    “太後恕罪!老臣隻是按照本分給薑姑娘診治,絕無其他心思。


    隻是這一趟下來,深感自己醫術有限,怕耽誤了宮裏的大事、


    這才想回鄉潛心鑽研醫術,日後也好更好地為太後效力。”


    太後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劉太醫,你是聰明人,哀家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這宮中的秘密若是從你口中泄露出去半句,你該知道後果。”


    劉太醫連連點頭:“老臣明白,老臣定會守口如瓶,還望太後成全老臣這一點私心。”


    太後神色稍緩:


    “也罷,既然你執意要走,哀家便準你還鄉。


    但你要記住今日所言,若有差池,休怪哀家無情。”


    劉太醫如蒙大赦,再次磕頭謝恩:“多謝太後恩典,老臣定當銘記太後教誨。”


    待退出太後宮殿後,劉太醫才鬆了一口氣,後背早已被汗水濕透。


    他知道,這一路返鄉,必須加倍小心,那些秘密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殺身之禍……


    劉太醫走出太後的宮殿,腳步虛浮,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強撐著鎮定,心中暗自祈禱能夠平安離開這危機四伏的宮廷。


    剛走到宮牆拐角處,突然,一道黑影從屋頂飛掠而下,悄無聲息地落在他麵前。


    劉太醫驚恐地瞪大雙眼,還未等他發出呼喊,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已刺入他的胸膛。


    他的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隻能發出“咯咯”的微弱聲音、


    雙手無力地捂住傷口,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湧出,染紅了他的衣袍。


    黑影迅速抽回匕首,劉太醫的身體緩緩倒下,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空,滿是不甘與絕望。


    片刻後,幾個太監匆匆趕來,將劉太醫的屍體拖走,地上隻留下一灘刺目的血跡、


    很快便被清理幹淨,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而此時,太後正坐在宮殿內,手中輕輕轉動著佛珠,臉上神情平靜,仿佛對這一切早已料到。


    秘密就像致命的毒藥,知曉者往往難以逃脫被滅口的命運……


    況且,劉太醫性子那般虛浮……


    可惜了,那一身醫術!


    “傳令下去,劉太醫失足而死,喪葬之事皆由宮中支出,賜厚金萬兩,以補家用!”


    太後說畢,又讓人重重關上宮門,至此,又開始了,閉門不出。


    此時,裴府之中…


    薑珝嫤還在和裴軼淵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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